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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霄点点头，“是这个名字。可是那款下架好几年了吧。你去年才进公司，居然也知道？”
“而且祁门红茶又是你们家乡茶，所以记忆深刻？”
如果她这个后辈愿意，还能从前辈那得到很多指导，避免很多弯路。谈话的走向应该是善意、和睦且充满关心的。
编得心惊肉跳，声量小到可怜。她一个高中生。
“之前都做过什么工作？”问她。
就在刚才，吉霄还把那支耳夹还给她。这说明对于发生过的一切，她都记得。
“为什么？”
“为什么不考虑？”吉霄一边吃肉一边问她，“不想升职？”
比起被人照顾，她更习惯照顾人，尤其是慢性病人。何时擦身，何时挪动，哪个季节需要尤其注意，小心褥疮感染……她都很清楚。
愿望倒是有，但不能告诉你。
吃着吃着，又打开一旁的可乐开喝，胃口大开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肠胃不舒服。
这下吉霄更不解。或者说她更难以置信。但她这次却不够体贴，非但没有如方知雨期望的那样就此打住，反而继续问下去。好像铁了心要搞明白方知雨这个人，非要帮她破絮般的人生找出一个落点一般：
行已至此，方知雨破罐破摔：“所以我想变老。”
等菜期间，问她是吃辣的吧？她答是的。香菜也吃？香菜也喜欢。那我帮你去弄酱料，你在这看着东西。方知雨点点头。
是啊。这么久了，你才看到我。
话题终结。
目前吗？对观察你。
果然，她听到对方叹气。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跟曾经相比，现在已经很好。她才刚爬出谷底，还暂时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向未来。
换个别人，这或许就是最平常不过的职场寒暄。聊聊规划，聊聊未来，在前辈与后辈、上司与下属之间。
方知雨完全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新公司隐藏得很好，是个透明人。
确切地说，是在被这个人的手照顾。这双忙着给她烫肉夹菜的手纤长秀峻，骨节分明，在白夜弹琴时很见力度。肌肤又滑腻，保养得极好，一看就知道她的主人现在过得很不错。
然而她这个人最匮乏的，就是对未来的规划。
“还好，”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方知雨瞬间舒适了些，“相对来说，对徽茶比较了解。”
“听说你是你们当地大学毕业的？”
这么一提，吉霄有了印象：“对哦，叫什么来着……”
读秒捞起的牛肉火候刚好，质地鲜爽，配着沙茶酱吃醇香回甜。美味在美人的唇齿间碾碎，令得她眉头都舒展。吞进肚里还意犹未尽，继续下一块。
“你说的那是上等祁红，我们可用不起，”吉霄却说，“月下红颜，不过只是卖个概念而已。”
怕自己生硬的台词被吉霄质疑，对方却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解释。
“那你盯着我看。”
虽然奇怪话题怎么转向了这个，方知雨还是回答：“是的。”
方知雨从头坐到尾，根本插不上手，只觉自己全程都在被照顾。
吉霄或许也这么想，所以问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自如，像平常那般。
方知雨心间小鹿乱撞，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
“徽茶……”吉霄想了想，“我们公司好像没用过徽茶。”
“去年十月。”
“哦？怎么个好法？”
“祁红泡出来的茶汤清透柔亮，而且带着一层金边，确实很像月光融进了橘红色，”方知雨说，“它又被称为‘祁美人’，所以‘月下红颜’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
见她大快朵颐，方知雨只觉自己吃起来都更香了。
“真搞不懂，”女人说，“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无欲无求。”
方知雨恍然。
可不是。标榜及时行乐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讲到这里，吉霄不再说下去，好歹没把更糟的评价转述出来：“笨手笨脚就算了，还总爱摆一张苦瓜脸，好像谁都欠她钱。”回总部办事的手下这么跟她吐槽。
谈及学历，方知雨骤然生了防备：“……听说？”
