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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人尚风流,槿儿这么说,岑璠并不觉得奇怪,只淡淡“嗯”了一声。

    帐中有一抹似有若无的淡香,崔迟景顾不得多问,将那枚旧玉佩放在案上,“殿下为何要将这枚玉佩给我?”

    元衡自是自己的有目的。

    崔迟景没再问,他约莫自己也想明白了。

    元衡不想与他兜圈子,说话也不怎么留面子,“你该知道,郑家子弟多为朝中重臣,中书令又重联姻,就算选崔氏,也不会再选你。”

    元衡瞥了眼他,又看回手上的信函,只淡淡回道:“这是郑家的东西。”

    他让她帮忙保守在睢陵见过他的秘密,她这么多年便一直未同其他人提起。

    他又为何要当着她的面,将送他的那块玉佩给崔迟景?

    “阿娘送师太下山去了,姑娘再在山上养些时日,咱们也该去洛阳了。”

    为何那双眼会变成那般凉薄模样?

    可没过多久,她发现寺中来了一个少年,她每回去敲门,那少年都会给她一颗糖,他说他也在等自己的家人,会陪她一起等。

    崔迟景愣了愣,脸上的冷意消散了几分。

    上一辈子因为舅父,他与崔氏并未有过往来。

    崔迟景接过信,并未马上拆开,面色凝重道:“需要我做什么?”

    这一世他能做的,首先便是不让崔家突然倒台。

    “是。”

    这一世醒来,玉佩已经在他这里了,怪就怪他对这块玉佩印象太浅。

    他的舅父在军镇独大,不受皇权控制。

    崔迟景很是茫然,“殿下是说岑姑娘?”

    他愈发想不通,犹豫道:“你们…认识?”

    “下山再说。”元衡留下这句话,便又上了马。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玉佩的来路,路上问元衡,却被卖了一路关子。

    这些岑璠怎么也想不通,越是回想,那双眼睛就越是与梦中的重叠,手心渐渐泛凉,就连脸色都白了几分。

    回想起前世的人和事,他眼神逐渐晦暗,不经意瞟了眼右手边那封信函。

    元衡手指叩了两下桌案,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中书令择婿谨慎,你若真想入他的眼,便先少与其他女人…”

    这样看来,他确实不是良配。

    他随军而来,每过一处他这晋王表哥都会下令安顿流民,可从未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亲自来过问一趟。

    待送走一行贵人,岑璠缓缓回到花架前,目光呆滞,无半点故人相逢的欣喜。

    崔迟景眼神一转,怔了一瞬。

    元衡将那封信给他,道:“舅父那边我会尽我所能,但事情的关键,在你。”

    胡氏已经不成气候,最后两者相斗,两败俱伤,皇权不稳,军镇羸弱,他便是最终的胜者。

    崔迟景一时哑然,替自己喊冤,“我只是想让岑姑娘帮她作幅画而已。”

    闻言,岑璠才回过神,看了看马上的男人,想起那双满是凉薄的眼眸,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元衡皱了皱眉,下马走近,许久才问,“院子里的人都如何?”

    如今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总归不是还念着小时候一起在皇宫里爬树的情分吧……

    队伍回到睢陵外的军营,已是深夜。

    “我没事。”岑璠抽回思绪,端起刚才放在花架边的盆,问道:“乳娘她们呢?”

    可前世崔家倒台后不久,皇帝便驾崩了,而那位多疑的皇帝应是头脑也昏了,选了身份最卑微的长子做了皇帝。

    崔迟景下颚微动,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声音沉了许多,“那这块玉佩为何会在表兄这儿?”

    她下意识退了一小步,低下头去,思绪渐乱,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崔迟景与他对视,愣了许久才道:“为什么要帮我?”

    岑璠很想点头,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过去他同她一样,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可一双眸却始终带着笑,是她记忆中难得的一束光。

    崔迟景点头,隐隐察觉到一丝古怪。

    槿儿转头,看到岑璠的脸色,愣了一瞬,“姑娘可是又冷了?”

    槿儿灭了炉里的火,想起刚才到访的两位贵人,不禁感叹,“这晋王殿下果然如传闻所说,看着都让人害怕,不如崔公子风流潇洒。”

    此次攻城兵行险路,再连夜奔波,元衡右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许多。

    元衡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他与那做了新帝的长兄联合,和胡氏斗法,后来胡氏竟是暴毙,他趁此灭了胡氏一党,随后便是看着皇帝和军镇相斗。

    因为岑璠,他后来没娶成。

    岑璠盯着那块玉佩,怔在了原地。

    她向来穿的素净,可那日挡在他面前,白衣上都是血……

    父亲这几年在晋阳,却曾派人找过他们母子,可母亲不愿再做杨氏夫人,他也没有将姓氏改回去,自此父亲就很少派人再过问他们的事。

    后来她先等到了,可却只见到了母亲满身是伤的模样,少年带着她去睢陵寻郎中,她便是在那时将随身玉佩赠给了少年。

    崔迟景敏锐地捕捉到什么,目光锁在那块玉佩,眼中的笑收起,手逐渐收紧,“能告诉我,这谁的玉佩吗?”

