35.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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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映尘低头笑了，“我当然没有资格插手仙主的喜好。只是——”

    谢映尘说话时，胸口忽然剧烈起伏，他不得不握拳捶着自己胸前，替自己平复。

    他刻意停顿，旋即俯身，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却将脸直直凑到她面前，使得她扣在椅子扶手上的指尖忽然划出一道尖细的声音。

    “本君觉得，与其放任仙主端详本君，不如给仙主一点别的事情去琢磨。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总把注意放在旁人身上，岂不是太单调了？”

    每当有人遵循比试规则，端着各式各样的文书，求他过目时，知离便会歪过脑袋，目光懒洋洋地从那些竹简或是纸业上扫过。

    *

    他说话时，还紧张地朝着前一波人行过的方向投去目光，神色中满是尴尬，“仙主，在下的师父还等着在下把这些东西搬过去呢，能否行个好，让在下先行一步？”

    知离也没马虎，清空篮子，准备了别的东西，满当当地提过去，打算一尽探病之谊。

    谢映尘他大爷的，他还有脸说什么单调不单调。

    “我为什么不能开心？”他一撇过脸，知离反而没好气地收回视线。

    他伸手从篮子里拎出一袋风干牦牛肉，又挑出一盒桃酥，一边打量，还一边饶有其事地点头，“货色不错，仙主应当会喜欢。”

    早知他嘴巴这么硬，她就不该祈祷他早上退烧苏醒，虽然他昏睡时也没好到哪里去，留在她腕上的红痕一时半会无法消除，但至少，她不必                                                听他说话。

    他分明是对她的话起了反应，或许是抵触，或许是被洞察秘密的局促，可无论是什么，他却仍能保有属于魔君的端正冷峻，甚至连半个字也未曾诉出口。

    “仙主来魔宫这些时日，谢某想着，送到屋中的小食恐怕已经不够了。正好这一次仙魔两界交流，谢某收了两界的礼，可这些东西于我无甚用处，放着未免可惜。”

    知离倒不急着等他说些什么。

    “放着吧。”座上的魔君点了点头，“辛苦了。”

    待到一局终了，谢映尘忽然召来管事余洲，低声耳语片刻。

    ……单调。

    “本君不冷，谢过仙主好意。”谢映尘说完一句，又捧着帕子闷声咳嗽起来。

    知离没再阻拦。

    又是一场比试结束，他击掌朝着场上认可地点了点头，这才不急不慢地俯身提起面前的篮子，然后转过身，一丝不苟地将它送到知离怀里。

    话音刚落，知离还未直起腰身，她能清楚地看到，谢映尘面上现出的每一丝细微痕迹。

    “那是君上多想了，您可没这本事拦我开心。”

    一如他那个，被他曾经精心掩饰、如今却暴露在知离眼前的秘密。

    知离埋头苦干，她掀开篮子上的布帛，从中捧起一沓厚厚的宣纸，又望过室内角落，然后精准地从墙边端来一个火盆。

    午后第三个时辰，终于有人敲响她的门，毕恭毕敬地请她去谢映尘的寝殿坐上一坐。

    “怎么，你很期待？”

    “你怎么能不明白呢？你也是从修真界过来的人，这习俗不可能不知道啊……”知离故作愣怔，“还是说，你们魔域如今没有烧纸钱的习惯？”

    他对旁人愈是客气，知离反而愈是觉得不安，好似风雨来临前的一波晴好假象，不知何时便会化作倾盆大雨。

    她预先看过午后的比试名册，这余下的修士旗鼓相当，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他们你谦我让的姿态，料想她这名义裁判去或不去，都没什么区别。

    “你——”他话未说完，不得捂住嘴巴抢先咳了几声，当他松开帕子时，那上面已经洇透了血迹。

    知离很知足。

    “你好像很开心。”

    知离嗤之以鼻，心里又对谢映尘形状的小人插了一刀。

    然而谢映尘到底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忽然露出明显异样。

    知离纳闷地望着余管事匆匆远去的背影，她头一次觉得谢映尘好像要当着她的面谋划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

    熟悉的魔医背影，与昨晚无甚差别的那几名近身护卫。

    知离没坐在他屋里的椅子上，而是随手从旁边寻了个放置盆栽的小矮凳，把那盆栽小心翼翼端开，自己坐了上去。

    他单手解开用于遮盖的布帛，篮中堆成小山一样的各色特产小吃赫然显露在知离眼前。

    午休之时，知离冷着一张脸，顶着帷帽在魔宫中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身后三尺跟着小白，十尺外跟着八名仙宗侍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一路回房去。

    她逮住一个掉队的小医倌，对方年纪轻轻，一看到她身旁那头壮硕威严的白狮，差点没把自个先吓出什么问题。

    他所说的“东西”，是一个比人身还厚的大药箱，上面缭绕着药灰的冲鼻气息。

    谢映尘用帕子擦拭嘴角时，目光落在她反常的动作上，他好奇地俯下视线，想看到她到底在地上折腾什么动静，“仙主这是拿了什么过来？”

