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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年少,并未将这话记到心里去,后来家破人亡,流落花楼,人生无望,苦苦挣扎,也未曾此想起此事。

    梅雪把甲板上空了的油纸包拾落干净,靠在连玉后方的桅杆旁,昏昏欲睡,怀中还抱着那把短剑。

    船只靠岸之后,连玉轻轻跃起自船舱顶部拿下了她上船时背着的那个包袱,向后一甩,背到了身后。梅雪本想上前帮忙,被她拒绝了。

    连玉边吃饭,边听仔细倾听周围人的谈话之声,搜索一些有用的信息,最终听到了一个鸿运客栈好似是城中最好的客栈,住得都是富贵之人。

    这里没有罡风,没有曝日,没有核辐射,没有堆积如山的垃圾,没有一片片废弃的钢筋混凝土,有的是绿的水、青的山、红的花、黄的稻,虽然也有争端和动乱,却也可爱得让人欢喜。

    几人陆续上了岸,最终船上只剩下李二,李成,和连玉三人。

    云柳伸展开双臂,风儿将她的衣袍鼓起:“感觉我的背上生出了一双翅膀,下一刻就会从这里飞起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地之间。”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船舱中传来,慢慢向着船头靠近,最后在连玉的身侧停了下来。

    她认真思索起来,自己有什么安全可靠的地方可去。

    连玉填饱肚子之后,依然静静地坐在船头,迎着江风,沿着江水,目视远方。

    她侧过脸,凝视着连玉,问道:“你要到哪里?”

    连玉收了图册,安静地看着。这样的清晨很美,美得似梦似幻,美得又那么真实。

    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光,算着此时还没到开城门的时辰,一行四人便先在食铺里吃了一顿早餐。

    连玉在心里默默记下,想着定是要去好好吃一顿的。

    “说得这样好,老汉可是尝过了?”黄莺笑着问道。这不过是句调笑话,看这老汉干的活计,也不是能吃得起的样子。

    但数年的风尘生涯,早已让云柳学会了沉默,在秘密面前保持沉默。不要说,不要问,不要窥探别人的过往,不要深究别人的隐秘。

    老汉哈哈笑道:“没有,没有,老汉可没有这个口福。不过这醉仙居就在你们要去的鸿运客栈对面,你们倒是可以去吃上一顿。”

    其实她的古怪从最开始相遇的时候就已经凸显出来了,饭量巨大,琵琶技术高超又不记得曲谱。

    李成把银锭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拿人钱财□□,姑娘放心便是。”回身冲着船尾的李二喊道:“二子启航,咱们去凌州发财去。”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父亲许是已经料到未来可能会出事。

    云柳知道,远去崖州,以自己的情况,跟着连玉实在是个拖累,自是也不会强求。

    冷白的银光洒在水面上,映出细碎的粼粼波光。

    此处码头虽小,上得岸来,却是茶棚、食铺、往来城中的骡车等一应俱全。

    连玉迟疑了片刻,道:“我要南下崖州,崖州湿热多瘴气,不是宜居之地,不便带着姐姐同行。”

    连玉站在岸边,一直看着这艘渔船,直到船身远去,渐渐消失在烟波渺渺之中,才转回身来向着站在岸上的三人走去。

    前方朦朦胧胧可以看到一处城池的轮廓,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城郭已经清晰可见,岸边有一处高大的石碑镌刻了铁笔银勾气势不凡的三个大字“云水城”。

    这一声“姐姐”,让云柳好像又回到了往日两人亲密相处的日子。昨夜那个冷漠果决的丫头,似是已经随着黎明的到来消散了。

    云水渠是一条人工挖掘的运河,连通浦水江和通凌江,期间最大的一座城池便是云水城。云水城因纺织而繁荣,其独有的云水锦是皇朝贡品,珍贵异常。

    “姐姐,可有什么落脚的地方?”连玉回道。

    渔船一路前行,没有停留,大家饿了,便是由李二撒网捕几条鱼,在船中简单烹饪来吃。

    此时,亭中站着五六位素衣宽袍的书生,正在赏景赋诗,欢笑之声从岸边漫过水面,随风飘入船中。

    李二看了看在船头相对的两人,见连玉已经跃上岸去,遂操控着渔船离了岸,慢慢靠近江心,向前行去。

    连玉笑着站了起来,像她一样展开双臂,感受着风儿从指间滑过的感觉,自由的感觉。www.qinxian.me

    连玉从怀中掏出她的羊皮袋,小心翼翼地剥开保护层,拿出里面的地图册展开,又取出一支简易毛笔,借着微弱天光,把昨晚走过的路线一笔一笔添在图册上。

    想起自己往日因为私盐之事,与水匪摩擦甚多,猜想许是他们借着这个机会蓄意报复。

    聚客楼的美酒,霓裳坊的华服,金银楼的珠宝首饰,西市的杂耍,东市的花娘……

    她没有开口去问关于昨晚的任何事情,就让一切都停留在那个黑色的夜里吧!