    “这东西,你拿着。”

    风雪早已停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岑璠却觉得像是被什么裹挟住,挣不开,躲不过。

    崔迟景掂了掂手中的玉佩,见门外自家奴仆下马来催,也未逗留,回头一笑,“岑姑娘别忘了答应在下的事。”

    他知道两人有过婚约,可他着实没想到能情深至此。

    元衡记得前世在她的住处看到过许多幅画,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喜欢藏画,倒从未想过她自己也会作画。

    他能感觉到父亲对整个崔氏的敌意,若他真改姓杨,最难做的便是母亲……

    可他的父亲并没有死,隐姓埋名数余载,跟在晋王身边,联合地方氏族抗柔然,逐渐掌控了六镇的兵权。

    “怎么可能,不是说那外室是奴籍吗?她怎么可能懂画…”

    过去是他不知好歹,可郑家这个地方,她现在不该去。

    那长子无权无势,多方势力无皇权制衡,如野草般生长。

    军医刚换完药出去,崔迟景便拎着那块玉佩进了帐。

    他打量了两眼崔迟景,沉声道:“你可是她是谁?”

    两人带着军功而返,还有边镇难以撼动的威望,为杨家平了反,四处散落的杨家族人在晋阳汇聚势力,被打压了十多年的杨氏不过用了两年,便重新成了一支大氏族。

    元衡放下信函,直对上他的目光,坦然道:“中书令府上的六姑娘。”

    他话语顿了顿,想到合适形容,抬眸盯住他,唇微动,冷声补完刚才的话,“攀谈。”

    虞家出身寒微,若真像外面传的那般,这外室是奴籍,女儿只不过被寄

    或许这就是报应,他拆散别人的姻缘,最后也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和一个女人被逼上了绝路。

    这么多年来,皇权、世家、贵族、军镇,几方势力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崔家一旦倒了,整个王朝的弊端便被暴露在了眼前。

    崔迟景听完这席话,并为反驳,这话虽难听,但句句是实话。

    荥阳郑氏为名门望族,皇室宗亲与四姓联姻是常事,他前世收了这块玉佩,之后也确实与那位郑氏姑娘定了亲。

    元衡目光回到崔迟景身上,避开他之前的问题,只说道:“杨家和崔家的关系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元衡知道他会这么问,却打心底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前世种种闪过,元衡心底绞痛,苍凉的目光显出些动容,眼底浮现出一抹红丝,看着那块玉佩淡淡开口,“孤不会娶她,玉佩你收走。”

    崔迟景琢磨不明白岑璠的态度,又看向元衡,只见那位表兄冷着一张脸,又全然不似认识的样子,不知为何,却忽然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抛给他。

    郑伊湄……

    前世崔家倒台,只有眼前这个崔家人在城外,逃过一劫,而那位郑姑娘莫名失踪,再有消息,是两人被追兵找到,一起跳了崖。

    崔迟景不怎么认识那位刚升任的太常丞,可对虞氏前些天闹出的事倒是有所听闻,震惊到站了起来,“殿下说她就是虞家那个外室之女?”

    元衡点头,道:“她是太常丞的女儿,虞氏。”

    她还能清楚记得当年事,那时母亲去洛阳,临走前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每天都在害怕,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母亲不要她了...

    他原本随父姓杨,早些年京城杨家被诛,父亲在战场上生死不明,母亲便带他回了崔家,从此改为崔姓。

    崔迟景注意力全在手上那块成色并不算好的荷花佩上,不明所以,“这是谁的玉佩?”

    可没想到,他舅父收养的那位义子,他多年的好友,会联合尔朱氏和军民反了。

    只不过少年没有随她回寺中,而是被家人找到,她也是那时才知道他是宫里的皇子。

    毕竟她手上有旧伤,成婚头两年,她还时常给他送些糕点来,有一次在门口等得久了,手便拿不稳,碗什么的都打碎了。

    如果按前世的轨迹,在他醒来前,应当是中书令郑峋派人送来了这块玉佩。

    后来不仅是他舅父,皇权也濒临覆灭。

    他只知道,岑璠曾介意过这块儿玉佩,今日换下军服,看到常服上这玉别在腰带上才想起来。

    可崔迟景还是不解,他此次是由崔家举荐随军,前些日子晋王让他参与军务时,他还以为是崔家施压,不得已装装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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