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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安缠绵病榻不知生死时,前院里江姝月的生辰却办得极为热闹。

    江雪萤压下心中情绪,索性将话挑明,“我没有问题,只是大夫人知道,我只有景安一个弟弟,景安若是过得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守不守得住自己的身份。”

    “是大夫人吗,她为难阿姐了吗?”江景安抓着她的手指,小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瓷质的茶杯被温得发烫,茶水倾落在指尖,将原本白皙的皮肤染上一片红意,江雪萤略微迟钝后才将茶杯放下,略微沉吟:“我还没想好。”

    江雪萤安静敛眉,低垂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就是示弱。

    “大夫人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是因为圣旨难违,江府想是一个人都不愿派着去吧。早晚都有这么一日,只是未免来得有些快了。

    转身离开时,面前被人挡住去路,江雪萤抬眼一看——

    江姝月看得心里舒服了几分,语气轻慢,“算了,反正过两日你也要走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呢,最好是听话些,不然你那还在府里的弟弟,可保不准有什么好事发生在他身上。”

    江景安却不信,他即使年纪小,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糊弄,声音低低地如碎碎念,“我才不信那老妖婆有这么好心……”

    她停下,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二小姐什么时候喜欢挡别人路了?”

    所谓的情深似海,想是都能轻易演出来,这偌大的江府,早已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堂中,大夫人坐在主位上,穿着一身精心裁剪的锦缎长袍,发上缀着珠翠宝石,端的是春风得意,养育了三个孩子,保养得宜的脸上却鲜少能看出什么痕迹。

    “姑娘,可算回来了。”

    “找你过来是想告诉你,还有两旬就是婚期,你这两日就要收拾着启程前往青州,燕王那边派了人过来,府中到时候也会着人护送你过去。嫁去之后,你最好咬死你的身份,如果败露,你应该知道后果。”

    那时正值隆冬,池水都结了一半的冰,若不是吴嬷嬷及时发现找了过去,又恰好池水不深,及时将人捞了起来。

    “没,醒着呢,见姑娘不回来一直不肯睡,要奴婢来找找姑娘。”

    “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大家若都相安无事也便罢了,真闹到不可开交,也就一个鱼死网破。”

    一路无话,下人对梨香院尚且如此态度,更不用说她的主子了。

    这儿离得不远了,两人加快步伐,很快便到了,江景安靠在榻边,眼睛一直紧盯着门口的位置,神情也是有些紧张,像是生怕错过什么一样。

    吴嬷嬷有些担忧问道:“姑娘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哥儿吗,哥儿早晚会知道。”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明白不能对这位父亲抱有任何期望。

    梨香院里虽有两个婢女,但终究不是自己人,她有些担心。

    她何尝不清楚景安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正因如此,她才更不知要如何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阿姐,她想用全力将景安护得周全,可似乎并没有做到。

    数月后,江文渊果得朝廷赏识,进了礼部任职,虽不在吏、户部,但也算是跨级升任。于此,江文渊与新婚妻子感情愈发深厚,从前与旁人许下的山盟海誓,在此时宛如一场笑话。

    这一番话听得江姝月在原地愣了好一阵,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到一道远去的背影。

    “好好好,景安已经是大人了。”江雪萤哄道,“那天色晚了,懂事的景安是不是要睡觉啦。”

    事后,江姝月连丝毫遮掩都没有,这般残害之举,也没受到任何惩罚,就连一句责备都不曾有。自那之后,再也不敢放任景安独自一人待在一处。

    江景安抬头,语中有些不满,“阿姐总想糊弄我。”

    杯中茶水氤氲着袅袅热汽,轻盈升腾如一片云雾缭绕。

    江雪萤答应了景安早些回去,不欲与她在这耽搁。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姝月一下被挑起怒火,外人面前温柔可人的江家二小姐,一面对江雪萤,总是轻易地被激起情绪。

    大夫人若趁机对景安不好,她知道怕也是月余后的事了。

    从前生病都是没有大夫的,而这次大夫不仅来了,还一直待到他病好。

    江景安不满嘀咕,“我都十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看着江景安又好好地躺回去,江雪萤欣慰地笑了笑。

    那时江文渊已有妻子,原本打算娶林小姐作平妻,二人地位相当,但林家自然不愿,想叫他休了娘亲。江文渊不忍,将娘亲降为妾室,才迎林小姐进门。

    “是大夫人,不过只是问问景安的病情,没有为难阿姐。”

