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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关于“生死簿”的一些猜测。

    她不慌不忙,接过参汤,小口小口地饮着,装作无事发生。

    难道果真是她猜测的那样,知晓了容貌还不够,还须知晓对方的姓名,才能在册子中找到此人?

    案子的事情,每个人都听了张主薄的吩咐,务必尽量瞒着后院的这位小姑娘。但相询的生人一事,倒是没有这等命令。

    秦思罗定定直视。

    秦思罗无奈一笑,将纸笔扣放在一边,告罪求饶。陆婆子见状,好奇地问:“姑娘这是在写些什么?”

    没有反应。

    呼出的气体几欲凝结成霜,寒气顺着呼吸扎入身子。秦思罗捧着手炉,依旧打了个寒颤,急得两人直催她立刻回房。

    秦思罗不动声色问道:“那吃穿用度,林大人是如何吩咐的?”

    青兰只当是姑娘又突然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她向来如此,探案时心细如发,遇到正事时坚强勇敢,可生活上却称得上散漫无羁,且平日里嘴上总没个正形儿,叫人又爱又无奈。

    她赶紧道:“你去把参汤送给姑娘,这些我来做就好。”

    秦思罗倒不觉得失望,只是知晓亲近之人的命数,实在令她心绪复杂难平。

    眼下众人将她看得紧紧的,近日定是出不了门了。若此刻有案子令她探查……不,只是有陌生之人到访也好,也能让她试验一番了。

    秦思罗也笑了一笑,随口客套一番,脑中却反复尝试,试探生死簿是否会出现。

    秦思罗正经道:“既然是林大人的旧识,又住到了此处,我怎能不见上一见?”

    青兰拦住了她,没好气地说:“姑娘怎能主动去拜访陌生男子?再者,外头雪还未停,走到南院也要一阵子,着凉了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旧识,林大人又如何会安排在府衙而不是自家府邸?态度又如此慎重?

    有的话,也好让她见上一见,验证一番对生死簿的猜测。

    心思定了以后,于是她开始试图分辨此物。

    看来是有紧急重案发生,且林大人特意告诉她们瞒着自己!

    前日她将将逃了死劫,醒来便发觉自己脑海中多了这么个东西。不过,她一时之间脑子混沌,又悲痛于阿爷的离去,整日里昏昏沉沉,直到今日才整理好情绪。

    “没什么,只是闲来无事,随意写一写。”

    段承平颔首微笑:“原来是秦姑娘。在下只是听说院中红梅正好,闲来欣赏,却不想打扰姑娘了。”

    她并非养在深闺的女儿,自幼跟随阿爷学习查案,见过不少男子,却无一人,能够比得上眼前之人。

    陆婆子与青兰对视一眼,微松一口气。

    亲近之人自不必说,应是都在里头的。至于自己,她照了铜镜,则是毫无讯息。

    青兰年纪虽小,干活却麻利。她手上动作不停,笑道:“很快就好了。扫出一条路来,方便让姑娘出来走一走。”

    秦思罗想起此事,不觉疑惑:“说起来,这两日也未曾见过林大人?”

    秦思罗并不是呆得无聊,但也无法明说,只好被两人套得里三层,外三层,又裹了厚厚的滚边毛皮斗篷,粽子一样地下了床。

    眼下,虽然府内主人业已离去,但所有人还是决意遵循多年惯例,宴会照旧举办,这也是为了让秦大人在地下宽心——他临去时还特意嘱咐了一番,勿要因为自己而扰了新春祥和。不过,众人心有皆有守孝之意,兼之雪灾下不少百姓正在艰难度日,因此这宴席,也只是一桌简单素宴而已。

    府中近来大事小事不断,众人忍着悲痛、冒着风雪,忙忙碌碌不得停歇,终于熬到了辞旧迎新之日。

    小花园里银装素裹,阿爷种植的几株红梅果然正开得生机十足。秦思罗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想到如今西山定是白茫茫一片,又想到阿爷担忧的百姓定然日子难过,不禁愣愣出神。

    看来白日里是没办法了,只得一切等到晚宴。

    “姑娘说哪里话,我好得很。您还是先记挂自己的身子吧。”她笑道。

    青兰知道这位从来是个闲不住的,见她讪讪垂头,到底不忍。

    其二,这生死簿究竟都能看到何人命数?

    “对对对,”陆婆子连忙点头,连忙差开话茬,“今夜除岁宴,设在正厅,以茶代酒,到时候我扶着姑娘过去稍坐一下,到时候姑娘想见谁,都能见到。”

    虽然这话没头没脑的,不过看样子,姑娘的身子和心情都似乎在渐渐恢复,青兰不由得心中高兴。

    但若是陌生人,是否还会得知其生于何年,卒于何日呢?是否需要知晓名字、容貌之类的内容,天机才会有所显露呢?

