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丫鬟是门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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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草说得平静，一旁几个女孩的目光都看过来，惊讶她的淡定。

    杜小草直觉这是个圈套，也并不打算逃跑，就按柳娘子给她的行程，拿了布，讨了花，取了药，日落之前返回裴府西南的小跨院。

    她真能跑掉么？

    柳娘子说完，还递给杜小草一串青钱，“路上走得渴了累了，就自己买点吃的。”

    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今天她被柳娘子安排独自出门，怎么看怎么诡谲，就不怕她跑了么？

    杜小草的眼神犀利入微，稍一留意就锁定好几拨蟊贼。

    杜小草现在，前所未有地想要二度觉醒仙种，做一个真正的仙子。

    先去城南的锦绣坊，取回四匹什锦料子，再去城门外找一个叫“如意”的卖花娘子，跟她讨一朵刚开的栀子花，簪在发髻上折返回城，顺路再去裴家开的灵药阁里领一份淬体药草，回府跟柳娘子交差。

    她长到十二岁，头一回进城就被牙婆卖了，还没仔细看过这座修仙重镇，此时有了机会，优哉游哉地左盼右顾。

    她入了裴府以后，大约是精神放松，吃穿不愁，做“煞气仙子”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梦中的场面也越来越清晰，还在梦里学会了几样小法术呢。

    正是白桃，她被拐走五年以后，奇迹般地重返家乡，被牙婆转卖到火羽城，进了裴府当小丫鬟。

    杜小草嗯嗯应了，转身出门去。

    “从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她家已经败了，仇人落井下石，亲戚也躲得远远地，都怕惹上一身臊。”

    靠近了仔细看，有卖刀剪杂货绢花绣品的，有卖蔬菜瓜果湖鲜的，有卖茶水米酒烧喉的，有算命占卜看风水的，有说书唱戏玩杂耍的……

    她不满地扫了角落里哭哭啼啼的两个女孩，嗲着嗓子诉说之前养她的牙婆多么黑心无良。

    杜小草出了裴府，天才微微亮，她向来习惯晚睡早起，不觉得难熬。

    杜小草却从兜里掏出五枚青钱，塞在婆子手心里:“一大早上的，聒噪嬷嬷了，请您老喝茶。”

    白桃的笑容一如五年前天真无害，告诉杜小草说她被人拐出焦溪村，卖到很远的仙郡，那里时兴“养炉鼎”，牙婆专门搜罗觉醒过仙种的贫家幼女，个个长得花骨朵似地清丽可人，用心教养几年，再度觉醒了仙种，成了真正的小仙女，转手卖给仙门贵人当侍妾，十倍百倍的利。

    杜小草疑惑:“既然有这种好亲戚，怎么会让她从仙郡流落到镇上来？”

    悟性差进展慢的，懈怠懒惰不用心的，梗着小脖子不服管的，全都被柳娘子罚跪、罚站、罚饿饭，一根小柳鞭抽得女孩们夜里做噩梦都害怕。

    早知一去不返，她就提前把那些鱼卖给进村的客商。

    唿唿大半个月过去，杜若被柳娘子安排出门一趟。

    入裴府以后，她和柳芽、垂珠都换上了府中丫鬟的衣饰，看门婆子没多问她什么，直接放人。

    一对小姐妹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每天跟着柳娘子学规矩。

    杜小草盯着其中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不敢置信地冲上前:“白桃，是你吗？”

    然后娇滴女孩垂珠、暴躁小姐薛坠玉，也都表现得拔尖，苦了的是从贫家小户卖出来的那些女孩，柳娘子教授的东西她们全部要从头学起。

    可惜她还没能彻底觉醒仙种，“法术”也就是个样子货，还不如垂珠的障眼魔术能博人一乐。

    世像百态，有冷有暖，有忙有闲。

    旧友重逢，杜小草喜出望外，紧拉着白桃的手说起村里这些年的变化。

    石桥周围，用青石夯出一片广场，足有五六十亩那么大，东一簇西一簇支着各式黄油纸伞，伞下是摆摊的小商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杜小草微微叹气，这吃糠咽菜有吃糠咽菜的苦，吃燕窝灵芝有吃燕窝灵芝的难，暴躁小姐既然落了难，入了贱籍，想要脱身就难了，阔亲戚什么的靠不住。

    跟在杜家的时候比，她现在吃得饱穿得好，不挨打不受欺，唯一舍不得的，是她藏在焦溪山洞里的上百条爻鱼。

    好在洞中凉爽，爻鱼又已经用晶盐腌渍过，三五个月内不会腐坏。

    “我之前被一个姓孙的牙婆养在家里，养了大半年了，天天挨骂做绣活，差一点就被她卖到脏地方，现在能来宋家当丫鬟，那是糠箩跳了米箩里，做梦都要笑醒，才不哭闹呢！”

    杜小草心不在焉地听着，走过去扶起那个被柳娘子抽晕在地的女孩，又喊了个人帮忙，把她抬到一旁的矮榻上安置。

    白桃的仙种比杜宝儿还要强上一分，按照调整过后的标准也算是觉醒了，淬体药草足够的话，二度觉醒也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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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子正中央，有一座九孔石拱桥，高大坚固，桥下是滚滚河水，桥上是熙攘行人。

    之后几天，又有十二三个女孩被送进来，不算大的小跨院里挤得满满的。

    杜小草勤快惯了的，又早被祖母杜阮氏言传身教过，各种伺候贵人的精巧活都做得有模有样，白桃也被牙婆调教几年，弹琴唱曲、焚香插花、煮酒烹茶，针黹女工全都不在话下。

    据娇滴女孩说，这位暴躁小姐出身显贵，长辈犯事被抄家流放了，但还有外公、姨母、姑母这些骨肉亲戚，眼巴巴盼着长辈来救呢。

    ……

    宽敞的石板大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有挑担吆喝赶路的，有驾车赶毛驴送货的，有骑马坐轿观赏河岸春光的，有当街嘲戏小娘子的，有缩头弯腰谄媚贵人的……

    “你被拐走以后，白姨伤心了很久，到处托人找，没有找到，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谁被爹娘卖了不是哭天抢地，吵着闹着要回去，唯独杜小草一脸平静。

    婆子一怔，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收了钱干巴巴提醒她一句“早点回来”，又袖着手跟同伴唠嗑去了。

    这人吃了这么一顿教训，以后应该不会口无遮拦了。

    那个娇滴女孩也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坐到杜小草对面，一边吃话梅一边倾诉:

    这厢房里七个女孩，境遇各异，有被父母卖掉的，有被拐子拐来的，有被牙婆转手的，有被敲闷棍掳来的，无论之前如何，入了这个院子，只能忘却前尘，事事听主家差遣。

    她的记性很好，那日跟着甄七娘走过一趟的道路，便默记在心里，此时穿花拂柳，绕过荷塘小楼，直奔西南方向的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