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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离嗅到了桂花糕的香气,胃里早已空空如也。但他还是不敢贸然接过来,哪有洞房花烛夜男子先吃东西的道理。

    妻主让他睁眼,楚离不敢违逆。他缓缓睁开眼睛,他想,如果妻主真的像这样温柔,不论她有多么“凶神恶煞”,他也心甘情愿了。

    好在冠虽然构造复杂,但也不算难摘,谢云衣只看两眼就把冠摘了下来,放在一旁。

    渐渐地,他心中也重新升起几分希冀。

    小翠看出楚离的面色不对,连忙安慰劝道:“哎,我们这一辈子嫁给谁都是要嫁的,谢云衣是家里的独女,要是你能给谢家再生个女娃娃,以后也一定能好过的……”

    这是除了爹爹,第一次有人关心他。楚离突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一向见不得别人哭的谢云衣当即有些慌乱,她连忙把桂花糕放下,自责道:“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不要哭…”

    小翠面色难看,显然十分不忿楚离继父的决定,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未出阁的男子也无可奈何。

    且这个时代本就对男子极为苛刻,她更不可能因为私心而抛弃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谢云衣看着一直端坐的夫郎,终于勉强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眉头缓缓展开。

    在现代她已经命不久矣,如今的一切更像是上天对她的馈赠,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先吃点糕点垫垫吧。”

    有时候击垮一个人的通常不是更加残忍的苦难,而是突如其来的温柔,他喜极而泣。

    也许,妻主真的不似外界传言那般。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不敢奢望。

    楚离纠结了许久,虽然知道这样

    “好了,这下就能轻松许多。”谢云衣想了想,将手搭在了他的脖颈。

    脖颈传来温热的触感,楚离回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妻主的手摩挲过他的脖颈,下一刻,楚离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没什么对不起的,以后若有什么不喜欢的就和我……为妻说。”谢云衣顿了一下,目光掠过楚离露出的一截青紫的手腕。

    少年的耳垂都红的像要滴血,谢云衣疑惑地看向楚离。

    室内突然响起的女子声音格外清冽好听,楚离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妻主说出来的。

    楚离端坐在床上,慢慢从回忆中褪去。他眨了眨眼,厚厚的盖头遮住了他的视线,隐约透着光。

    圣贤人都是好人!

    妻主是要…现在…就……

    他神色有些慌张,在大婚时哭是不吉利的,他——

    “是嫌糕点不和胃口?”谢云衣蹙了蹙眉,却又实在不知男子都爱吃什么,即便知道此刻深夜也没办法去买。

    谢云衣自幼喜欢文学,不论是单纯的文章还是历史政治都涉猎颇深。

    这样想着,她端起桌上的糕点就递到了楚离的嘴边。

    随着记忆的融合,连谢云衣自己都没发现,这么快就融入了这个世界,也这么快接受了自己将有一个夫郎的事实。

    其实站在对面的谢云衣也十分紧张,她看着面前身穿嫁衣的男子半晌伸不出手去。

    楚离害怕地闭着眼睛,可想象中的打骂却没有发生,妻主除了坐在他身边揭开盖头,其余地什么都没做。

    “妻主…”楚离咬了咬唇。

    女子温声问他,耐心地等他回答。没有急躁也没有任何欲望,好似只是一句温暖地询问。

    眼前的一切让他如置梦中,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他还是有些犹疑和畏惧。

    出嫁前他最好的朋友还偷偷嘱咐他:“小离,你要有心里准备。听说谢云衣凶神恶煞,相貌极其丑陋,这才一直娶不到夫郎。你嫁过去,千万不要展露对她相貌的任何情绪,否则她一旦发了怒,可是要打死人的。”

    蜡烛继续燃烧,外头已经敲起了三更天的打更声。谢云衣注视着楚离的眼睛,神色认真。

    一切都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也不知道新嫁郎能不能活着到第二天早晨。

    尽管他到现在还没看到妻主的相貌,甚至没听到妻主的声音。可妻主到现在都没来掀自己的盖头,定然是不喜欢他的。

    “嗯。”楚离点头,却突然嘶了一声。被冠压了许久的脖子传来刺痛,楚离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这里坐了多久,而妻主身上也还穿着层层叠叠的喜服,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慌张道:“妻主,我为你更衣。”

    谢云衣轻轻逝去楚离的眼泪,可泪珠却越掉越多。

    “很好听。”谢云衣轻声说着,坐在了楚离的旁边。

    燃烧的龙凤花烛发出轻微噼啪的声响。

    楚离勉强笑了笑,遮住自己被继父打过留下的伤痕,反而安慰起小翠:“父亲最近待我也好了许多,你不要担心,我听媒人说谢娘子只是不常出门,这才有许多传言。而且再不济,谢娘子也有功名在身,是读过圣贤书的秀才,又怎么会是那么品德不端的人呢?”

