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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是打着同情二人遭遇的旗号,教唆陈卫于申时左右溜入府衙,并给了他牢房钥匙。时机一到,你又借口后院忙碌,叫人支开胡三,又借着去茅房的理由,躲在一边盯着陈卫的动静。见他果然信守承诺,进牢房见了一面很快离开,你便紧随其后,进去勒死了朱二娘。”

    “牢狱的小门并未有强行闯入的痕迹,显然是用钥匙打开的。府衙内共三把钥匙,林县尉此处保管一把,另外两把分别在负责值守的你与胡三手里。你特意将钥匙给了陈卫,在第一时间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隔房中的对话……

    见自己居然毫无所觉,不知不觉地跳入了圈套,杨平心中慌乱又恨极。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又蹑手蹑脚地出来,轻轻扣合门扉,一路往大门处行去。

    到了如此地步,他依旧在强撑着。

    “是啊,天气正好,出来散步,”秦思罗手里捧着汤婆子,哆哆嗦嗦、毫无风度地踱步,眼睛瞄向杨平藏在背后的手,“倒是杨大哥,怎么,半夜带着一根绳子想要去哪里?”

    她盯着杨平愈发慌乱的神情,一字一句道:

    “如此,我也不再瞒大人了。不错,小人独自出来,正是为了寻找这条缺失的绳索!”

    冷风汩汩席卷而至,众人丝毫不觉,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

    “朱二娘悬吊的梁上,凶犯不小心留下了一道掌印,我已命人保护好轮廓。你的手臂上,想必也有些许被人抓挠的痕迹”

    “陈大哥,你先冷静,我将原因后果便说个清楚罢。”

    灯火照亮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狱卒杨平。

    秦思罗平静地缓缓开口道。

    杨平咬牙不语,并不承认。

    月黑风高夜,万物沉睡时,不论做什么、去哪里,怎会有人发现呢?

    杨平绝望地颤抖双手,从怀里摸索半晌。

    夜色浓重,微弱的月光映照在雪地上,愈发显得惨白冷清。

    巨大的恐惧令他几乎站立不稳,但事关生死,求生的本能又令他强行镇静下来,飞速想着对策。

    话一出口,众人彻底惊住!

    “杨平,没想到,真正的凶犯果然是你。”

    发髻、钥匙、掌印、痕迹……竟然有如此多疏漏之处!

    声音不重,却有如惊雷落入。

    秦思罗见他出言不逊,犹自挣扎强辩,心底最后一丝顾虑也消散殆尽。

    原来这是一场……单独为自己设下的圈套!

    “朱二娘显然并非自缢,林大人与王仵作也都看出了这一点。然而,奇怪的是她的发髻。陈卫与妻子恩爱和睦多年,大家都是知晓的,还时常拿他为妻子梳头描眉之事打趣。可朱二娘的发髻,虽然不算凌乱,可明显不是出自陈卫之手。”

    本来阴恻恻的院落,忽的亮如白昼。黑影被重重围住,隐藏在墨色下的秘密,已然难逃遁形。

    话音刚落,数道明亮的灯火倏尔照起!

    “半夜三更,这是去哪里呢?带上阿罗一起去瞧瞧,可好?”

    林县尉上前,将他紧紧攥着的绳子狠狠夺了出来。

    尽管被抓了个现行,但他依旧保持着几分冷静,一番话还颇为有理有据,算是有几分能耐。

    “大人此话却是冤枉小人了,”他咬死自己方才的说法,心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承认,“并无其他证据能够证明小人是杀害朱二娘的凶犯。难道大人是要屈打成招吗?”

    杨平只觉得,这两日他的沾沾自喜,他的小心惶恐,他的故作迷局,都是一场笑话!

    杨平脸色骤变!

    “何止是朱二娘,”她语气冰冷,带着寒意,“连朱三娘的命,也是葬送在你手里呢。两桩命案,皆是你一人所为!”

    众人听闻,怒视而向。秦思罗倒是不气,不疾不徐地道:“证据自然是有的。”

    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被扔在雪地上,反射出寒光。

    林县尉提着一盏油灯,缓缓踱至前方。

    他不敢相信,自己费尽心思的布局,竟然如稚童玩乐一般,被一个女孩轻易识破。种种人证物证并在一起,已叫他成为了强弩之末!

    “我先来说朱二娘在牢中被害一案。”

    几人身后,居然还站着本应关在牢狱中的陈卫。他双目赤红,目眦欲裂,又带着些许恍惚怀疑,死死咬住牙,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归阳县府衙后院。

    “你敢与我去对比一番吗?你敢露出手臂一看吗?你敢是不敢?!”

    杨平哂笑道:“也许是他慌乱之时并未注意而已,难道说如此便能定罪于我?”

