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加工厂一、流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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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暂停了手中的工作，踮着脚，越过机器看一些离她更远的玩家。他们像机器人一般地工作着，没有表情没有变化，只有机械的重复。

    看不到边际的空间，无尽的传送带和无数机器。穿着统一监狱服装的玩家们低着头，守着机器做工。

    但是打开手机，却见分钟只跳动了一个数字。

    她不知怎地，在无边无际的昏天黑地中突然抬头，瞥见屏幕上自己的名字已经挤到了排名中部。与此同时，那股气再也憋不住了，如同头越出海面，水从耳里流出来，呼吸到一口崭新的空气，感官再次变得清晰——她的脑子忽然开始转动了，痛苦和绝望也再次蔓延上来。

    她在心里记着自己工作的数量，洗到第一百盒时，心中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按照一盆一分钟来算，现在至少也过了一个小时。

    话说一半，见其他人都沉默地望着自己，光芒心里一抽，额上出了冷汗。

    “……我也没有。”酒精犹豫了一下，跟着说。

    和昨天的肢解比起来，实在是太好上手了。

    狱警打开机器，一篮篮的带着血污的眼球从传送带上流转过来。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而已，没有什么能够胜得过她的求生欲。

    糟了。

    这种冰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还是要……更努力地工作。

    “她昨天和我一路，她又换工作了！昨晚她信用度拿满了！”光芒激动得差点掀翻了桌子，“是有人没投吗？应该马上就能干掉她。她现在分数肯定很低，我们明天继续……”

    是，梅子喻现在分数低大概是大家都共识。一个低信用度的人没有铲除的必要。但即使如此……一个能连着两天换两份工作的人，难道不值得提防吗？

    梅子喻茫然地向四周望了一圈，像是要寻求他人的帮助。但每一个人都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他们在这里工作了三天，十分害怕落于人后，分不到足够多的信用度。为了更高的信用度，为了抢的上一口饭，必须要更加努力、更加麻木。

    “看这个大屏幕。”狱警指着加工厂正中悬着的公示屏，上面显示着各玩家的名字与工作进度，“工作量没有上限。一天工作结束时，工作量越多的，会被分到的信用度越高。”

    她才洗了十盆就觉得颇为无聊，看了眼为1的信用度，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工作。

    梅子喻忽然感到一股剧烈的悲伤，是一种——若是这种痛苦没有尽头，她会想要结束生命的那种悲伤。

    “……”

    这回倒是没有前两个工作那样的弯弯绕绕：有限的时间里，工作得越快，得到的信用度越高。

    梅子喻望向自己的信用度。她本以为那里是1，看到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会诞生一些动力。但出乎意料的是，看到的数字是……

    这一天结束，要洗完多少眼球？

    看来，和手术室那时候一样，坐在一桌的人会被安排到一块工作，更方便他们看到狱友的进度。

    还是要得到信用度。

    那是一个很大……很昏暗的工厂。大到走到门口时，梅子喻被那阴沉而极大的棚顶压得喘不过气，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光芒浑身直抖。他忽然意识到，梅子喻那番话已经把他推成了靶子。现在若是落得了一个“说话余额很多”的印象，大家自会觉得他是因为信用度十分高，才会这样放肆地使用，攻击他人。

    但其实他用掉45点后，现在也只剩下十点不到。

    早餐过后，梅子喻的血量降到了75。

    在这样漫长到如同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手机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小时。

    信用度……上涨了？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太激动，一时间用尽了说话额度。

    三个人并排走了一段路，大概羽毛实在受不住这样窒息的氛围，先开口道：“其实我没有投你。”

    虽说也笼罩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但和昨天似乎又有些不同：没人吐出来，也不会有人向她倾诉肢解朋友的不安。这不是一份困难的工作，每个人都安静地待在工位上。空气中像是充斥着麻醉分子，一种沉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不会把台面弄得乱七八糟，不会手忙脚乱不知从何处下手。不需要糟心的价值判断，也不会受到小美的语言攻击和浓郁血腥味的气味攻击。

    三人来到工位，另两人熟练地带上手套，继续昨天的工作。一名狱警则来到梅子喻身边，给她做简单的指导。

    似乎并不需要做的太细致，工作大概达成，且足够投入，就可以让速度维持在更高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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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明明狱警说，当今天工作结束时才会分配信用度。

    梅子喻把自己当成一具加工机器，机械地操作着。

    至少要赶上                                                他们一半的进度，才能将自己岌岌可危的修正度修复到令人安心的程度吧？