    楚离听到这里连忙摇了摇头,不知怎地眼泪突然就掉了出来,仿佛之前一切的压抑和绝望都在此刻得到了宣泄。

    谢云衣抿唇陷入了沉默,绞尽脑汁思索。直到,一股记忆凭空而来灌入脑海。

    红色的盖头乍然被挑了起来,掉在床上。楚离眼前蓦地一亮,晃地他闭上了眼睛。

    他悄悄攥紧了自己的手心,脸色苍白。

    听见脚步声,楚离本已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洞房花烛夜,妻主不喜欢他。

    直到片刻后,楚离才缓缓止住眼泪。他低着头小声对谢云衣道:“对不起。”

    那些传言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听说谢云衣极为狠毒以前家里给娶过的小侍都被打死过……还有在床榻上被折磨到没气的……

    原来这里是大元朝,一个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朝代,在这个世界以女子为尊,男子生子。原主是柳树村谢家的独生女,今年刚刚年满十六,而对面身穿嫁衣的人正是她明媒正娶的夫郎。

    那侧的小翠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可其余的楚离已经听不下去了。

    踌躇良久,谢云衣垂下眼帘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宴完宾客,妻主就该揭夫郎的盖头了。楚离能感受到他的妻主就坐在对面,但还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谢云衣静静地打量着未来的夫郎,见他害怕就没有贸然出声。

    楚离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可这一切,也都无法解释眼前突然冒出的古代门窗与床榻,更无法解释遍处的红绸和自己身上穿的红衣,还有——面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

    她既害怕会吓到男子又害怕自己有什么举动不符合古代的礼仪。

    楚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身前。心若擂鼓,手心里也出了冷汗。那些本已消散的种种传言又开始在脑海回荡。

    楚离一怔,一时间忘了惧怕。下意识小声回道:“楚离。”

    小翠眨眨眼,觉得也是。虽然他不知道秀才究竟是多高的功名,但是他爹爹和他说过读书人那都是圣贤。

    楚离呆呆地看着她,竟连眼睛都忘了眨。直到妻主把桂花糕往他的唇边凑了凑,他才缓过神来。

    谢云衣一眼就看到了楚离头上重重的冠,连忙制止了楚离的动作,道:“别动,先把冠摘下来。”

    “我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谢云衣噙着笑意,好笑地看着把眼睛紧紧闭着的楚离。

    “饿了吗?”谢云衣想着这里男子出嫁通常都要折腾一天且不能吃任何东西,她又把揭盖头拖到了这么晚,想必要把自己的夫郎饿坏了。

    “那就好,小离你以后可就享福啦。”小翠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竟真的就信了楚离的说辞,只一会儿就又拉着楚离有说有笑。

    她明白,楚离在家一定过得不好。但她不打算刨根问底,既然楚离已经是自己的夫郎,以后自己护着他就是了。

    他抿紧了唇,后背绷直,生怕发出一丝声响令对面那个“凶神恶煞”的妻主恼怒。

    可,现在还不行。

    楚离的眼眶蓦地红了,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一滴眼泪悄然坠在红色的嫁衣。

    妻主不揭盖头,他便不能动,哪怕要这样僵硬地等待天明。

    “如果你想吃别的,明日我就去买,今天可能要委屈你了。”

    洞房花烛夜…

    女子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桂花糕,嘴角牵出一道浅浅的弧度。虽然眉眼让人觉得她有些冷漠,但丝毫不妨碍此刻透出的温柔。

    蜡烛已经燃了一半,烛泪坠在地上缓缓凝固,就快就成了一片。

    少年的睫毛微微颤着,似乎还沾着泪珠。修长的脖颈洁白如玉,脸颊和耳垂透着浅浅的粉色。气质分外清冷,如雪天清冽的松柏。

    也许是烛火摇曳,也许是芙蓉帐暖,一时她竟真的生了勇气揭开盖头。

    少年眼眶通红,哭的厉害。

    与外头的热闹不同,婚房内寂静一片,格外冷清。

    谢云衣站起身子,缓缓朝床榻走去。既然上天让她成了“谢云衣”,她就要好好代替她活下去。

    谢家是花钱买他过门的,就算他被人打死,恐怕也没人会说什么。

    楚离还待说什么,都被谢云衣一句坐好打了回去。他只能有些不安地坐着,任由谢云衣为他摘头上的冠。

    万一,妻主因此厌恶了他怎么办。

    这冠压了一天,脖子肯定不好受。

    头上的冠沉重地压着他的脖子,但是他只能僵硬维持着现在的姿势。

    一个浅浅的人影映入眼帘,他看清了面前的女子。

    谢云衣捏了捏鼻梁,目光复杂,饶是她接受能力素来惊人也难以马上做出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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