    陈卫缓缓看向秦思罗,艰难问她:“秦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眼见着,大门就在前方。

    “杨大哥,杨平。”

    “我怕陈卫弄丢钥匙,以防万一,才又私自刻了一把。”他哑着嗓子道。

    因此,在隔房中,见秦思罗果然顺着自己的布置,推断陈卫为凶犯时,他还在心中窃喜,甚至有些嗤之以鼻——一个老头子,一个小姑娘而已,怎会被这群愚人传的神乎其神?

    “若你的身上,其实有着第四把钥匙呢?”

    一道清脆动听的女声突然幽幽响起。

    原来秦思罗与林县尉断定陈卫为凶犯,又道有了犯案凶器才能将他彻底定罪,这都是当着的他的面,说给他一人听的!

    “我与朱二娘并不熟悉,何苦杀害她!这并没有理由!”

    胡三惊疑不定,磕磕巴巴道:“可是,可是他怎么会还有一把钥匙?他分明对我说,已将自己的钥匙借与陈卫了啊!”

    是啊,若是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害人性命呢?!

    众人大惊。

    他僵硬地抬头望去,发觉眼前站满了人。秦思罗、林县尉与身边的段公子皆是面色沉静,仿佛早有预料,一旁跟着的张一张二和胡三,正痛心疾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也叫凶犯心服口服。”

    两条人命……为什么!他的妻子与妻妹,居然命丧一人之手!且这个人,还是他的同僚,他的“好友”!

    秦思罗披着斗篷,寒气不住地从嘴里往外冒。她盯着被包围的人影,似乎很是疑惑。

    不知何时,热闹的团圆结束,陷入静灭,零散的炮竹声也消散无踪,只余北风簌簌刮过窗檐的声音。

    他大声喊叫,试图最后一搏:

    杨平在归阳县府衙当狱卒的时间不足一年。这一年来,秦县令祖孙两人身子都不好,也并未发生什么重要命案,对于所谓的“归阳两青天”的说法,他实在是没什么真切感觉。

    她一字一句道。

    “秦姑娘,难道秦县令教导的,并无证据,便凭借一些猜测胡乱定罪吗?小人看您似乎是闺阁话本读多了。”

    明明是寒冬,杨平却感到背后“唰”地布满了冷汗,小腿发抖,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大声分辨道:“小人辗转反侧时突然想到,陈卫很有可能偷偷溜进柴房,将绳子混在柴火中以便被一起烧掉。于是便起身寻找,这也是为了帮助大人早日将其定罪!幸不辱命,小人恰好发现此证物,想必陈卫就是用它来勒死朱二娘的!”

    “阿爷曾教导过我,死者亦能开口,每一道痕迹都是他们想要呈现的冤屈,绝不能错过丝毫。杨平,你的确有些小聪明,当了一段时间狱卒,知晓勒死与自缢留下的痕迹并不相同,因此为自己上了两道伪装。”

    他挤出了一丝笑容,原本五官端正的面容,看起来十分的渗人。

    杨平见状,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林县尉见手下残忍又狡猾,如此作态,再也忍不住怒气,大声呵斥道:“竟然还敢狡辩!你分明是在隔房中听了我与阿罗的对话,正欲将绳索丢在陈卫家中,污蔑于他!”

    “自然不能,”秦思罗摇头道,“只是如此疑点,令我很是在意。在验过朱三娘的尸首、又听了你们的各种说法,我才有了断论。”

    “你准备周全,将现场布置得如同自缢一般,想着最好是不被人识破,最好就此认为朱二娘是畏罪自杀的,也省得怀疑到你头上。因此你趁着朱二娘半死未死之际,计算好高度将她悬梁,还梳理了她的发髻,又将凌乱的稻草收拾了一番。”

    杨平听到此处,不禁冷笑出声。

    此刻,却有一道黑影闪过。只见这道影子一下子钻入柴房不见,只留下踩在雪地上“咯吱”的轻微声响。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柴房外的小路,原本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几个时辰后,又变得难以行走。白日里为了准备除岁宴,后院人来人往,不过平日里,除了洒扫小厮,再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不过,你也考虑过被发现的可能,所以还提前安排了陈卫充作替罪羊,这便是所谓的第二道伪装。你将把钥匙给了陈卫之事告诉了胡三,又跳出来自己承认犯错,试图将‘只有陈卫那时去了牢房,只有陈卫那时有着钥匙’这一印象强塞给我——承认了小错,便仿佛再无其他嫌疑,这也算是常有的障眼法。”

    林县尉开口沉声道:“杨平,县里几处锁匠均是在官府备案过的,我已命人连夜去问,你昨日的确去过西坊李锁匠处,还称是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叫他务必替你保密。想必钥匙此刻还在你的身上,就不必叫我搜身了,自己拿出来吧。”

    陈卫死死盯着他。

    “林大人,秦姑娘,怎么您几位也睡不着,出来转转吗?”

    然而,想必自己也并非全然毫无退路。他定了定神,猛然指着毫不言语的陈卫喝道:

    秦思罗拾起两把钥匙,仔细对比了一番,交给林县尉。她叹了口气,对杨平道:“既然你还不承认,那我们再去狱中走一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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