    如果他们都没投，那梅子喻现在的分数应该是5。

    “我们一起走吧？”梅子喻朝他们招手。在工作时间没有语言的限制，若是昨天，他们一定能聊上几句，但刚经过早上的投票，现在场面有些尴尬。

    不管他们中谁说了谎，或者两人都说谎，她并不在意。这座位本也是大家随意凑成的，同桌之间没什么情谊，谁当靶子谁倒霉。

    这篮子，不就是昨天拆尸体时分类用的吗？

    “你的工作是清洗眼球。”

    大屏幕上，前几名的进度已经超过了一万个，工作量超过一千份的也有十几名。

    难不成是赎罪那条规则的缘故？就像第一晚，规则是禁止说话，当她说话时就会扣分。而现在的规则是为罪名赎罪，显而易见的，一旦进行了赎罪的行为，也就可以加分。

    梅子喻的罪名是热爱生活犯，通过喝茶觉醒的。

    30。

    梅子喻走向了加工厂的路。

    一旦放弃思考，速度立即快了起来。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越发熟练，不去计数，也不去看时间——只要不去想“还要工作多久”这件事，就不会觉得绝望。

    这里有酒精和羽毛两个人。她选这条人多的路是为了让他们看着自己工作，让他们知道自己今天拿了多少信用度。

    这一天，又何时会结束？

    “洗干净放回篮子，塞到机器另一个门里。”

    这样的一天，要许多个世纪才能结束。而在此期间，她不能停止工作。要拼命地、麻木地、把自己当作机器一样高速运转，才能得到信用度。

    只要像她那样无情，就可以吗？

    大屏幕上也没有时间。

    梅子喻刚要走，就见酒精和羽毛走了进来，狱警给他们安排今日的工作：“仍旧是228号和229号。”

    只是她不幸地成了第一个被针对的人罢了。

    难道她只要不喝茶就行了吗？

    罪名……

    他很想把这些都清清楚楚地说明白，让大家理解他们共同的困境——一个实力碾压他们的人位列第一。但再要开口时，却感觉到嗓子被卡住，只能挤出两三个单音。

    ……

    简短的六个字后，众人纷纷起身离场，没再浪费多余的话。

    狱警说完便走，留下梅子喻和一堆眼球们大眼瞪小眼。

    胡思乱想只会被落得更远。

    “这应该和罪名有关系。”羽毛看上去很想拉近和梅子喻的距离，积极地接话道：“我猜只要做和罪名相反的事情，就可以了。”

    梅子喻将眼球们握在手中，细致地一一洗过，放在篮子里。即使十分认真，一整盘也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

    手机上的时间似乎并没有按照现实中的流速转动。她曾放下篮子，在空闲中盯着时间整整六十个数，那数字也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梅子喻张望了一圈，看别人的工作。有的人是清洗器官，有的人是将清洗干净后的躯体组合在一起。每个人的工作都只是非常细分的一小块，十分简单，十分枯燥，也十足螺丝钉。

    像梅子喻的一百份工作量，根本排不上榜。

    见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一条新路，光芒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梅子喻并未回应，只是轻巧地换了个话题：“今天的任务是赎罪，要怎么在这份工作中赎罪？”

    一股隐约的绝望感从心脏蔓延上来——一整天的时间，她的体感却可能是一天的成百上千倍。她要在这个地方洗上几千几亿盒。而这还不算完，经受了这般折磨后，她却很有可能得不到多少信用度。

    到了工作时间，几人都盯着她，想看她的去向。尤其是光芒：他确确实实投了45点整，对自己也是极大的损失。但即使如此，还是没能杀掉梅子喻，究竟是别人没有跟投，还是她的信用度太高？

    她停下了手里的活，专注地看着信用度。等了许久，也没见它继续上涨。

    “你的话……还挺多。”春笋淡淡地说道。

    只要怀着向朋友动刀的决心，就可以吗。

    像是憋住了一口很长的气沉入海底。她的脑子昏沉沉的，没有看什么东西，只盲目地重复，两手酸胀不已，也不会慢下一分一毫。没有记录和时间的概念，使得这份本就漫长的工作更加接近于无限了。

    今天的目标是：将信用度维持在能继续生存，但又不至于满分换工作的程度。

    今天必须要把信用度拿满……要怎样才能一天拿到100信用度？怎样才能像梅子喻那样，轻轻松松地一天换一份工作？

    “新来的，去230号机器。”狱警对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