    青州遥远,离京快有半月路程,她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一次,虽记挂着景安,但鞭长莫及,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见到想念的人时,眉目才舒展开,唇边挂上纯粹的笑意,“阿姐终于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雪萤有点后悔答应她了,让景安留在府里,完全不是一个好主意。

    江雪萤听得笑了一声,“竟从未得知,二小姐会不喜欢这些。”

    记得有一次,江姝月趁她们不在,让婢女将景安骗到池边,然后从后面将景安推下水。

    不巧,正是她此行替嫁的人选,捧在老爷夫人手心里长大的二小姐,江姝月,她一袭藕荷长裙,外罩一件浅碧色对襟,怀里还抱着个镶着金丝的手炉。

    她就是看不惯江雪萤明明是个低贱的庶女,却又偏偏表现出一幅清冷高高在上的样子。

    即使这样,景安都差点没了半条命,断断续续病了半年,整日里咳嗽,晚上睡着都会被咳醒。

    最初,江文渊任地方官时,与娘亲两情相悦结为连理,后来林家看中他的才华,有心提拔,决定将自家女儿嫁给他,即是现在府里的大夫人。

    江雪萤屈起指节朝他脑门敲了下,疼得江景安伸手捂住,“阿姐什么时候糊弄你了,你个小家伙,等你长大再说吧。”

    江景安不想睡,他还没问清楚呢,但是似乎又没办法拒绝,于是只好卷着被褥睡下。

    江雪萤凑近她耳畔,轻轻说道:“就是不知道二小姐的命,值不值得来换呢,或许不止呢,还有整个江府,都要给二小姐陪葬。”

    “嗯,景安睡了吗?”

    江雪萤闻声抬头,只见吴嬷嬷提着一盏灯笼正从不远处走来,微微泛黄的烛光照亮前路。

    “若我反悔,二小姐,是不是得自己去嫁给燕王,燕王虽说是残暴了些,但作为朝中唯一一位异姓王,身份高贵,二小姐难道不想要那王妃之位?”

    梨香院偏僻,到大夫人那儿还是走了一会儿。

    她的目光死死落在那道背影上,心里那股气闷得难受,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贱人,竟敢这样和我说话,走着瞧吧,看你这王妃的位置能坐几天。”

    大夫人说完这话,可能觉得太过露骨,她现在有点用处,还要与她打商量,于是话语生硬地转了过来,“只要你听话,你弟弟自然也安全。”

    她在府中向来都是柔柔弱弱,不与旁人起冲突的性子,只有在遇到与江景安有关的事才硬气几分。

    深秋将至,院中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场冷雨后,秋雨刮得愈是寒冽,冬将至。

    江雪萤眼眸低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一片小扇般的阴影,瞧上去低落得厉害。

    江雪萤温和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后笑着,“一点小事,不重要。”

    大夫人轻“嗤” 了声,起身离开,从头至尾都是瞧不起的模样。

    江雪萤没与她计较,语气坚定,“还望大夫人信守承诺,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

    霜雪厚重,她就那样抱着软软的、小小的一团,鼻息微弱的像是马上就要离她而去。

    她绕过江姝月从旁边走,江姝月顺势就移了过去挡在她身前,江雪萤走另一边,还是同样的结果。

    江姝月从小对他们姐弟便抱有极大的恶意,江雪萤自问从未招惹过她。

    走在前面的婢女脚步都没停,语气轻飘得很,“夫人没说,你过去就知道了。”

    没听到江雪萤的回应,江姝月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江雪萤看向吴嬷嬷,心中了然,转而对江景安说:“再休息会儿,阿姐很快就就回来。”

    夜色渐浓,回梨香院一路都没什么灯火,仅借着些微月光看清脚下的路。

    江姝月一下像应激了般,声音比之高了两个度,“这是我江府,我想走哪走哪,你算什么东西?管得着我?”

    “这些身外之物,我才不稀罕,你爱慕虚荣,想要拿去便是。”

    “你敢。”江雪萤抿唇,目光一下带了几分凛冽,他们捏准了景安是她的弱点,觉得她不敢反抗。

    江姝月眼神飘忽了两下,王妃确实是尊贵,不过想起爹爹说的话,她还是歇了这份心思。

    “你去了那么远,想管也管不了。”

    出了门,她眼中那点温情便全都散了。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哥儿那么依赖姑娘,要是知道,不知道会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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