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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试探碧彤。

    天边零星坠下些雨滴,紧贴着的两人静寂无言。

    “收缴的税银已送至户部,有待清点。”萧晔道。

    这话不像是好话,不过萧晔早料到了这一局面,正要跪下陈情,伺候景和帝多年的老宦官收到了皇帝的眼神示意,扶他起来。

    碧彤觉得来问昭宁实在是多此一举,她敛了敛神色,最后只道:“柔妃娘娘要你回京后去宫中找她一趟,有要事相商。”

    萧晔淡淡“嗯”了一声,瞄到她有些凌乱的额发,道:“陪孤走走。”

    碧彤见她不答,冷嘲道:“殿下如此,怕是不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也不在乎那白狸的贱命了。”

    景和帝收下,把它置于所有奏章的上头,“好孩子,来,带他去后头小坐片刻。”

    不过,如果人生本就是一座囚笼,她也喜欢眼前这座金雕玉砌的。

    她眉目比天边月色还冷,“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总是阴间时间更新,但是大家阳间时间来看,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规律更新吧(bushi)

    明天一定做阳间人早点更

    见他在此,昭宁蓦地一愣,随即大退几步,绕前绕后地察看了一圈自己的裙摆和衣襟,确定并无差池后,她才定了定身形,朝萧晔走去。

    碧彤的脸就像在沸水里滚了几圈似的,她忍下羞辱,道:“主上让奴婢来问清楚,你回京一行的所见所闻,萧晔到底有没有异动,有没有拿到什么东西。”

    昭宁静静伏在萧晔的背上。www.yilei.me

    这就是太子,进是错,退亦是错。

    她们是京中人,乍回小别数月的故乡,自然会如此。

    说罢,她顶着滑稽的掌印匆匆离去。

    ——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昭宁才堪堪保持住自己的理智,她声音如水,听不出什么情绪,只对碧彤道:“碧彤姑娘,你过来些,我有话同你说。”

    萧明甫一进殿,便带着笑行礼问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所要的吉日吉时,儿臣已经亲去灵谷寺拜见了汝安大师,算出来了。”

    已是冬日,花园中心的湖面已经上了冻,脚下的青石板砖微微有些打滑,才下过场雪,地上倒是扫干净了,不过树丛顶上的树冠里积雪未消,萧晔一时不察,被上面的雪撒了满头,有些郁闷。

    从紫宸殿出来,萧晔回了东宫稍歇。

    面对这个儿子,景和帝松懈了些,没再有那种仿佛上朝般紧绷的架势。

    昭宁眉目平和,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她激怒,只不紧不慢地捏着自己的指节,“哦”了一声。www.qianlan.me

    他是足够理性的人,面对自己的情绪,想的也是如何去解决它。

    连廊尽处,是昭宁在跑。

    再回到久违的京城时,昭宁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绣月和松香微微有些雀跃的情绪。

    近到萧晔已经可以听到她的气喘吁吁时,昭宁才终于发现了他。

    萧晔当然知道,顺着景和帝的话说,甚至于为他去安排这些事宜,才是让龙颜大悦的方法。

    萧晔不动声色地朝她的方向走去,静静等待她发现自己。

    邀宠的小小手段罢了,景和帝心知肚明,不过想到确实有日子没去见柔妃,他摆摆手,叫人去传肩舆,去柔妃的宫里。

    她可没有心情玩什么主仆情深的戏码。

    所有人都可以顺着景和帝去做荒唐事,但他不可。

    闻言,她后怕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哎呀,你可差点害死我了呢。”

    打人的时候,昭宁的眼底也没有什么情绪,她身量高挑,足比碧彤高了半头,平静的眼瞳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讽视着她。

    然而这回回来,不知为何,萧晔总觉得憋闷得很,就像心头悬了块大石,又像哪里被剜去了一块。

    她跑得很急,仿佛身后有狼在追着她咬。

    他掸着自己发顶上的雪块,正要回东宫,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直到回到车队中,两人也未再言语。

    荒谬到萧晔险些不知如何接话是好。

    原来他们果然无所察觉啊……

    昭宁把毒药下到了自己的杯中,酒液在交杯时交兑,虽然她以袖遮面没有喝进去,到底也是沾了沾唇的。

    而后,萧晔刚将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的昭宁放下,漆黑的天幕,顷刻便降下了一场淋漓的大雨。

