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强买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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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还是末日初年。



    她做好了打算，他们像室友一样在接下来的十一天里相安无事。十一天之后，她活着离开，或者死在这里。而他去留随意 。

    而且由于走廊改造的客厅正对着门，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德米特里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睁开眼。

    不做实验的时候她会喂狗，从她的餐盒里省下食物来喂。小狗们很喜欢她，她看起来也喜欢摸狗。

    那是一次全人类的尖端合作，会场内的所有人都可以说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她想招揽他，收买他，用食物用药品和一些别的，让他从此感恩戴德，从此把命交到她手上。

    德米特里看着那扇门。

    不论是弟兄死了，国家亡了，世界翻天覆地了，熬过一个绝境，还有一个绝境，慢慢就习惯了。

    她一手提着沉甸甸的行军包，一手打开门。

    一个罐头。

    他看着她用开罐器切开罐头，把罐头里的鱼倒在一个盘子里，把盘子放回桌上。

    他在安塔进门的一瞬间飞快地闭上眼睛，装睡。

    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想P吃。做梦。

    然后她会静静地看着被注射药物的狗一点点变异，最后亲手杀死那只被感染的狗，对尸体进行解剖，观察肌肉骨骼和神经的变异方向。

    她并不是想招揽他，收买他，她真正想要的，是一个药物的临床被试。

    不到绝境的时候他不想着死。

    但是她没有。她什么都不说，她在等他主动说。

    他很想要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从他被送到实验室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这么久。但也许是他的幸运，也是全人类的不幸——这位安塔·西亚教授的药物研发出了问题。

    别人不知道，他清楚，她不就是想做人体实验过不了心理上那道坎，想让他主动呗。

    他那时候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淡定从容，用平静的语气告诉大家他们面临的是怎样艰巨的战斗，用有力的证据证明了全球各区需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事态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控制。

    他看见安塔·西亚已经走过来了。

    可是他不想死。

    两者总得有一个先服软，然后这辈子就认了。

    接着她向世界公布了自己实验室研发出的干扰因子，她说，这不是一地一城的战争，世界只有放下芥蒂，共享成果，才是唯一的出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像是在发光。

    安塔西亚把他拉了回来。两次，三次，或者更多次。

    她不太确定他是否还在，但是他腿上有伤，现在离开可能走不远。

    她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但人不是铁打的，总有熬不下去的一瞬间。

    她走的时候没有锁门，她拿不准德米特里是否还在。

    他看着那扇关紧的军绿色房门，然后他看见了桌上的食物。

    她给他自由，甚至在被他攻击之后依然选择第一时间给他自由，这算什么？割肉喂鹰吗？

    陈旧的木门发出的吱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之前见过一次安塔·西亚。

    正好，也没人逼她负责。

    她摸狗的时候手法非常温柔，在把药品推进狗的静脉时一样温柔。

    现在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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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塔一回来就进了房间，甚至反锁了房门。

    在一次由联邦神经研究所举办的丧尸神经学和传染病学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她是联邦方面的专家代表，而他带队负责会场的安保工作。

    然后她朝他看过来，带着那种天杀的无辜表情，说：“你怎么不吃啊？要我扶你起来吗？”

    他看见安塔·西亚拿起了那个罐头。

    她把剩下的行军包整个放在放食物的书架上，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趁热画今天走过的地图。

    德米特里还在。

    但那一刻，她突然很想要立刻强大起来，拥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门外，说的是德米特里，眼睛盯着的却是安塔，笑得放肆又恶意。

    她其实是个心中很难有强烈情感的人。

    几个各种各样的罐头，几瓶没拆封的矿泉水，一条毯子，一个老虎钳，占满了四个储物格。还有一个大金表，她放在白大褂口袋里——这实在是个意外收获，她不知道现在外面的货币是什么，存点黄金有备无患。

    潜意识里，她明白“室友”是一个逃避性关系，她想逃避的是责任——他想死，并且他差点就成功了，而她不顾他的意愿，两次把他拉了回来，她得对他现在的生命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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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邦人民会说——只有一个安塔·西亚，像月亮一样的安塔·西亚。

