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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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主厨——阿蒂尔·兰波，现名“兰堂”。

    当着森鸥外的面，鸭泽这顿饭就算真的想吃，目下也是不敢吃了，他犹豫了数秒，还是将这一夹便知其有多么香糯的土豆块，给轻轻放进了自己碗中……

    年轻时没有，如今他年纪大了，更是不爱整这些耗时没用的形式，顶多每月召开一次例会，还多是为了沟通协调干部们在营生上发生的摩擦与矛盾。

    其实，日理万机的港口Mafia老大星见曜，并没有让下属每日向自己汇报工作情况的习惯。

    太宰与黑川对视了一眼，从彼此脸上的微表情中，都读出了他们对藤村不上道的痛惜。

    见状，鸭泽宫心里更没底了，他用筷子抖着在桌面上已滴了一串汤渍的土豆块，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那就好，因为我打算跟红之字在一起，”鸭泽盯着业务繁忙的森鸥外，微笑着加重语气强调道，“‘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推荐菜品——法式红酒炖牛肉。

    “红叶君最迟下个礼拜就能回来了，”森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鸭泽身边，抬手拍在了对方的肩头，他牵动面部肌肉扬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叮嘱道，“鸭泽君，记住你今天同我说过的话，今后加倍用心地待她、爱她、敬她，否则……”

    刚才没提到的俩人，是尾崎交给森随意驱使的副手——藤村山明与黑川爱奈。

    “那于情于理，我们都算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同僚’。”

    其他人的境况，森不清楚，反正他一对上星见的脸，便会不由自主地心里发毛、肠胃不适、喉咙梗塞、手脚冰凉……

    除了去东京学园都市出差的尾崎红叶，以及去专科医院进行“临床教学”的田中山谷和飞鸟井木记，兰堂代替患病不宜操劳的森鸥外，下厨做得这一餐，算上不邀而至的鸭泽宫，还有少年太宰治领回家的同学国木田独步，用餐人数竟有七人之多！

    他眼神飘忽地持起手边的筷子，却又担心桌上的食物有问题，遂假装客气地同另外三人温声道：“大家还是一起开动罢，您说呢，森先生？”

    “哎哟！”远在学园都市的尾崎红叶，正常走着路，莫名崴了一下脚，她单腿立地，在身旁景良的搀扶下，忍着酸痛转动了两圈崴着的脚踝，嘶气道，“妾身这心里

    面对少女尾崎的“正牌男友”鸭泽宫，不知怎的……

    “当然可以，”森鸥外用手机编辑着准备发送给港口Mafia头领星见曜查阅的工作日报，头也没抬地提醒道，“别忘了拿冰箱里的饮料和餐后甜点，下午由藤村君开车送你们回学校上课。”

    森鸥外居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变成小红叶“外遇对象”的心虚，他摩挲着手中等待星见老爷子回信可能会有也可能不会有的手机，抿唇思忖了片刻，开口道：“既然鸭泽君原先想要投奔的团伙已经覆灭，而港口Mafia也不再追究你先前的‘过错’，允许你留在横滨继续为组织效力了……”

    “你来找红叶君，自然无人能置喙。”

    鸭泽低眼看了看摆在面前餐桌上的红酒炖牛肉，又抬眸扫过围坐在桌前尚未动筷子的森鸥外、兰堂和藤村山明。

    每次同这个世界里还能喘气的对方会完面，森回去总要做一两天的噩梦，梦见这阎罗似的老爷子，抡着镰刀桀桀怪笑着剖他的肚子、串他的肠子、片他的脏器、剜他的眼睛、划他的耳鼻、薅他的舌头、切他的手足、割他的脑袋——总之怎么凶残就怎么来，堪比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通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冷嘲热讽，不仅把兰堂给刺麻了，也将藤村山明给说懵了。

    因此，森宁愿让星见知晓自己每日的行程安排和工作进展，也不想对方由于十天半个月没听见他的音信，而支使手下的顾问们打电话喊他去本部——“吃顿便饭聊两句”。

    是吗？

    “森先生也说我了，”黑川爱奈浑身冒着怨气地嘟囔道，“他让我这种过去都没认真坐教室里上过几年学的偏科差生，补习一个月后，通过太宰他们学校的学力测试，走进校园，将知识的火把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得过且过地混日子，浪费生命。”

    害森冒着冷汗，扑腾着梦醒之后，还得躺床上缓上一会儿，才能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他的卧房，而非梦中惩治有罪之人的“地狱”。

    兰堂和藤村默了，心说那森鸥外当前的状况可就太不正常了。

    “森先生，”见成年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少年太宰治果断选择了撤场去别处避难，“我可以跟国木田还有黑川去楼上的阳台吧台用餐吗？”

    不一会儿，太宰三小就端着盘光碗净的餐具，逃一般地哒哒跑下了楼。

    太宰总落东西的毛病是该好好“治治”了，但那个常把“因材施教”挂在嘴边念叨的森鸥外，怎么可能逼只点亮了电脑技能的黑川去上学？

    藤村瞥了眼餐桌前与森鸥外相向而坐的鸭泽宫，在这一刻，身为警方卧底的好奇心和责任心使他无法像少年太宰一般，见情况不对劲，掉头就跑，绝不让丝毫凶险追上自己。

    《狐狸首领“伪”草食系》

    “给本部的山彦顾问去个电话吧，兰堂君，”森起身离席前，使唤兰堂道，“问问他——组织在太宰君念书的学校附近，还有无闲置的空房，能让我们这几个‘碍事的’搬过去住。”

