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又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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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儿则在一旁委屈巴巴的模样，脸上胀得通红，眼中噙着泪珠，小声嘀咕道：“我阿娘才不是与人私奔！为何不让我提阿娘……”

    那日，杜时笙从那个奇怪的梦中再次醒来之时，看见灰白的木梁和石墙，还以为自己去了地府，毕竟死亡这件事情，离她并不遥远。

    杜时笙想到孙阿婆所说，鸡汤明日还有用处，不肯下筷，问道：“阿婆方才说，鸡汤明日还要用，是要宴客还是？”

    “杜娘子可是胃口尚未恢复？”孙阿婆见她没喝几口，便问道。

    孙阿婆听了，知道杜时笙必是多心了，忙道：“杜娘子切莫客气，老身今日已经在绣坊吃过了饭才回。要不这样，我叫小五儿来与杜娘子一同吃便是。”

    所以，不仅穿了，她还是没有原主记忆的穿越！

    景和五年，雨后天晴，京城永和坊的一处陋巷之中，整齐地坐落着几座宅子，霁光浮瓦，甚是静好。

    赵阿翁抬了抬那只被打湿的鞋子，摆手道：“不啦！我就是顺道来提醒阿婆，明日坊内请了宝清观的道长布道，你家别忘了去送饭食。”

    杜时笙喝了几口，只觉这鸡汤味道真的是一般般，未去腥味，调味料也放的杂乱无章。前世她独活之时，研究过古今各色美食，多少算是半个美食博主，所以，这鸡汤于她来说，甚是难以下咽。

    孙阿婆听见她的声音，急忙进了房内，对她笑道：“杜娘子，吵醒你啦？”

    那女郎微微一笑，摇头道：“现下已是好多了，儿帮阿婆一同做饭吧。”

    与其说是送饭食去布道，不如说是美食比拼，每年请宝清观的道长来，坊内各户都各显神通，拿出看家本事来做这道布道菜。

    原来如此，杜时笙转了转眸子，做点吃食送去，还不容易，便笑眯眯道：“阿婆莫急，明日儿做些吃食送去便是。”

    孙阿婆有些惊讶，心道，这娇滴滴的小娘子竟会做饭？打量了一番杜时笙人比花娇的模样，自然是不大敢相信。

    十日前，她见孙阿婆家有空的屋子，便想要借住于此，还许诺日后定会还上租金。

    说罢，她便去叫来了小五儿，一同在杜时笙卧室的桌案上，吃起饭来。

    他十分听话地拿着箩筐继续去抓那只母鸡。

    “哎哟！”那老翁瞧着被水泡打湿的鞋袜，低呼一声。

    杜时笙见她眼中怀疑的神色，也不在意，只盛了鸡汤与小五儿一起喝。

    杜时笙想起前世自己的母亲，在她逐渐无法动弹之时，对她弃如敝履，如瘟神般躲着她，想到这些，她眸中的光华不禁黯了黯。

    孙阿婆仍是冷着一张脸，自去厨房洗碗了。

    “杜娘子也相信，我阿娘不是与人偷跑对不对？”小五儿面上又有了光彩。

    小五儿点点头。

    谁知，她还未交上借住的租金，便病倒了，孙阿婆不得不自掏腰包，帮她找了郎中看病。

    小五儿是个看起来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有点瘦弱，但五官深邃，面容俊美，似是有胡人血统。

    眼见孙阿婆铁青着脸，就要发作，杜时笙只得打圆场道：“阿婆，小五儿，咱们快些吃鸡汤吧，凉了便不好吃了。”

    因平日洒扫的及时，积水的踏步石上，不见泥沙，导致一位身着粗布半臂衫的老翁，未曾留意，一脚踏在了水泡之中。

    不一会儿，孙阿婆的鸡汤便做好了。她笑眯眯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和一张撒着芝麻的胡饼端了过来，对杜时笙道：“尝尝阿婆做的鸡汤，李郎中说了，鸡汤最补身子了。”

    这女郎，正是杜时笙，这是她穿越之后的第五日。

    “我阿娘还在的时候，我家就常得第一！阿娘做的餢飳、毕罗、胡饼都好吃，阿娘还会炙羊腿，熏羊肉！”小五儿说起自己阿娘的拿手菜，一脸的骄傲。

    原主也叫杜时笙，初入京城寻人，人未寻到，钱袋被偷，身无分文，无法住店。

    “不啦，杜娘子喝了就好。这鸡汤，还需留些，明日……明日再用……”孙阿婆摆手道，眼神有点闪烁。

    与大门之外的静谧不同，孙宅中，正喧闹得紧。

    宝清观平日信徒甚广，平安符也甚是难求，因此，坊内各户年年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在这布道菜上，胜人一筹。

    与此同时，杜时笙努力寻找着脑海中是否有原主记忆，结果一思考，头就仿佛要炸裂般痛。尤其是后脑，鸡蛋大的一个包，稍一碰触，便疼得她龇牙咧嘴，只得放弃搜寻记忆。

    两扇木门虽因年久而显出斑驳之色，但本应生锈的铁环，却被擦的锃亮光洁。雀替和垂花柱被雨水冲刷后，露出原本乌黑的颜色，雨水顺着垂花柱，滴滴答答地，落在不甚平整的踏步石上。

