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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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阿婆满面惊喜，不住点头道：“好甜的枣泥馅儿！这团子真是软糯，入口即化，好似还有点……有点……清香味。”

    杜时笙啜了一口茶水，侧头看着张二娘，嘴角噙笑，问道：“二娘怎出此言？若是不占利，儿岂不是白给食谱？二娘在米面上让利给儿，和卷饼盈利上让利给儿，都是一回事。难不成，二娘出了卷饼摊子后，米面便不让利给儿？”

    小五儿到底小孩心性，已是迫不及待咬上一口，喜得一双俊眼瞪得溜圆：“饴糖馅儿！”

    杜时笙抬头望望天，杏花微雨，泥香扑鼻。忽的心念微动，清明将至，不如今日伴着这濛濛细雨，做点青团尝尝。

    家中食材有限，好在杜时笙有一副七窍玲珑心外加一双妙手。

    “若是绣庄的掌柜娘子瞧得上，往后若是逢年过节之时，咱们也可承接花糕生意。”杜时笙对孙阿婆眨眨眼，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下雨了。

    烟雾缭绕混杂着艾蒿淡淡的香气，杜时笙坐在桌边，闲来无事照了照着桌上的铜镜，孙阿婆家的铜镜日久磨损，已经有些坑洼和划痕，她盘算着明日在坊市买个新的才是。

    杜时笙见状，一一指着团子介绍道：“油绿的是艾草团子，水红的是杏花的，浅粉的是萝卜团子。团子上画了花的是枣泥馅儿，贴了杏花的是红豆馅儿，滚了芝麻的，小五儿猜猜是什么馅儿？”

    “去洗洗你的猫爪儿。”孙阿婆见小五儿手上还有日间的墨迹，便拍了拍他的手。

    说罢，二人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张二娘便推说家里有事，急着回去了。

    见杜时笙笑容明艳，似是真诚与自己讨论生意，却又一针见血点破了自己的小九九，张二娘也不好发作，只好说再回去商量商量。

    杜时笙正要问何事这么秘密，小五儿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了她。

    见张二娘方才被自己呛得狼狈，杜时笙只觉胸中一口恶气出了一半，心情极好，复又坐在院内杏花树下构建自己的商业蓝图，忽觉脸上几点冰凉。

    杜时笙拿着一个青团递给孙阿婆，笑道：“干娘，快尝一个，看阿笙做得好不好吃。”

    杜时笙将后世的加盟概念引了进来。

    “小胡瓜还能做团子？”小五儿惊讶地问道，“那这个水红的是哪种味道？”

    “小娘子怎的就不能看，郎君们可以看的，小娘子便也可以看。”杜时笙拍拍小五儿的头，柔声说道。

    想到甜甜的红豆馅儿，枣泥馅儿，杜时笙立时便精神十足，进厨房忙活起来。

    直忙了两个时辰，杜时笙终于做好了四种青团。她拿出孙阿婆最宝贝的几个釉绘瓷盘，将青团至于其上。而后，她又切了几块萝卜，灵巧的用小刀划上几道，便将萝卜雕成了几只憨态可掬的胖兔子，置于盘边。

    孙阿婆依言拿了一个浅碧色的团子，咬了一口，软糯的团子入口即化，甜蜜沁润的馅料争先流进口里。

    孙阿婆询问地瞧着杜时笙，不知这是什么味道。

    杜时笙见二人吃罢，拿出两个阿婆平日装饭食的盒子，笑道：“儿已经备好了给书塾先生和绣坊掌柜娘子的，明早阿婆和小五儿带些去罢。”

    小五儿吃的起劲儿，各色团子和馅料都尝了一遍，连晚饭的索饼和粟米粥都一口未动。

    只见十只圆圆胖胖的团子，粉碧相间，红翠相对地摆放在盘中。有画了花钿的，有杏花瓣点缀的，也有滚了芝麻的，还有几个三角元宝和树叶包着的各色形状的。

    “还是阿笙想的周到。”孙阿婆见盒中摆盘更为精致，不由赞道，“阿婆瞧着，阿笙做的清明团子，比那大官家的好上许多，只是阿婆这盒子太过朴素。”

    这几日杜时笙忙着准备朝食摊子的食材，晚饭都是孙阿婆做的，小五儿刚被养娇的味蕾已经开始抗议了，见到杜时笙已将餐桌摆好，上面放了一个大的笼屉罩子，眼睛瞬间一亮。

    小五儿抬眼看了看杜时笙，又低下头去，小声儿道：“说姑姑吩咐的也不行，哪有小娘子看这种话本子的……”

    杜时笙拍拍他的小脸，说道：“姑姑特地给你做的。”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

    张二娘未曾想杜时笙竟会一口同意，立时心花怒放，笑得双下巴都颤了起来。她正要说“如此甚好”却听杜时笙话锋一转，又说道：“只一条，未来二娘若是也出了卷饼摊子，若是赚了钱，儿要占五成。”