    “等会你看到就知道了。”

    她不由想起自己一早写好的那封未曾寄出的书信，本是想要送到谢映尘的心上人手里，可因为她后来得知的事情，那封信便也无甚用途，被她团作一团，拿来逗狮子开心。

    而她踏入他寝殿内室的一瞬间，谢映尘便挥手示意无关人等先行退下。

    看得累了，她索性托住自己的下巴，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指尖滴答，好似在弹着属于她一人的胜利乐章。

    这端详别人以此取乐的事，一旦得了对面的反应，便不那么有趣了。

    谢映尘耸耸肩，“我可没阻止你。”

    知离垂下视线。

    知离说着，把她准备好的宣纸一一抖开，然后均匀地铺在火盆里，转而从袖子里抖出一支火引子，就要靠近火盆。

    知离纳闷了一瞬，难道这大中午的，谢映尘还能再折腾出什么新的毛病不成？

    谢映尘提笔匆匆审阅过最后一件文书，待到来人退下，他终于撇过脸，对着知离神情淡漠地扬起半边嘴角。

    “我又没说这是烧来给你取暖用的。”知离扭头瞥过窗外斜射的阳光，那温度映在她明媚的侧脸上，暖洋洋的。

    “君上后半日不会再去擂台了，这也是在下刚刚得知的消息。”

    谢映尘方才与余洲所说之事，自然分文未曾提及解药两字。

    “……谢映尘。”知离听到自己咬牙的声音，“你是在哄小孩子吗？本仙主想不想吃东西，想吃什么东西，哪轮得到你插手。”

    这一连串不易察觉的动作，尽数落入知离眼底。

    知离俯眼看着自己出于本能而交叉在身前的胳膊，又抬头看着仍提着竹篮的他，“你有病，突然给我塞什么玩意？”

    谢映尘似乎是呼出一口气，然后徐徐点头，“本君确实有病，但这篮子里所盛之物，却是满满的致意。”

    谢映尘眉头蹙起，“我不明白。”

    她转回脸时，谢映尘却掐好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神色之中些微闪躲的模样，让她心下不由“啧”了一声。

    然而知离正专心在火盆中寻找最合适的引燃点，她希望这朵精心布置的纸钱大花能从中间均匀向花瓣燃烧，这样

    “有件事，想跟仙主商量一下。”

    两人各自观赏擂台上五花八门般的对招，期间知离还会在投入时为着仙宗选手的精彩表现，刻意在谢映尘耳边用力鼓掌。

    他微微蹙眉，唇角却保持微妙的上扬弧度。

    《魔君他念念不忘[穿书]》

    他还能维持这副表象，不过是因为如今当着太多人的面，这里聚集着最为优秀的魔域之士与修真界之士，从他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他身为谢映尘的那一面，便被魔君的这一面裹藏起来。

    当她意味深长地说出“一场轰轰烈烈的单相思”时，她分明看到，谢映尘的眼角绷紧，嘴角也轻轻动了动。

    既然谢映尘也不打算在擂台逗留，她更没必要冲出去充当那什么吉祥物，反正有魔宫管事在，这比试有她没她，一样能进行妥善。

    她拉开门扇，狮子同时从她身旁冒出一个大脑袋，一人一狮齐齐循着脚步声前去的方向望过去。

    “你没听清？”谢映尘忽然倾身过来，那语声如此清晰，知离忽然之间能听到他字音间流动的微妙气声，似乎还夹杂着高烧初退后，一丝挥之不去的哑，“我刚才与余洲嘱咐过了，让他下回要提前备好我们魔宫的解药，免得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视线下移时，他露出袖子的手似乎也在主座扶手上微微收紧了。

    意图托付侍女，将自己午后闭门不出的临时决定转告谢映尘时，知离却从门外匆匆经过的脚步声中，察觉出一丝怪异。

    谢映尘所说的话落在她耳廓，知离不知是因为温热气息，还是因为他话中明目张胆的谎言，皱起了眉头。

    加之他们所去往的魔宫另一头，分明是谢映尘的寝殿。

    谢映尘在观看擂台上的动向，她便在椅子上侧过身，观看谢映尘脸上、身上的细微动向，仿佛今日他比所有上场比试的修士，还要耐人寻味。

    听闻“烧纸钱”那几个字，谢映尘方才平复下来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直到余洲在当头烈阳下，满头是汗地提着一只被布帛小心盖好的竹编篮，恭敬万分地呈给谢映尘。

    知离在房里，百无聊赖地抱着谢映尘先前塞给她的零食篮子，嘴角不屑地撇了又撇。

    知离能看懂简单的唇语，他方才明明是找余洲去取了东西，但他所描述的物事并不是她所熟悉之物，她不知道他具体是在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