    碧彤捂着霎时间便肿起的脸颊,颤颤地垂下颈子,刚愤愤不平地抬起眼眸,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得昭宁继续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事说,没有就滚,轮不到你教本宫做事。”

    昭宁轻笑,一掌糊开才被萧晔送回来、眼泪汪汪的铃兰。

    她说的这些碧彤心里有数,“你以为你若背叛,此时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那日给你的,根本就是要人性命的毒药,”碧彤冷然道:“可萧晔却回来了。”

    旋即,昭宁继续道:“他是太子,身边还缺会医的能人吗?况且那日他喝了那么多酒,指不定回去吐过几回。”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讨好,皇帝亦然,看到三子低头送上文书时,袒露出的后颈上的薄汗,景和帝虽知道有多刻意,可这样的讨好同样让他愉悦极了。

    昭宁忽然有些失望,不知道是为了萧晔果真的“料事如神”,还是为了这三皇子殿下的无能。

    昭宁却不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哪里的人,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自然,对这片土地没有什么深切的感受。

    “他并不信任我,我如何得知?”昭宁垂眸,摆弄着自己削葱根似的指头,道:“不过,萧晔回来都这么久了,若他有你们的把柄,何必留着不发?既无事,自然是他自己蠢钝,未曾查到什么。”

    “你我父子,何须如此?”景和帝的话中竟带着几分感慨,仿佛他才该是为了父子疏远而叹怀的那个人,旋即,他的话音却又一转。

    回京当夜,一身黑衣的碧彤便来找麻烦了。

    ——

    她只是神情漠然地走下马车,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华丽的囚笼。

    大多数时候,她只静静地趴在窗户边儿,望向这场铺天盖地地朝她席卷而来的大雪。

    萧明朗声道:“谢父皇。”

    碧彤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讲,没设防,可才把脸凑近,便吃了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储君亦是君,有这样的身份,他天然就要担起不同的责任。

    他是储君。

    “朕近年来,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好在得了仙人妙法……为朕引了条新路。南戎使团已在路上,他们此番会为朕献上命格合宜的新神女,良辰采补,便可延年益寿。”

    就这样,还怎么和萧晔斗?

    他神色一凛,跪道:“父皇,您是天子,天命所在、神意所授,无需借由什么神女来向天公讨寿,自会福寿绵长。”

    他试探性地抬眼,见自己的父皇对家国大事亦兴致缺缺的模样,油然而生一股微妙的失望。

    她其实说得有道理,没有人会放着敌党这种豢养私兵的致命短处不去揭发。可萧明纵然自觉首尾收拾得差不多,也不敢轻视这个兄长,故有此疑。

    三皇子萧明此时正等在殿外,他与萧晔擦身而过,施施然步入殿中。

    萧晔拒绝了太监李胜荃的伺候,独自走到月下,预备着去御花园中散散心。

    他起身抱了抱拳,又道:“儿臣来时,看到柔妃娘娘亲提着点心,在殿外踟蹰,见您事忙,连小太监要通传都拦下了,怕搅扰您。”

    昭宁没心思去琢磨这柔妃和萧明的人又是怎么勾搭到了一起,见碧彤这般吃了耳光反而谨小慎微起来的模样,她只觉得讽刺。

    才回来,总是要在宫里住上几日的,否则容易显得心太大太野。

    昭宁病了一路,连马车都很少再出。

    不过,她又和碧彤有多少区别呢。

    景和帝单手支着自己的额角,道:“得子如此,朕确实可高枕无忧了。”

    紫宸殿中,居于上首的景和帝垂眼听着萧晔禀报此行事宜,脸上的皮肤苍白,底色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宫中严禁疾走奔逃,萧晔不免讶异,循声望去。

    昭宁嗤笑一声,收拾起心情歇下了。

    和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昭宁神情惫懒,“毒也下了、消息也递了,你们的人行事不周,焉能怪我?那日你们暗处盯梢的人,也确实发现了他面色有恙,不是吗?”

    毕竟萧晔到底中没中毒,他们又如何知晓?

    景和帝皱眉,似乎是觉得无趣,摇摇手让板正严明的好儿子退下了。

    天空澄蓝明澈,也算是为她空荡荡的眼眸增添了几分颜色。

    今日他媚上讨好,到明日消息传出去,照样会被满朝上下进谏批劾。

    瓢泼的雨从江南一路落至京城,一行人由南到北,看着雨滴一点点变成沉重的雪子,再变成飘扬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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