吉霄点菜。问方知雨有没有忌口，她答没有。又问她喝可乐吗，她答不用，喝茶水就好。
“是的。”
可是现在很好。她想继续呆在行政部，做在吉霄看来是杂活的工作，稳定地拿全公司最低的工资，普通地当一个正式工、有五险一金……
但已足以让方知雨听得心凉：原来是那种意义上的“有名”。
“我学东西很慢……大学毕业后，出来找的工作又都不是文职，所以办公技能比较差。”
这一定也是种病，相思病。
一直轻松的吉霄听到这，终于一怔，有些奇怪地看向眼前人。
方知雨连忙低头吃肉。
“所以你兴趣不在事业上……那么在恋爱上？或者家庭？难道你已婚了？我没见你戴戒指……”
她没有问题，吉霄却有：
“那梦想呢……”不禁又问，“总有一两个愿望是你想实现的吧？”
“不是的，”方知雨忙说，“只是我说不出什么想法……我没有考虑过未来。”
什么大学啊，谎言。
“哦？那你应该很懂茶？”
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方知雨想。电影又开始了，快入戏。
见她终于开吃，吉霄叮嘱她：“多吃点。”
见她有些茫然的样子，吉霄把话说得更清楚：
方知雨再答不出话。因为这问题提及“未来”。关于未来，她还没有台本。
“没想过换部门？”
说到茶，方知雨打开话匣子，也坦诚许多：“其实月下红颜刚出来，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出着神，手的主人又搬来一勺美味。她的碗里被堆起一座小小的肉山。
方知雨直接打断她：“我单身。但是对恋爱结婚、经营家庭这些的……我确实也没有兴趣。”
冬天的时候她还被这双手触碰过。它们曾亲密无间地抚摸她、揉弄她，温柔地将她唇角沾上的口红擦尽……
“够了！我碗里都这么多了！”
想早点结束这话题，方知雨干脆直接否认：“我没有梦想，也没有愿望。”
是啊，之前在办公室明明饿到难耐，甚至差点焦虑发作。吉霄一出现，什么饥肠、忧惧，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不要等老了才来规划。”又想起那天在地铁上看到的广告语。
“方小姐，你之后也打算呆在行政部？”
“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端回酱料又坐了一阵，菜上来。吉霄让服务员不必帮手，她自己来，随后拿出手机看时钟，哪个部位涮几秒都轻车熟路。捞起来全放方知雨碗里。
她的沉默让吉霄奇怪了：“我问了什么很敏感的问题吗？”
“是啊，”吉霄说，“你很有名，你不知道吗？”
方知雨鼓着腮帮点头：“你也吃！”
这话显然不能答出口，只能敷衍：“最近暂时没有。”
方知雨回过神：“没有啊。”
方知雨见状帮她补充：“叫‘月下红颜’。”
这家潮汕牛肉到了这个点依然满堂。进去前还等了小会儿，直到有两个人的位置她们才落座。
古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饮食说的是吃喝，男女说的是床事。吃喝与床事其实有着共性，都是动物生来的本能，都是无需原由、无从解释的强烈动机，带来最简单本质、却又最无法抵挡的喜乐……
“居然来这么久了？”
“但你一块没吃。”她对面的人说。
当然，放在吉霄身上，“男”这个字不合适，要换作“女”。
“又想问什么？三千问。”
但是，这些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对方知雨来说，却很难回答。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像盘中肉，被吉霄在不知情中碾碎，穿肠破肚，非要她直面她混沌的人生。
但是现在，她被吉霄照顾。
“……都主要跟茶有关，种茶，制茶，也卖茶。”
“去年我们区的人议论说，行政部新来了个小姑娘，是个大学生却什么都要人教，合同回传弄半天，表格也做得慢，还不如他们这些大老粗。”
“不想。”
她甚至想起“食肉动物”这个词——
方知雨没想到吉霄会这么评价自家产品，正不知怎么接话，就听吉霄问：
回首之时，如坠云雾。但她却不想再掩藏什么。
“我是烟雨的老顾客啊……”方知雨背出早就备好的台本，“会来应聘也是因为喜欢喝。”
“没有。”
“你现在做的那个岗位主要处理杂活，能学到的也有限。你是大学生，又这么懂茶，就没想过未来转岗？”
方知雨夹一块肉塞嘴里。
吉霄这才开始照顾她自己。烫好的肉捞碗里，夹一块裹酱汁一口吞下去。
除了照顾人，她还照顾茶。采茶时日晒雨淋、披星戴月都要追着摘，为了照顾一口鲜嫩，采出一双粗糙的手。
“用过的，”方知雨知根知底，“之前有一款奶茶的茶底用的是祁门红茶。”
