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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表链贴在肥圆的手腕上,谭仕章温文尔雅,他低着头,把表链一点点收紧。

    顾客试戴不是问题,试了不买也不是问题。但这哪是想看首饰?这更像来找茬的。

    “给家里老爷子过生日……算了,但我看你们这儿都是项链耳环的,我还是去买表吧。”

    本店出什么事了需要他过来坐镇,难道是营业额特别不达标,还是有什么需要整顿的?

    就这么点屁大的事,难道他冯敛臣还真上报到了总部,不然谭皓阳怎么想到去看呢?

    人都欺软怕硬,他看起来就有钱有势的,黑卫衣本能地先怂了一截:

    “我……随便,我就先看看。”

    谭仕章态度专业,换一款他就详细介绍一番,黑卫衣脑子却是空白的,基本没听进去。换到第五只的时候,谭仕章错手,没把卡扣卡紧,一松手那只表就迅速滑脱,险些摔到地上。

    黑卫衣觉得热,鼻尖真的冒了点汗。

    这男生衣服好像都不带换的,今天依然穿的那件卫衣:“给我把这个拿出来。”

    看就看,店里布满高清监控,刚升级的进口防盗装置,一键报警设备,偷是不怕偷的。

    冯敛臣说:“这个需要查一下系统。”

    江一眠噎了一下,撒娇卖痴,还是跟着上了谭皓阳那辆招摇的法拉利。

    他只想赶紧脱身:“真的算了,我觉得就一般般……不好看。”

    多亏谭仕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有惊无险,然而茶杯被撞倒了,热汤横流。

    最近和好友二张在小群闲聊时,张远山还猜:“是不是那个副店长找人给你使绊子?”

    冯敛臣说:“没事,你去忙别的吧。”

    沙发坐了,茶上来了,才觉得屁股下扎了针。

    他怕自己露馅。实话说,冯敛臣他们店里遇到那个奇葩顾客,是江一眠找个朋友,给了点钱派去的。本来这也无伤大雅——又没有怎么样,不偷不抢,就是给讨厌的人惹点麻烦。

    那男生来的第一回,是店员负责接待,以为就是个闲得没事的,谁知送走了,第二天又来,才换成冯敛臣陪他耗,解放店员去干别的工作。

    他说话有种不容反驳的气场,黑卫衣稀里糊涂跟着他走了。

    *

    副店长不像有这“小聪明”的人,冯敛臣也没想过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他接。

    谭氏集团立足中高端珠宝市场,旗下最主要的产品线之一是老牌连锁珠宝品牌“金凤翔”。m.wannengwu.com

    冯敛臣抬头看了眼:“你们去忙别的吧,这个客人我接待。”

    江一眠来找谭皓阳黏糊的时候,便撞见他正从董事长办公室往外走。

    看年纪和穿着都不像黄金首饰的消费群体,但他已经是第三天上门了。来了就让店员把首饰从柜台拿出来,一样样试戴、把玩、挑剔,磨蹭一天,全店都看个遍,再两手空空走人。

    听闻谭仕章让冯敛臣去站柜台的时候,谭皓阳都险些为他堂哥的脑回路嗤笑出来。

    张远山问他怎么知道,冯敛臣倒没直接回答,只说直觉。

    江一眠现在脑子里其实真没鬼混的事。

    江一眠藏起手机:“没有,就是工作消息。”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当然知道,谭仕章是心眼不比针尖大的人,但谭皓阳原本就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想看看这两个人谁能磋磨谁。他本以为以冯敛臣那个孤高的脾气,不多久就会甩手走人。

    “表我们也有的。”谭仕章说,“您需要怀表还是腕表?”

    谭仕章想了想:“我记得有款谭氏五十周纪念款年陀飞轮黄金腕表,时尚和经典结合,日常佩戴都很百搭,小冯,你看看店里有没有,没有的话,让他们从总店配货。”

    店员吐槽的客人是个穿黑卫衣的男生,二十多岁,略胖,卫衣上还印着卡通图案。

    江一眠在这豪华办公室前面乖巧软糯:“Hney你去哪?”

    他心头咯噔,有点慌,撒娇抱住谭皓阳的腰:“现在?改个时间去不行吗?”

    除了谭仕章说的那款,还有十多只不同的金表,送到贵宾接待室,明晃晃一排很壮观。

    黑卫衣咳嗽:“还要配货?我没那么多时间啊,太麻烦我就不看了。”

    每家门店经营都会遇到大小意外,如果事情大,是要往总部层层上报的。但眼下这个情况,远没那么严重,暂时只是压下来,静观其变。

    但还是传到了谭皓阳的耳朵里。

    谭皓阳以为他想亲热,心里没当回事:“你倒是想我正事不干,天天陪你鬼混。”

    冯敛臣当时回答:“未必是他。”

    谭仕章打开盒子,亲自为客人佩戴:“您可以感受一下我们的立面抛光和冲剪工艺,表盘是足金的,但是我们都知道纯金比较软,所以用了革新的5G工艺,能达到K金硬度——”

