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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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琲琲已经伸出胳膊攀上了他的颈子，连站都站不稳。

    琲琲显然没想到会见到这样的景象，眨眨眼睛，下意识抓住了景言的袖子，嘴里嘟囔：“幸好这些鬼白天不能见太阳，得在树底下躲阴凉，树的高度限制了

    纵然已经与琲琲相处十数年，景言此时依然愣了一瞬，完全忘记了松开对方的手。

    她双手捧着杯盏，捧在脸前面盯着瞧，对着上面的花纹研究了好一阵子，然后就嘿嘿笑起来。

    如今的云清宗在修真界虽不至于一呼百应,但也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抬起头，瞧着山门外熙攘的人群,眼中有欣慰一闪而过。

    按理说，修道之人哪怕还没辟谷，对于酒水依然有免疫力，轻易醉不得。

    下一秒，便觉得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哄着琲琲睡下，景言已经累得忘记了面对精怪该有的畏惧，就这么坦然接受了自己有了个鱼师妹的现实。

    当初景言便是从这里一步一步走上来,最终成为外门弟子，如今也入得内门，再来的都得尊称一句师兄。

    景言则是将册子递给了一旁的师弟，自己跟了过去：“我与师妹同去。”

    从语气到神态，都和道理俩字毫不沾边。

    偏偏鱼尾巴还不安分，一边扭一边用力的拍打着地面，甚至将沉重的石凳都给拍到了一旁，景言的小腿也挨了一下。

    如此这般造型自然诡异，加上鬼怪本身就长相奇特，瞧着着实有些吓人，更是没人敢轻易靠近，旁边空了一圈儿，自然格外显眼。

    待回去后，他也没有独享，而是邀请了琲琲共饮。

    琲琲颇为惊讶，抬手去闻自己袖子上的味道，同时道：“我怎么不知道呀。”

    偏偏景言很吃这套，很快开口：“对，怪我。”

    只见年轻男修耳尖微红，微微低了低头，很快又抬起来，努力摆出严肃模样说道：“你遮蔽了灵气，但是没有隔绝身上的气味，我闻到了花香。”

    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介意的，到底在介意什么，景言自己也说不清。

    大约是因为琲琲闹腾的太厉害，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只管褪了外衫裹紧了师妹的尾巴，抱着她返回了竹舍。

    至于为什么觉得琲琲去了寒潭，则是因为灵鱼精渡劫在即，每日都要去寒潭水里泡一泡才舒坦。

    恰巧又有一人爬上了石阶，而且还是难得的纯正人类，景言立刻松开了琲琲，同时坐直了身子，将名册用法术递过去，让对方签下姓名。

    琲琲抬眼看他：“那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于是，景言没了赏月的心思，也没了对诗的心思，急忙忙撂下酒盏，有些慌乱的照看喝醉了的师妹。

    景言只是笑。

    或许是因为做鬼以后总觉得自卑，又或者是作为鬼身不能作孽，便不能将鬼气沾染旁人，免得损了功德沦为恶鬼，所以他们全挤在一起，不仅是贴的紧，还摞起来。

    这次也是一样。

    琲琲也没有注意，由着他拽着，就这么坐到了景言旁边，嘴里依然嘟嘟囔囔：“七川骗人，他明明说这种潜行法术特别有效，可以遮蔽自身灵气不为人察觉的，哼，这不还是被你知道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姿容明艳，明明不施粉黛，那双眼睛都精致得宛如得到了上好画师的精心描绘。

    远远瞧着，竟是摞了足足三层！

    今日是云清宗招收外门弟子的日子,自然是格外热闹。

    此时，景言收回思绪，拢了拢衣袖，继续端坐在石阶之上，静静地看着琲琲灿烂的笑脸。

    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

    景言明面上的回答是：“宗门内有教无类，以后非人的弟子怕是越来越多，我总要适应。”

    灵鱼精眨眨眼，“哦”了一声，然后才想起来：“那你怎么知道荷花味道就是我？”

    那天陆离得到了风鸾的传音，十分欢喜，但碍于宗门大师兄的身份而不能喜形于色，便只是趁着夜色取了佳酿夜下独酌，恰巧被值夜的景言碰到。

    师妹本人也没想到。

    但今日或许是因为要在未来的师弟师妹面前端起架子，所以琲琲卸了流苏珠钗，换上了宗门统一的道服，看上去素净得很。

    笑完了，便身子一软，眼瞧着要滑到桌子底下去。

    随后,当着他双目的手挪了开来,一个不满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这些日子研习的潜行之法明明很有效啊。”

    对此，景言并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他知道对方身上有莲花香，完全是因为他知道整个云清宗里，独独只有寒潭的莲花会常年盛开不败。

    景言不言,只管抬头去看，果然瞧见琲琲站在自己旁边。

    等他终于想要惊讶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自然是因为这是他最最看重的师妹，关系亲厚，自然要有福同享。