    孩童说起自己的母亲，都是滔滔不绝的。还不等杜时笙发问，小五儿又接着说道：“我阿娘还会跳胡腾舞、拓枝舞，还会弹琵琶，打腰鼓……”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见杜时笙仍不肯喝鸡汤，忙又说：“锅内留的便已够了，杜娘子且快喝吧！”

    杜时笙心下怜悯小五儿，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问道：“吃饱了？”

    她的家当，仅有一只檀木小匣，放在床下。因着身体虚弱，她还未仔细查看过。

    经过与孙阿婆和小五儿几日里断断续续的交谈，杜时笙终于搞清楚，她穿越了到了某一个平行时空，与唐朝同期，叫稷国，今上刚即位五年，目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杜时笙点点头，笑道，“那明日阿姊便给小五儿做鸡汤博托。”

    孙阿婆虽然并不指望自家能够胜出，但若是太过寒酸，终究是面上不好看些。

    但这些，杜时笙并不知道，孙阿婆也难以启齿。

    一顿饭，便在小五儿委委屈屈强压住的抽噎中吃完了。

    哪怕前世凄苦，杜时笙却仍是相信，这世间有舐犊情深，也有情比金坚。活在这世上，哪怕生如芥子，也应心藏须弥。她便是怀着这般的期待，在弥留之际，又穿越来此，获得了新生。

    孙阿婆听见“布道”二字，眼中闪过一丝难色，随即笑道：“多谢赵阿翁提醒，我今晚就准备准备！”

    孙阿婆见她年轻貌美又孤身一人，怕她流落街头遭遇不测，便热心地收留了她。

    东厢房内，正自沉沉睡着的一位年轻女郎，被这声音吵醒，坐起身来，气息有些虚弱地唤道：“小五儿？”

    赵阿翁点了点头，一跛一跛地走了，忙着回家去换下湿漉漉的鞋袜。

    “阿婆，我捉到啦！”小五儿蹲在地上，使劲儿地按住箩筐，筐内，那只好斗的母鸡，正在拼命挣扎。

    杜时笙一听，有些疑惑，小五儿的阿娘所做，皆是胡食，再瞧瞧小五儿深目高鼻的长相，和孙阿婆扁平的鼻梁，难不成小五儿的阿娘是胡女？

    孙阿婆一怔，面上露出赧然之色，搓了搓手道：“明日，坊长请了宝清观的道长来布道，每户皆需送些饭食过去，咱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所以才想……”

    “小五儿呢？”杜时笙问道，“阿婆和小五儿也一起吃饭吧。”

    “使不得使不得！”孙阿婆忙上前阻拦，刀刻的皱纹皱成一团，笑道，“我熬了鸡汤，马上就好！杜娘子在这等着便可。”

    “孙阿婆？”门外的老翁一边拍着门，一边高声唤着老妇。

    说着，她便要挣扎着下床。

    “小五儿，住口！”

    “赵阿翁来啦？快进来坐坐！”孙阿婆见是邻居赵阿翁，便热络地邀他进门。

    却见床边一老一小两人关切地盯着自己，二人皆是粗布衣裳，束发为髻。这二人，便是孙宅的主人——孙阿婆和小五儿。

    杜时笙还是第一遭见孙阿婆如此发怒的模样，吓了一跳。

    老妇听见，急忙上前开了院门。

    小五儿正说到兴头上，孙阿婆突然厉声喝止。

    杜时笙见小五儿情绪怏怏，便开口安慰道：“明日杜阿姊给你做吃食可好？平日小五儿最爱吃阿娘做的什么吃食？”

    一则是为了在宝清观道长前露个脸，二则，坊长和道长会选出一户最佳菜品，道长将亲送一道宝清观的平安符。

    但她却仍是对小五儿郑重道：“自是不会，这世间，阿娘都是爱自己的孩儿的。”

    杜时笙闻了闻鸡汤，味道很香，卖相也非常不错，一层厚厚的鲜黄晶莹的油脂，确实是用料十足的老母鸡慢慢炖出来的。

    这鸡汤竟然连小五儿也不能喝，想来是有大用处了。

    当她正琢磨着，地府都住的这么旧么？难道阎王这么清廉？

    其中，以孙宅的门面最为整洁干净。

    “从前都是旁人做饭食，老身于庖厨，确是不大在行，要不，明日的布道也不会如此犯难了。”孙阿婆脸上有一丝窘迫，大半辈子过来，她唯独最拿不出手的，便是做饭了。

    一老一少祖孙两人，正在对着一只母鸡围追堵截。

    两人已与母鸡“斗智斗勇”了半晌，那母鸡仍旧斗志昂扬。然而，老妇却已气息渐促，她叉腰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对自己的孙儿道：“小五儿，你去抓住它……”

    小五儿看着杜时笙和善的笑容，想了片刻，幽幽问道：“杜娘子，做阿娘的，当真会抛下自己的孩儿吗？”

    杜时笙自是不好意思这般承主人的恩情，便推辞道：“阿婆，儿也不喝了，刚好儿大病初愈，脾胃虚寒，不能吃太过油腻的饭食。”

    听杜时笙提起阿娘，小五儿眼中立时泛起了光芒，又有些怯怯的，对着厨房方向瞧了瞧，小声道：“阿娘做的馎饦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