    杜时笙特地强调了“白忙”二字，叫这小气妇人自己去思量吧！

    张二娘见她面容平静，神色淡然，话中有话，知她不如孙阿婆好拿捏，今日必是不会有收获了。

    小五儿一阵风似的跑走去洗手，恨不能马上回到桌旁。

    竟好意思上门便要食谱，若为了这点蝇头小利，便将食谱给了她，那日后张家开了卷饼子，自己还如何谋生了？

    “别怕，就说是姑姑吩咐你去买的。”杜时笙抿嘴一笑道。

    杜时笙摊开手掌，只觉点点清润落于掌中，一瓣杏花也随风而来。

    出了孙宅，张二娘回头朝着大门啐了一口：“你个田舍奴，装什么闺秀，稀罕你一个破卷饼摊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小五儿抬头看杜时笙，眼神清明，说道：“今上也曾说过相似的话。先生说，今上还推行女官制度，女子也可以与男子同朝为官，男子能做的事情，女子皆有机会去做。”

    孙阿婆恍然大悟，拍着杜时笙的脸蛋儿，笑道：“我们阿笙又会做菜又有脑筋，将来什么样的郎君有这个福气娶阿笙啊！”

    杜时笙越想越气，却又碍于孙阿婆的情面，不好与她发作，便转了转眸子，笑道：“儿这卷饼就是一种普通朝食，承蒙二娘错爱。二娘若是如此抬举儿，咱们不如如此搭伙，儿将食谱给二娘，二娘仍是按照原本的价格卖给儿米面，便当儿感激二娘这些年对阿婆和小五儿的照拂。”

    “姑姑做什么好吃食了？”小五儿也不等杜时笙回答，就掀开了罩子。

    孙阿婆年纪大了，吃了两个便不敢再多吃，只拿着萝卜小兔赞不绝口道：“阿笙这双巧手，是你阿娘乞巧节乞了多少次才得来的哟！”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颜色，这么多样式的清明团子！”小五儿犹如欣赏工艺品般赞叹道。

    小五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道：“千万别被阿婆听见，阿婆知道要打我的。”

    杜时笙点点头，心道，今上看来已经有男女平等的思想意识了，难得，难得。

    杜时笙笑道：“阿婆吃的这个是小胡瓜味的团子。”

    说罢，张二娘恨恨走了。

    杜时笙接过来一看，眼前一亮，揉了揉小五儿的头，笑道：“小五儿当真信得过，这么快便搞到了？”

    张二娘一听，立马变了脸色，问道：“那我岂不是白忙？”

    杜时笙瞧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恨不能将她赶出门去。

    杜时笙听了，立时红了脸，小声道：“儿回房上药去。”

    杜时笙正要起身开门，就见到小五儿探头探脑进了门来，转身又将门悄悄关上。

    天气渐热，已然已有蚊子出没，杜时笙擦完药，熏了熏艾草驱蚊。

    又过了半个时辰，孙阿婆和小五儿回家，见杜时笙已在院中，一边吃小胡瓜，一边逗小鸡崽。

    却说张二娘上了门来，坐在这里东拉西扯，眼神闪烁。杜时笙知她这人雁过拔毛，心中必是打着什么主意，便也不怎么理她，只在一旁坐着。

    但她又不肯死心，硬着头皮笑道：“我家也是小本买卖，咱们日后还要多帮衬才是。杜娘子的摊子也是方才起步，不如我们做个搭子，我给杜娘子按本钱供货，杜娘子将卷饼食谱也给我一份。也不耽误杜娘子生意，却又降成本降低了，一本万利，杜娘子，这你瞧如何？”

    煮汁、捣碎、过滤、澄粉、醒面、炒馅儿……缤纷细雨如丝如绢，在窗边形成一道雨帘，帘内杜时笙忙前忙后，双颊被蒸汽热的晕红，更显娇俏可人。

    张二娘见她也不再答话，讨了个没趣，却又不死心，接着说道：“要说还是孙阿婆有福气，虽说家道中落……不过小娘子来了，又恁会赚钱，想来这孙阿婆定要享老来福了。”

    “只是姑姑要的书太难找了..…”小五儿垂头丧气地说道。

    杜时笙明白几分，放下茶杯，抬起一双秀目往孙二娘脸上瞧着，说道：“二娘如此说，儿自是羞愧难当。儿赚的不过是讨生活的辛苦钱，尚能裹腹而已。不过，比起阿婆一人靠绣活过活，一日赚钱一日又白忙的，确是好上许多。如何能与二娘相比。”

    说完，便回自己的东厢房去上祛疤药。药仍是魏修晏当日拖胡年送来的，杜时笙用去三分之一，胳膊上的疤痕已然浅淡，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痕迹的。

    “清明节是感怀先人，抚慰忧思的，咱们也须反朴还淳些。阿婆的盒子正是应景儿，咱们这样的人家，太过华丽了，别人还道咱们不尊重先人呢！”杜时笙笑眯眯的拍着盒子。

    当她看见杜时笙白皙的手指上隐约有烫伤的痕迹，复又心疼道，“我阿笙神仙一般的人物，这是吃了多少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