    硬算起来，宗门里人鬼妖兽都不少，她也是倒也没什么稀奇。

    琲琲看出对方有心逗自己，也不生气，只管放软了声音，恨不得每个字都带着波浪号：“告诉我嘛，求求你了。”

    当她专注盯着人看的时候，里面就像是藏着上好的琉璃，灵动又明媚。

    这里乃是外门弟子的第一重考验,爬上这宛如天梯的石阶,既可以考验天赋，还能锤炼毅力。

    却不知灵鱼精乃是鱼修炼成人型，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景言虽不知桃花林的典故，但能听出来这是好东西，连忙道谢接下。

    琲琲则是不疑有他，一道下了石阶。

    他着实没料到师妹酒量这样差。

    景言下意识地拔出佩剑,但还没等出|鞘,就嗅到了一股淡淡馨香。

    但他没有说话,而是先伸手往旁边摸了一下,精准攥住遮挡自己眼睛的手腕后才道：“师妹怎么来了？”

    景言回道：“是荷花香，很淡，你大概是无心沾染上的。”

    连师妹都是灵鱼精，算来算去，自己这种做人的才是少数。

    相较于众人攀爬台阶时候要遭受的重压，下阶就要简单得多。

    这可把景言急坏了。

    刺痛让景言不得不抱紧了师妹，让她老实，心里第一个念头则是：

    不过是片刻，他们就已经到了山门外，也一眼就瞧见了想要求学的鬼身。

    倒是景言的目光一直放在琲琲身上，神情很是温和。

    琲琲见他这般纵容，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把名册塞过去，嘟囔着：“我去下面看看，免得那些鬼怪们走错了路，惊到人就不好了。”

    大抵是因为两人都来自于西涂国，多了几分亲厚，故而陆离叫他来共饮，还多给了他一瓶酒，言明：

    景言回过神，听了这话就露出了浅笑：“法子还是有用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到了我身后。”

    景言原本还想着用赏月或者是对诗的由头，却没想到不过是三盏酒下肚，琲琲就脸色涨红。

    只见石阶之上摆放着一张桌子，景言坐在后面，手上拿着名册，表情格外严肃。

    结果刚一扶起，便看到了琲琲层层叠叠的裙摆下有闪光的东西。

    除了因为风鸾打出来的名声，以及风皓尘的重新坐镇，还因为在这些年里扫除修真界魔物的行动中,以陆离为首的弟子们总是冲锋在前，其他宗门多多少少承了它的好处，地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想到这里，景言垂下了眉眼。

    作为灵鱼精，琲琲越来越偏爱色彩鲜艳的衣裳，还会戴上叮叮当当的佩饰，看一眼都会觉得五光十色的。

    这让他顿住了动作,缓缓将长剑归鞘，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心虚了一瞬，她就抬起下巴，理不直气也壮：“为什么不早提醒我呢，都怪你。”

    理由？

    “此酒乃是桃花酿，用宗内的桃花花瓣所制，内含灵气，与自身大有裨益，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琲琲微惊：“师兄以前不是最怕鬼……我是说，师兄从不与精怪鬼物多相处，怎么今天改了性子？”

    而那人已经累得趴在地上喘气，估计耳朵里都是阵阵嗡鸣，完全没有听到灵鱼的话。

    景言指尖微动，下意识错开眼神，但很快又望了回去，语气沉稳如常：“既然他已经落了名姓，便可以让他去找七川师兄，”声音微顿，视线在名册上扫了一下，无奈道，“没发现写串行了吗？”

    是啊，自己的师妹，是个灵鱼精。

    琲琲倒也不含糊，说喝就喝。

    不过琲琲从未承认过，那他也只做不知。

    而琲琲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便笑着回头：“你看我做什么呀？”

    他们与其他生灵泾渭分明，全都扎堆儿在一处，但却不占地方。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景言错开了眼神，让自己不要深究。

    琲琲更是直接蹦蹦跳跳的到了那人旁边，蹲下身来，一边给他指着该写字的地方一边笑着道：“这都半个时辰了，上来了三个精怪，一个鬼怪，还有一个投奔而来的灵兽，独独只有你一个人，不错不错，这份毅力着实难得。”

    幸好云清宗的弟子每天都要爬山攀岩，将肉身练得十分结实，不然自己怕不是要被这一尾巴拍成人渣……

    景言这才肯低头细看，然后就瞧见了伸出裙子的漂亮鱼尾，完全没有双腿的支撑，琲琲自然无法站立，只能靠着自家师兄。

    琲琲咦了一声，捧起来瞧，便发觉自己刚刚指错了地方。

    他是在不久之前知晓琲琲身份的。

    既然是少数，就要早早适应多数，尽快有所觉悟才行。

    她知道，只要自己这般说，景言就对她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