然后方知雨就开始恨自己，为何在这种事上就编不来一些体面的谎话。难得有机会跟这个人在同台吃饭，却把最匮乏的那一面暴露给她。在吉霄眼里，她一定像个废物。
不想升职？
] 吉霄点点头，“是这个名字。可是那款下架好几年了吧。你去年才进公司，居然也知道？”
“而且祁门红茶又是你们家乡茶，所以记忆深刻？”
如果她这个后辈愿意，还能从前辈那得到很多指导，避免很多弯路。谈话的走向应该是善意、和睦且充满关心的。
编得心惊肉跳，声量小到可怜。她一个高中生。
“之前都做过什么工作？”问她。
就在刚才，吉霄还把那支耳夹还给她。这说明对于发生过的一切，她都记得。
“为什么？”
“为什么不考虑？”吉霄一边吃肉一边问她，“不想升职？”
比起被人照顾，她更习惯照顾人，尤其是慢性病人。何时擦身，何时挪动，哪个季节需要尤其注意，小心褥疮感染……她都很清楚。
愿望倒是有，但不能告诉你。
吃着吃着，又打开一旁的可乐开喝，胃口大开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肠胃不舒服。
这下吉霄更不解。或者说她更难以置信。但她这次却不够体贴，非但没有如方知雨期望的那样就此打住，反而继续问下去。好像铁了心要搞明白方知雨这个人，非要帮她破絮般的人生找出一个落点一般：
行已至此，方知雨破罐破摔：“所以我想变老。”
等菜期间，问她是吃辣的吧？她答是的。香菜也吃？香菜也喜欢。那我帮你去弄酱料，你在这看着东西。方知雨点点头。
是啊。这么久了，你才看到我。
话题终结。
目前吗？对观察你。
果然，她听到对方叹气。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跟曾经相比，现在已经很好。她才刚爬出谷底，还暂时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向未来。
换个别人，这或许就是最平常不过的职场寒暄。聊聊规划，聊聊未来，在前辈与后辈、上司与下属之间。
方知雨完全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新公司隐藏得很好，是个透明人。
确切地说，是在被这个人的手照顾。这双忙着给她烫肉夹菜的手纤长秀峻，骨节分明，在白夜弹琴时很见力度。肌肤又滑腻，保养得极好，一看就知道她的主人现在过得很不错。
然而她这个人最匮乏的，就是对未来的规划。
“还好，”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方知雨瞬间舒适了些，“相对来说，对徽茶比较了解。”
“听说你是你们当地大学毕业的？”
这么一提，吉霄有了印象：“对哦，叫什么来着……”
读秒捞起的牛肉火候刚好，质地鲜爽，配着沙茶酱吃醇香回甜。美味在美人的唇齿间碾碎，令得她眉头都舒展。吞进肚里还意犹未尽，继续下一块。
“你说的那是上等祁红，我们可用不起，”吉霄却说，“月下红颜，不过只是卖个概念而已。”
怕自己生硬的台词被吉霄质疑，对方却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解释。
“那你盯着我看。”
虽然奇怪话题怎么转向了这个，方知雨还是回答：“是的。”
方知雨从头坐到尾，根本插不上手，只觉自己全程都在被照顾。
吉霄或许也这么想，所以问这些的时候，她的神情自如，像平常那般。
方知雨心间小鹿乱撞，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
“徽茶……”吉霄想了想，“我们公司好像没用过徽茶。”
“去年十月。”
“哦？怎么个好法？”
“祁红泡出来的茶汤清透柔亮，而且带着一层金边，确实很像月光融进了橘红色，”方知雨说，“它又被称为‘祁美人’，所以‘月下红颜’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
见她大快朵颐，方知雨只觉自己吃起来都更香了。
“真搞不懂，”女人说，“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无欲无求。”
方知雨恍然。
可不是。标榜及时行乐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讲到这里，吉霄不再说下去，好歹没把更糟的评价转述出来：“笨手笨脚就算了，还总爱摆一张苦瓜脸，好像谁都欠她钱。”回总部办事的手下这么跟她吐槽。
谈及学历，方知雨骤然生了防备：“……听说？”
吉霄点菜。问方知雨有没有忌口，她答没有。又问她喝可乐吗，她答不用，喝茶水就好。
“是的。”
