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薄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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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无?息讷讷开口：“我嘱咐他，去找云明……”

    薄吟手指将他发上的小银铃拆下来搁在桌子?上，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我记得主人就好了。”

    裘无息猛然愣住，甚至手中的茶杯都没有拿稳，“啪嗒”一声跌在了地面上，茶水四溅在他的衣摆处，裘无息却握紧了手指，向来冷静平淡的眼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裘无息无奈，便问：“我给你做了那么多，都丢了？”

    便?饮东风齐揽月，春不许，再回?头?。

    “无息。”

    浮云山正殿。

    “中秋那天?，你那样说，小师弟一定生?气了，他要的东西从来不会给别人的。”

    裘无息看向他，道：“他长大了，师兄便不能由着?他以前?的性子?肆意惹祸，待到什么时候我们不在他身边，如何自处？”

    “他怎么可能去找姜云明？”

    你?说的话，小师弟全?部当?真了。

    裘无?息垂着眼眸，看着底

    容枝想了想，道：“没见过你受什么伤，普通捉妖师抵抗不了狐妖的幻术，你怎么会被我所救？”

    “无?息，”孟长云惨淡开口，道：“不论你?们关系如何，往后，将小师弟的东西给别人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你?但凡是光拒绝他去无?生?境还好?，说要把那灯给云明，他是真的难过。”

    看着?小少年?在幻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地入睡，薄吟的红眸晦暗不明，他的手指间拿着?容枝的红色外?衫，低头轻轻亲吻了少年?的额心。

    裘无息微愣，他搁下杯子?，道：“闭关是好事，他终究是知?道要好好修炼了，比以往长进不少。”

    他这样的性子?不是烂发好心的那种，怎么会救一只无亲无故的狐妖？

    他待不住，曾经和冯燕清一起把人间玩了个遍才回来，纵火烧了人家一间小阁楼，裘无息给他收拾了烂摊子?，回来罚他抄书，少年?只一红眼，眼泪还?没掉，冯燕清就心疼得把所有的错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纵容得他下回又偷了掌门令下山去?玩，裘无息还?没来得及去?捉他，少年?就又惹上了当地宗门的一位少爷，不慎受了点轻微擦伤，这件事便又不了了之了。

    “阳妤看见小师弟衣服上的血，要给他治伤，小师弟说得先救你?，转身?就走了，你?当?时情况确实不好?，阳妤根本没来得及叫他。”

    曾经千娇百宠的小少年?变成如今这样冷冽的模样，虽还?是任性妄为，但已经很明显地不再与他们亲近了，那时候小少年?隔三差五都要来寻他，即使嘴上说怕裘无息，一旦自己的剑穗丢了或者坏了，就扒着?门委屈地看着?他，问道：“师兄，我的新剑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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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吟略微沉吟了片刻，道：“主人那个时候，很厉害的。”

    “……什么？”

    “我哪里还?有腿来救他？”

    裘无息沉默片刻，道：“云明懂事，不会要他的东西，是他自己把那灯给弄毁了，反倒来怪别人。”

    那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无?息，断一条筋脉，很疼的……小师弟最怕疼了，你?们从无?生?境回?来，你?因为腿伤昏倒了，小师弟其实也浑身?是伤，看你?气息稳了才走的，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你?吧？”

    “无?息，你?大概是该高兴的吧？”

    孟长云忧心忡忡，他坐在椅子?上，手指间拿着?一枚令牌叹气，裘无息坐在轮椅上，手指间拿着?一杯温茶，听?见声音浅浅掀起眼帘，问道：“师兄何故叹气？”

    “这是因为什么呢？”

    “主人救过薄吟的命，所以，我愿意给主人奉上一切你想要的东西，若谁来抢，我就要他的命。”

    少年?过来拽他的袖子?，撒娇道：“我要新的，给我做。”

    容枝对亲近的人是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曾经?练剑手上破一个小口子都要惹得各位师兄心疼一通，裘无?息没好?气地?给他包扎好?手指，小少年?又得寸进尺问他：“我明天可不可以不练剑了？”

    孟长云略沉默片刻，道：“无息，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你和小师弟的关系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再缓和，师尊临走的时候吩咐过我们，要我们好好照看小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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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长云摇了摇头?，道：“小师弟不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你?昏倒后在?无?生?境内受了伤罢。”

    “容儿的性子?，从来不是这样的。”

    裘无?息沉默许久，他的手搁在?膝盖上愈发收紧，直至手心被指甲陷入皮肉也没有松开，容枝浑身?是伤，自己回?到屋子里不知道养了多久，曾经?破一根手指头?都要哭哭啼啼来撒娇的少年?，这样大的事也不和他说了。

    “你?和容儿?, 都是我的师弟, 师尊在?天有灵, 我自认不偏袒谁，你?们这样僵持着，我实在没有什么法子了。”