    “这……”陆婆子见自己又说差了嘴,慌乱地瞄了青兰一眼。

    她抬头问道:“青兰,近日身子可有恶心,头晕,食欲不佳等症状?这些可都是顽症前兆。你虽比我还小两岁,也要当作自己是中年妇人,开始学着保养身子了。”

    “身子才好了点,怎么又拿了纸笔?姑娘快放下来。”青兰嗔怪道。

    “我再呆一会儿……”

    陆婆子在一旁笑呵呵地道:“姑娘过了这一坎,总算晓得保养身子的重要了。这些日子,林县尉、张主薄不知有多担忧呢。”

    秦思罗眨眨眼。

    她想起来,若生死簿是真的,那么青兰的寿数应是三十有九。虽不算短命,却也实在不算高寿。

    “小花园走过去不远,红梅也正开着。一路上的雪我已清理干净,若是实在呆得难受,扶您过去走片刻罢。”

    她叹了口气。

    她行了一礼:“段公子。”

    归阳县府衙后院。

    陆婆子用小炉煨了一盅参汤,一路捂着来到此处。刚一进院子,便见青兰正在卖力洒扫庭院积雪。

    阿爷去的日子倒是丝毫不差,可那毕竟是已发生过的事情。若要验测未来之事,还需有所契机。

    秦思罗惆怅地叹了口气。

    转眼,今日便是除岁。

    只见床榻上,秦思罗已然起了身,倚在厚厚的靠垫上,眉目低垂,正凝神执笔写着什么。

    陆婆子想了想,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修长身影,融入漫天风雪,闲庭信步般缓缓行来。

    一边说着,陆婆子喜滋滋道:“这位段公子,可真是个俊俏后生呢!言行举止也很有君子之风。”

    果然这样问是没有答案的。

    俊美无尘自不必多说,秦思罗也并非在意外表之人。令她格外注意的,是这个人周身重重矛盾的气息。

    秦思罗心念急转,但也知道为难二人无用。她打定主意晚间一定要见到林县尉,询问案件内容,因此也并不拆穿,只是点点头,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只是还未彻底安心,又听秦思罗又问道:“那今日府衙可有生人拜访?”

    青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在外过久,该赶快回去了。秦思罗忍着喘咳之意,轻声问道:“听说段公子是林大人旧识,希望前往西山祭拜,我心中十分感激。不知可否告知您的名

    “是有一位年轻公子,听说是林县尉的旧识,正在游历四方,听说县令大人离世消息,因仰慕其品行,特前来拜祭。但是现下大雪封山,林县尉便安排他在衙内先住下,年后再一起前往西山。”

    她在写什么?

    听了此话,又见两人躲闪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思罗甚至隐隐察觉出,与从容浅笑截然相反的,一丝厌世的寥寥之意。

    秦县令并无自己单独府邸,多年来一直与秦思罗住在县衙。往年此时,都是前堂后院的人先热热闹闹共庆一番,再各自回家团聚。

    这两日,府衙内几乎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前来后院探望。无一例外的,她都能看到每个人名字下方记载着的生卒时日。

    她要遵从阿爷的话,无论所剩时日长短,都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秦思罗仔细考量,发觉自己是如何得此奇遇的,竟并不是眼下要探查要点。此刻亟待解决的疑惑其实有二。

    生死不可勘,才会有期待、有欲望、有情感。一旦知晓了之归亡之日……

    分明是君子风流之态,但观其薄唇微抿,目中寒星,眼角泪痣更显冷意,笑意并不曾达眼底,可见多年来时常隐藏其真正的情绪。且其气度斐然,绝非一朝一夕积累,却仿佛下意识地压抑着自己的气息。

    反正这几日都在县衙后院住着,今晚又是除岁宴,早晚会碰到,应当没什么不好说的。

    其一,这所谓的生死簿,是否真实?

    秦思罗细数了一遍众人的生辰,确实全部与它对得上,可见至少一半是真实的。不过,卒于何日才是更重要的一部分。

    青兰轻咳一声,沉稳回答:“风雪未停,大人近来忙着赈灾事宜,劳累过度,已休沐回家,待今晚衙内宴席再回来主持。”

    青兰皱眉道:“姑娘莫要听婶子的。我感觉,这个人似乎有些危险,还是不要接近为好。姑娘若是实在无聊了,便看会书打发时间。”

    真是有太多矛盾的地方了。

    这个人,一定另有真实身份和意图,而林大人也知道,却瞒着所有人。

    陆婆子回道:“前日一来就安排在了南院,大人传话,令我悉心照料饮食起居,公子若是吩咐了什么,务必不要违背。不过这位公子仿佛对这些并无兴趣,只说我不必去打扰他,态度也很是随意。”

    林县尉待她,几乎与阿爷无异,怎会因为劳累过度就不来看她呢?定是有要紧公务在身。但若仅仅是赈灾之事,两人又何必说谎不让她知晓?

    陆婆子便不再争执,闲聊着等了一会儿,两个人一起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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