    国木田独步扶了扶眼镜，斟酌字句后，跟同学的家人们说道：“我认为森先生说得很有道理，他是一位不会过分宠溺孩子的，相当、相当合格的监护人。”

    森鸥外承认自己曾经害人无数，根本不配得到他人的偏爱，所以眼下他只求能够顺利完成“书”发布的各种任务，然后回到原世界线的过去，从死神手中夺回太宰治的性命。

    许是低烧的缘故，森觉得跟鸭泽谈话很没劲，他垂着眼，心不在焉地将手机屏幕按亮又熄灭，熄灭又按亮，如此反复了四、五遍，也没瞅着那位总对他关心不到点子上的“星见老爹”传回消息。

    待闹哄哄的孩子们去了二楼，森鸥外这边也给星见曜发完了消息，报备了他让尾崎去完学园都市后，再登学园岛去苇中学园逛一逛的事。

    为防星见老爷子瞧了文字还想见人，森隔三差五还会丢些有他出镜的工作现场照片或者录像给对方，以排解其对自己这便宜“养子”的思念之情，对他少些“体贴”、少些“问候”、少些“照顾”。

    虽说兰堂觉得这顿料理的味道中规中矩，还能下咽，但他依旧忧心自己凭记忆做出来的家乡料理，会对用餐人的味蕾造成难以言说的“冲击”，从而令对方今生都不肯再尝试一口法餐了……

    他俩一人手里握着刀叉，一人手里拿着筷子，放下也不是，夹菜也不是，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递眼神探讨自他们认识以来，一直慈眉善目、宽仁温和像个普度众生“圣人”似的森鸥外，怎会突然变得这般声色俱厉、冷酷强横？

    从兰堂拿来的一堆刀叉和筷子中，森随手挑出一柄叉子，用叉尖精准无误地扎穿一块牛肉后，又“笃”一声怼撞在了盛菜瓷盘的底部，划拉出一阵令人耳朵不适的短促异响。

    而于森的立场，说他不发日报就会“寝食难安”倒是也没差太多，试问这世上有几成激情杀人的“凶手”，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宛若诈尸了的“被害人”正常相处？

    因此，对于森鸥外每天都会发来一份的日报，星见曜的态度是既不提倡，也不反对，权当这小子有打卡上班的爱好，少一天不打，便会寝食难安。

    由于摸不准看起来病歪歪的森鸥外是何脾性，更不信放他自由之人透露的“口风”，现在只觉口干舌燥的鸭泽，下意识喉头微动，紧张地虚咽了一下。

    森鸥外看出鸭泽宫对自己似乎有所忌惮，然而他可没兴趣，也没精力去理会对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我一大人就不上去了，”藤村推辞道，“你们三小只聚一起吃饭闲聊也能松快一些。”

    两人齐刷刷地转眸睨向自森离席后，便开始埋头吃“昆布皮带汤”的鸭泽宫，他们越看对方，越觉得不顺眼，心想：看来尾崎交男友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啊……

    闻言，森鸥外瞳仁一颤，幽深晦暗的目光终于肯从这会儿连垃圾短讯或诈骗电话都蹦不出来一个的手机上，移挪到了桌对面落魄到或许只剩下对尾崎“爱恋”的男人脸上，他勾唇哼笑一声，未就对方的言行作出任何点评，只态度倏然转为热切地招呼鸭泽宫，品尝一下由兰堂亲自操刀的料理。

    “以后我在学校里和国木田君一起写完作业后再回家，”太宰治将餐具放进厨房水槽里，然后撇着嘴走出来，对经常来接自己上下学的兰堂还有藤村诉苦道，“森先生说我再忘这忘那的，就干脆去读寄宿制男校罢……”

    森没再多言，只警告般地拍了两下鸭泽的肩膀，便转身上楼歇着去了。

    森随即放下叉子，招手示意兰堂递餐巾纸过来，紧接着他吐肉、丢纸、喝水、漱口、再吐水、抽纸、擦嘴——一连串刻薄寡情的动作，整得起初自觉良好的“主厨”都陷入了自我怀疑，末了他又丁点情面也没留地捅了对方数刀：“胡椒放太多了，汤汁的味道也不够浓厚，腥得倒胃口，让我想起了补给不足时，前                                                线士兵蹲战壕里偷煮的昆布皮带汤。”

    他将软烂入味的牛肉放入口中只咀嚼了一下，便蹙眉挑剔道：“咸了。”

    此时，二楼传来了少年人不合时宜的欢笑声，森以右肘支桌，身子微微前倾，用右手中指指腹，顺毛刮抹着他的眉峰，语气说不上冷淡，也跟和气相差甚远：“红叶君这栋宅子小、隔音差，布局也怪，屋里人一多就乱得很，待鸭泽君你搬进来后，恐怕住不了一天，就想撵人了。”

    “那藤村先生要一起来吗？”本着能走一个算一个的跑路原则，少年太宰询问了藤村山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