    她给狗梳毛，给狗处理之前的伤口，她甚至给狗治疗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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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她明白，活着是比死去更艰难的事情。

    他靠着暖气片坐在地上，看起来像一天都没有挪动位置。

    但德米特里想补一个前提——前提是，不要成为她的试验品。

    安塔·西亚从那扇门后面走出来，带着一以贯之的冷漠表情。

    下午的时候她又攒够了四片碎布，回来的路上她找了一个没人的房间，再次合成了一卷绷带。

    他是从血库突然被提走，送到实验室的。在他被带回来之前，他在实验室待了一个星期。

    她亲手结束了那些实验犬的生命。

    这卷她要带回去给她的室友——德米特里。

    晚上，安塔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宿舍，像个打猎成功的母狮子。www.chunbo.me

    随着一次次的实验失败，她越来越沉默而严肃，看起来药物的失败让她感到挫败。

    那些消炎药，他也吃了，全都吃了。他知道这些东西在这年头有多难得，有些地方一片药能买一个人。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做梦，白痴才会同意。

    士兵走后，她把这份屈辱吞下，换了一副平静的神情看向她现在的室友。

    他为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想象了无数种可能的遭遇和应对的措施，然后在安塔·西亚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张口结舌。

    但是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德米特里愣怔了一瞬，然后想起来……她摸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和表情。

    她站在了他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像在训狗。

    世界上哪有什么不要还的东西。

    世界上有几个安塔·西亚？

    是的，她在世人面前的形象总是救世主科学家，身上像笼罩着圣人的光辉似的。

    那应该是药物研发的关键期，那几天她不眠不休泡在实验室里，从白天到黑夜，不眠不休地实验。

    安塔西亚的实验室带来了举座震惊的研究成果，将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与会科学家并通过尚可使用的短波通信传输分享给全球的研究机构。

    他当时被摆在实验台下面，和大大小小的实验动物笼子摞在一起。

    未免在室友面前表演太过惊世骇俗的隔空取物，安塔带回来一个行军包，她站在门口，确定周围没人，从随身空间里把东西一件一件放进行军包里。

    她会用她那纤长的手指摸小狗的头，把小狗摸得软软地趴在实验台上睡觉。一天中她只有在喂狗的时候目光是温柔的。

    然后她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朝他伸出了手。

    哼，一个破木门。

    其实即使到了绝境，他也一直都没想死。

    但是他心里知道这不是小恩小惠。

    安塔站在房间门前，神色平静，但内心感到一种未有过的屈辱。

    但她不想负责。她没有能力负责——她甚至不能阻止别人伤害他。

    就像在熬鹰。

    她看见桌上的罐头了。她朝他走过来了。

    他想说，他很有用。他很能打，他还很忠心，可是前尘往事要现在的他说起来，对方也许只会当个笑话。而且对方什么都不需要，她唯一需要的东西，是他的命。

    在末日里，罐头是很珍贵的食物，这些在战前制作的没有被污染过的食物，几乎可以当做硬通货。www.qinghuan.me

    她在包裹里放的那些东西，他想过放回去，但是他太饿了，忍不住吃完了。

    或者是干脆和帝国的那些alpha一样，给他打下思想钢印，让他从此失去自己精神领域的全部主权。

    门开了。

    他下意识盯着她的手，在她发现的时候快速移开目光。

    她在给他东西的时候，一点库存也没给自己留。他知道不该拿，但是他拿到了就不想还。

    今天早上，一个士兵离开时和她说，因为他的逃跑对基地造成的威胁，他们对他实施了一点小小的惩戒。如果再有下次，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安塔没有拆穿他，她脚步如常地走进宿舍，从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和一个油浸吞拿鱼罐头，放在客厅的书桌上。

    她当然完全可以不做这些，不一次又一次费力不讨好地救他，她完全可以用精神力直接把命令下在他脑子里，让他不敢生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勇气。

    安塔西亚拦住那几个士兵的时候，他就知道，偿还的时候到了。

    他想帮那些不想死却死了的人活个够本。他想活着看到他恨的人们彻底完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