    “什么死人脸死人脸的,让你喊几句出出气得了,还没完没了了。”谭皓阳说,“他不就以前批过你几句,瞧你这小人得志的德行,死人死人的挂在嘴上,你也不嫌晦气。”

    半小时前,谭仕章突然到店巡查,那时黑卫衣就趴在柜台前头,要看一排金手镯。

    冯敛臣来了以后,倒是半点架子没摆过,迎来送往,让人如沐春风,都不太像他在总部的样子。他就是这点好,六边形战士,放在什么职位上就干什么事,从没有怨言写在脸上。

    冯敛臣不急不躁,指哪个就给他拿哪个。黑卫衣挑挑拣拣,还没注意店员眼神异样。谭仕章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迎上前去,先感谢他对“金凤翔”品牌的认可,又为客人一连几天都没挑着称心合意的首饰真挚道歉,称品牌设计能力不足,好声好气,把人请到贵宾接待室。

    冯敛臣刚戴好手套,便听店员窃窃私语:“是不是他?那个讨厌鬼又来了。”

    去的路上,江一眠悄悄发了两条消息,对面没回,还被谭皓阳瞥见了:“跟谁撩骚呢?”

    黑卫衣几乎跳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你搞什么!”

    “懂了。”谭仕章还是笑容可掬的,“那是想看什么类型的产品?”

    两个小店员套着得体的职业装,一个犹豫:“店长,要不还是我去吧。”

    或者不如说,他自己主动在关注冯敛臣的动向。

    他那个同学确实没功夫看消息。黑卫衣这会儿正坐在贵宾室,面前一杯清茶,热气袅袅。

    凤翔金行也是谭家起家的前身,早在民国时期,即是金城本地家喻户晓的老字号。

    “哪有这回事——”江一眠扭腰,“我怕你偷偷摸摸的,跟死人脸还联系嘛。”

    他换了另一只表,给对方扣在腕上,黑卫衣想抽回来,却被谭仕章牢牢握在手里。

    如果要进行更具象化的形容,不管是一二三四线城市,大约在很多消费者印象里,走进任何一家商场一楼,第一眼十有八九看到的就是那个设计显眼的的黑金门脸。

    谭皓阳不是好欺负好糊弄的性格,江一眠怕真撞上了闹起来,小事化大露什么马脚。

    冯敛臣一出门去,小店员个个捂着肚子,拉起脸装作若无其事,帮忙去仓库找货。

    站柜台就是什么样的顾客都能遇到,其中不乏古怪和不讲理的人。

    毕竟是总部派来的大佛,以前跟在董事长身边的大助理,年会的时候站在台上发言的。

    谭仕章连连道歉:“很抱歉,没给您良好的购物体验。”他承诺,“不然这样,这里这些腕表,您如果有看上的款式,我个人可以做主,给到您一个五折的折扣。”

    黑卫衣有一瞬间竟真心动,如果拿去倒卖好像是划算的:“真能五折?这

    股份转移设计税务、工商的问题,公司的很多重大事项没那么快交接完成,因此董事会不急召开。谭皓阳现在职衔上算是代总裁,但谭儒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提前给他在用了。

    冯敛臣照办,十足耐心。

    谭仕章微笑着说:“那再试试其他款式呢?我给您戴戴试试。”

    修长的手指施了点力,往下一按,咔哒。

    谭仕章和颜悦色:“这您不用担心,就算要配货也快的,不麻烦。手表这东西,和首饰一样,只有亲自戴一下,才知道款式设计合不合适——合适了,还要您心里真的喜欢,再考虑买不买的问题。您尽管放心试,不合适的东西,我们总不能强买强卖不是。”

    “啊。”黑卫衣面色尴尬,他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脸上逐渐涨红,“今天不用了,我待会儿还有事呢……”他对上谭仕章的眼睛,“哎,腕表吧,腕表。看就看呗。”

    没见到冯敛臣没破防,谭皓阳反倒不乐意,心血来潮,他想去亲眼看看。

    江一眠脑子快,这少爷现在春风得意的,哪个门店特别需要他巡查?

    不料这回他估计错了,人家意外地能屈能伸,让站柜台,还就真的潇洒地去了。

    只有副店长那小伙子不太高兴,他原以为店长走了,自己顺理成章该把这“副”字去了。

    贵宾室门口噗地一声,听不出有人在拖什么东西,还是憋笑没憋住。

    说起谭儒起家的事迹,他年轻时从父亲手里继承金行,经营有方,广设分行,规模不断扩大,后来又以现代公司制度改革传统作坊模式,最先创办的牌子就是“金凤翔”,主营黄金和钻石饰品,如今营收占比在集团所有业务里超过五成,全国范围直营及加盟店近四千家。

    谭仕章气度雍容,贵气逼人,但是态度十分和蔼:“先生的预算是多少?”

    他空降到这间百货大楼金凤翔门店有一段时间,底下小店员们甚至有点诚惶诚恐。

    谭皓阳简单地说:“巡查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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