    此时,旭日高升,她们并不知道,浦州城内的吴府已陷入了一场混乱之中,吴望海被杀,吴天仁失了独子,简直是怒火焚心。

    连玉在临近云水城的一处小码头,叫停了李二的船,让他将船靠岸。

    心中一时间被幸福的情绪灌满,想要好好的拥抱这个世界,这片大地。

    连玉笑道:“姐姐怎得如此客气?今日的果,自然是姐姐往日种下的因。”

    如此,等再一次看到朝阳初生之时,江中往来船只已渐渐多了起来,像他们这样的小渔船一会儿便能见到三四条。

    她含着笑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连玉点头同意,也为她寻到落脚之地开心,并表示会送她到禹州魏先生之处,再南行去往崖州。

    此刻的她,仿若一只迎风飞舞的凤凰,带着涅槃重生的喜悦和憧憬。声音里充盈着欢快的情绪,这种情绪满满的溢出来也浸染了连玉。

    经过了昨夜,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透着古怪,心中藏着秘密,比如力气大到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比如为什么会知道那条密道。

    等她画完,天已经渐渐亮起来了。一缕朝阳,映红了东方的天空,水面的波光也反射出一片片橙红。

    东方的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浦州,转入云水渠。

    饭后,四人上了一辆骡车,报了鸿运客栈的名字,向着城中驶去。

    连玉自怀中取出三张五十量的银票,递给李成,笑道:“这一趟儿,辛苦李大哥了。不过为了两位大哥的安全考虑,建议两位以后不要再回浦州,换个地方闯荡事业。”

    连玉抬起头,看着她笑道:“你真的自由了。感觉怎么样?”

    她用这样一双眸子凝视着连玉,微笑着说道:“谢谢你。”

    骡车的车夫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黝黑,胡子杂乱,佝偻着背的老汉,但是个乐观开朗的老汉。看出四人是外地来客,甚是热情地介绍起云水城的风土人情。

    许是这老汉觉得她们能住得起鸿运这等客栈,自是又有银钱吃得起醉仙居,才如此多话的,炫耀起他们云水城的特色。

    李成把三张银票拿在手里仔细检查了一番,笑着回道:“咱们兄弟知道厉害,早已决定不再回去。你们这是准备在此落脚?”

    现在看到这群书生,才想起了父亲的嘱托,思索片刻,想到这禹州正在去往崖州的半途之中,或可同行一段。

    他说着,还砸吧了两下嘴:“好多周边的达官贵人,每年秋日,都要特地坐了船来云水城吃他们家的醉蟹。”说得红光满面,仿佛自己刚吃过一样。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车上坐着的是四个姑娘,这东市介绍的很不妥当,遂咳嗽一声掩饰过去,说道:“醉仙居的蟹做得一绝,现在正是吃蟹的好时节,各位姑娘赶上了好时候,可以去吃醉仙居点一份他们家的醉蟹尝一尝。”

    月色溶溶,江水泱泱。www.yundan.me

    本以为是云柳杀人外逃,听了那昏死在门口的丫鬟醒来后的口供,竟是城外的水匪所为。

    云柳转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明亮鲜活。

    疾风送客,船行无阻。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样的美景,上一次还是在刚刚穿越到这里时,坐在那个农舍的土墙上,看过一次夕阳照射下的田野。

    遂按下心中怒火,暗中招揽人手,誓要屠了那水匪寨子,以报杀子之仇。

    云柳迎着江面吹来的晨风,深深地吸了口气,呢喃道:“自由了,我真的自由了!”

    云柳沉思了片刻,坐了下来,眼睛茫然地注视着前方的水波,喃喃道:“我本也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只因父亲卷进了一宗大案之中,才破了家,流入教坊司中,后来被荣妈妈买走,辗转到了浦州。这世间早已没了家人,父亲落难之时已被族中除了名,家乡也是回不得的。如今想来煌煌大地,竟无可去之处。”

    连玉点了点头,又从身上摸出一块十两的银锭抛向李成,道:“这十两买你俩继续行船,过了云水渠,沿通凌江到凌州去。”

    她将想去禹州投靠父亲旧识的打算,告知了连玉。

    云柳看着这些恣意风流的年轻书生,蓦然想起父亲在世时,曾把她叫到书房嘱托过一件事。若有一日无处可去,就去禹州寻一位叫魏池的教书先生,先生自会给她一份庇护。

    临近午时,船只缓行,向着水边望去,有一处八角亭子立于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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