可是现在很好。她想继续呆在行政部，做在吉霄看来是杂活的工作，稳定地拿全公司最低的工资，普通地当一个正式工、有五险一金……
但已足以让方知雨听得心凉：原来是那种意义上的“有名”。
“我学东西很慢……大学毕业后，出来找的工作又都不是文职，所以办公技能比较差。”
这一定也是种病，相思病。
一直轻松的吉霄听到这，终于一怔，有些奇怪地看向眼前人。
方知雨连忙低头吃肉。
“所以你兴趣不在事业上……那么在恋爱上？或者家庭？难道你已婚了？我没见你戴戒指……”
她没有问题，吉霄却有：
“那梦想呢……”不禁又问，“总有一两个愿望是你想实现的吧？”
“不是的，”方知雨忙说，“只是我说不出什么想法……我没有考虑过未来。”
什么大学啊，谎言。
“哦？那你应该很懂茶？”
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方知雨想。电影又开始了，快入戏。
见她终于开吃，吉霄叮嘱她：“多吃点。”
见她有些茫然的样子，吉霄把话说得更清楚：
方知雨再答不出话。因为这问题提及“未来”。关于未来，她还没有台本。
“没想过换部门？”
说到茶，方知雨打开话匣子，也坦诚许多：“其实月下红颜刚出来，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
出着神，手的主人又搬来一勺美味。她的碗里被堆起一座小小的肉山。
方知雨直接打断她：“我单身。但是对恋爱结婚、经营家庭这些的……我确实也没有兴趣。”
冬天的时候她还被这双手触碰过。它们曾亲密无间地抚摸她、揉弄她，温柔地将她唇角沾上的口红擦尽……
“够了！我碗里都这么多了！”
想早点结束这话题，方知雨干脆直接否认：“我没有梦想，也没有愿望。”
是啊，之前在办公室明明饿到难耐，甚至差点焦虑发作。吉霄一出现，什么饥肠、忧惧，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不要等老了才来规划。”又想起那天在地铁上看到的广告语。
“方小姐，你之后也打算呆在行政部？”
“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端回酱料又坐了一阵，菜上来。吉霄让服务员不必帮手，她自己来，随后拿出手机看时钟，哪个部位涮几秒都轻车熟路。捞起来全放方知雨碗里。
她的沉默让吉霄奇怪了：“我问了什么很敏感的问题吗？”
“是啊，”吉霄说，“你很有名，你不知道吗？”
方知雨鼓着腮帮点头：“你也吃！”
这话显然不能答出口，只能敷衍：“最近暂时没有。”
方知雨回过神：“没有啊。”
方知雨见状帮她补充：“叫‘月下红颜’。”
这家潮汕牛肉到了这个点依然满堂。进去前还等了小会儿，直到有两个人的位置她们才落座。
古人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饮食说的是吃喝，男女说的是床事。吃喝与床事其实有着共性，都是动物生来的本能，都是无需原由、无从解释的强烈动机，带来最简单本质、却又最无法抵挡的喜乐……
“居然来这么久了？”
“但你一块没吃。”她对面的人说。
当然，放在吉霄身上，“男”这个字不合适，要换作“女”。
“又想问什么？三千问。”
但是，这些再平常不过的问题对方知雨来说，却很难回答。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像盘中肉，被吉霄在不知情中碾碎，穿肠破肚，非要她直面她混沌的人生。
但是现在，她被吉霄照顾。
“……都主要跟茶有关，种茶，制茶，也卖茶。”
“去年我们区的人议论说，行政部新来了个小姑娘，是个大学生却什么都要人教，合同回传弄半天，表格也做得慢，还不如他们这些大老粗。”
“不想。”
她甚至想起“食肉动物”这个词——
方知雨没想到吉霄会这么评价自家产品，正不知怎么接话，就听吉霄问：
回首之时，如坠云雾。但她却不想再掩藏什么。
“我是烟雨的老顾客啊……”方知雨背出早就备好的台本，“会来应聘也是因为喜欢喝。”
“没有。”
“你现在做的那个岗位主要处理杂活，能学到的也有限。你是大学生，又这么懂茶，就没想过未来转岗？”
方知雨夹一块肉塞嘴里。
吉霄这才开始照顾她自己。烫好的肉捞碗里，夹一块裹酱汁一口吞下去。
除了照顾人，她还照顾茶。采茶时日晒雨淋、披星戴月都要追着摘，为了照顾一口鲜嫩，采出一双粗糙的手。
“用过的，”方知雨知根知底，“之前有一款奶茶的茶底用的是祁门红茶。”
然后方知雨就开始恨自己，为何在这种事上就编不来一些体面的谎话。难得有机会跟这个人在同台吃饭，却把最匮乏的那一面暴露给她。在吉霄眼里，她一定像个废物。
不想升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