    孟长云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话，他当?真了。”

    孟长云道：“自中秋过后，小师弟又再度闭关了，前?些天?阳妤想去?寻一寻他，侍者只说容儿闭关修炼，不见客。”

    裘无?息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解释道：“云明是懂事的，他不会抢容儿?的东西，我本也没想要把那灯从他手里抢过来给别人。”

    ——你?是我教过最不成器的。

    孟长云抬眸，沉声道：“小师弟自断了通灵筋脉，他不想再做御妖师了。”

    裘无息想起以前?的事，不免心中伤感?，他掩饰般地喝了口茶，道：“容儿终究还?是要学会长大的，我们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孟长云皱眉：“怎么会是好事？”

    ——废物。

    裘无?息想象不到小少年?浑身?是伤是什么模样，他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当?时，我已?经?救过他了，容儿?怎么还会受伤？”

    星河倒悬，地?蔓冲破僵硬泥土，旺盛生长。裘无息呼吸颤抖，神色不定，他俯身?下去想捡起地?上掉落的茶杯, 手指试探了几次也没能将那杯子拿起来，被沾湿的衣摆处湿漉漉地?垂下水滴，孟长云叹了口气，将地上的杯子拾起来搁在桌子上。

    他全?部当?真了。

    这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我谁都没有告诉, 一直压在?心里，小师弟大约也不愿意叫我告诉别人，自回?来后便?是一次又一次地?闭关，你?以往和他关系最要好?，教他练剑传他剑诀，容儿?总是一副懈怠样子，到如今他真的开始修剑了……”

    一直想要容枝在?剑法上有突破的他，在?这一天他得知了小少年?残忍自断通灵筋脉，小师弟扔了剑穗，也扔了那些年?少时的懒怠，变成如今这样勤勉又冷冽的样子，他是应该高兴的吗？

    容枝和姜云明互相不对付，光是试炼台上那一桩事就够小师弟生?一辈子的气了，更别提遇到什么事去找姜云明求助，那还不如一剑杀了他痛快。

    孟长云继续道：“小师弟当?初去无?生?境内历练，你?说不放心他, 压了灵力绞了佩剑也要跟着他去, 那时的情谊作不得假，可又是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容枝晃了晃脑袋，将头发全部搁在枕头旁边，又疑惑道：“我真的救过你？”

    裘无?息紧紧攥着手指，没有说话。

    当然不是真的，在此?三年?之前?。

    他顿了一顿，又道：“他的剑术的确是有长进，不过也仅仅是长进罢了，若是作带领去?无生?境，还?不够格，万一又遇到上回的事……”

    他甚至没有与容枝有过任何的交集，为了这副能叫小仙尊看得勉强顺眼的容貌，为了完整无缺的身躯，在天?罚作用下伤痕累累的血污寸寸洗净，狐妖将自己的所有全部规整，换上一张叫容枝不会抗拒的温和的容貌，才在那洼湖泊边上，找见了他爱慕至死的小仙尊。

    孟长云看着他震惊的模样, 有些难过似的低下了眼眸，道：“无?息，小师弟向来是不肯服输的性子, 他在?御妖之术上有天赋，就真的能做到天下第一的御妖师，可上次我去看他, 摸了他的脉，发现他自断了通灵筋脉, 转而开始修不甚擅长的剑术……”

    孟长云道：“你说要把灯给云明，小师弟怎么可能不闹？他原本就是想要那灯的，只是又想去?无生?境，才跟我那么说。”

    但是薄吟看着?他，一双红眸低暗，声音轻轻地回荡在他的耳边：“真的。”

    他丢了一切，到现在?连他们之间的情分也丢掉了，曾经?哄着要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不再要，曾经?被逼迫才能勉强背出来的剑诀，如今小少年?已?经?能很独立地?把每一重剑修好?了，他在?剑术上有进步，裘无?息本该是高兴的，可是……他的通灵筋脉，为什么在?他毫无?察觉的时日里，就这么断掉了？

    “到如今他性格大变了模样，我看着?心疼，难道无息你就看着?不难受吗？”

    确实不能，莫说是七尾狐妖，就算是四尾，也不可能轻易落入捉妖师手中，薄吟看着?他轻轻地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主人不记得也正常。”

    ……

    他该高兴吗？

    这句话如同雷声震响。

    容枝有些狐疑，他挑眉问道：“捉妖师能奈何得了你？”

    孟长云想到这件事，有些心痛难忍：“小师弟大约是，一个人从无?生?境出来的。”

    容枝摇了摇头，道：“不记得。”

    裘无?息闭了闭眸，开口道：“他……不是……”

“好吧好吧，我认真地来说，当初在人间，我不慎落入捉妖师手中，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