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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往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傅苒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裴负雪早已经痛得麻木了,刀口一回又一回被割开,干脆就那么晾在冷风里,让血流出来,流多了也就不痛了。

    他信傅苒所有的狠话,所有的伤害都是冲动,都是一气之下的口不择言,任何事都不该怪到他的头上。

    他的眼眸中溢满复杂之色,却依然温和地和傅容时说着话,裴负雪倾身上前去,像往常一样给他抹去眼泪,动作温和,口中的话却异常冰冷:“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往后,我们也桥归桥,路归路吧!”

    傅容时暗暗“啧”了一声,差点儿没演下去,他缓了缓心情,道:“我知道京城里有你的人,乔家权势太大了,我没办法,裴负雪,你帮帮我。”

    傅容时默了片刻:“我发誓。”

    漏洞百出用来哄三岁小孩都不可能成功的话,他居然还想要去信,这一环扣一环,未必是傅容时聪明,只是他太傻了,傅苒三番两次想置他于死地,却只用一个不轻不重的理由试图掩盖过去。

    他站起来,道:“你用我的人,可以。”

    他是想信任傅苒的,可是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再去盲目地相信他了,傅苒的一切举动都表明,他只把自己看作是叛臣之子,甚至想利用自己对他的感情,来彻底除掉他,来维护靳氏皇族。

    那天傅苒亲手扎入他胸口的箭,两封字迹相同的信,碎掉的青鸾玉佩……宋长安的死……他没有忘记,傅苒亲口说要杀他的,现在却坐在这里,仿若无事般说——“我们都冲动了”。

    一次次的计谋,难道都是巧合?都是冲动?

    “我有条件。”

    裴负雪沉默了一下,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裴负雪看着他的脸,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将心中激荡的千言万语强行压下,只留下一片静默的迷茫。【采文阁

    傅容时很认真地在陈述事实,可这句话说出来,却和嘲讽差不多,裴负雪听着无比刺耳,他压着气,怕再激得傅苒旧伤复发,只把声音沉下去,道:“你说的对,你想杀我好几次,我都没有死,怎么算不上福大命大?”

    这是要彻底断了的意思。

    傅容时紧接着叹了口气,“这块玉也救了你一命,裴负雪,你真是福大命大。”

    “你这样惺惺作态,是还想杀我一次?”

    什么利用不利用的……真是,小孩子说话就是直白,这明明是再给旧情人一个机会,他都是白月光了,让让他怎么啦?等他死遁下班这人就知道他有多么温柔善良了,他怎么可能杀他,白月光只会心疼哥哥,他会成为反派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存在。

    裴负雪脑子一片混乱。

    裴负雪嗤笑一声,道:“你从小不信鬼神,发誓有什么用处?”

    九天神佛,难道会听非信徒的誓言?

    “你从没想过置我于死地,也是真的吗?”

    裴负雪叹了口气,道:“发誓没有用,傅苒。”

    他计划了那么多次想要杀死自己,却全部用一句“冲动”盖过,每一次他都下意识地给傅苒找借口,每一次都为他想好理由,甚至面对宋长安的死,他也不自觉地跟江蛮于勉撒了谎,掩盖了真正的事实,最后傅苒告诉他,他们都冲动了,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裴负雪依然信他。

    裴负雪看着杯子里溅出来的水渍,道:“傅苒,我只是来给你送玉佩。”

    “不是你想要的吗?”傅容时有些奇怪,他拿起茶杯又放下,无奈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想要,我还能不给吗?”

    都发毒誓了还不信,裴负雪好狠的心!

    可傅容时的怪异举动,险些让他心里的城墙彻底崩塌,漏洞百出的谎言,他信了那么久。

    傅容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放下手,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

    “怎么了?”

    从那封信开始,所有证据摆在眼前,他很难再相信傅苒,可他这句誓言,仍然叫裴负雪心里一颤,明明知道他只是想叫自己再度沉入深渊,困在被编织的温柔网里,可傅苒放下身段向他示弱啊……

    傅容时咬了咬下唇,道:“我真的没想杀你。”

    裴负雪深感无奈,他不想在这段感情里剪不断,理还乱地纠缠,箭矢射中玉佩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心死了,后来被傅苒旧伤复发扰乱了心神,又忍不住再度心软,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还放不下这段感情。

    他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却又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实际上,真正的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了,只是他自己不敢相信。

    他勉强笑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你认为我们还有旧情可叙吗?”

    裴负雪心间一痛,反而笑了:“这也是你的气话吗?”

    傅苒说的没错,他们都太冲动了。

    裴负雪移开视线,两息后目光却又落回在傅容时的脸上,他试图读出这人反常真正的目的,可傅苒的目光像湖水一样平静,那些刻意被忽略的细节却一点点涌了上来。

    “此后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再回来。”

    “杀不了我,便退一步,想要利用我?”

    裴负雪心中哀伤无法遏制,嘴里已经漫出血腥味儿,他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他还存着想叫傅苒回头的希望,或许七年真的是太久了,他连傅苒原本的样子都寻不出了,只能在他冰冷的脸上找寻七年前的影子。

    傅容时猛地看向他,眼眸已经红了,他紧咬着下唇,喘了两息,才道:“我只恨第一次没能杀了你。”

    裴负雪闭了闭眸,有些事情,跳出来看,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况,可他浸在这水里太久了,傅苒一个示弱,他仍然忍不住地去相信他。

    裴负雪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嘲讽似的笑出声:“乔家是皇亲,你想除掉乔氏,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负雪道:“你早说是想利用我,还用发什么毒誓?”

    “裴负雪,你喜欢我便费尽心思撩拨,不喜欢了便轻而易举舍弃,七年前裴家落难我未尝有对你落井下石,反而百般帮助,你在边关只知我是摄政王,哪里知道我的难处?”

    傅容时轻轻皱起眉头,眼眸中充满疑惑和不解,似乎是不明白裴负雪为何如此沉默,他像一根紧绷的弦,就这样坐在他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傅容时正喝着茶水,听见他这话眉心一皱,重重一声将手里瓷杯搁下:“你还在生气?”

    他一时之间没喘上气来,只能歇了一歇,继续道:“你只凭着几句气话,把我为你做过的事一笔勾销!裴负雪,你太狠了!”

    裴负雪看着他,问道:“你当初送我青鸾玉佩,是为什么?”

    裴负雪握紧了手指,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担心着傅苒的伤势,怕他气的伤口再裂开,真是没救了。

    傅容时紧了紧手,他的面容冷下来,却强行压制住心中的起伏,半晌后松开手指,道:“你既然已经信了我的气话,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怕我再杀你一次吗?”

    两人沉默半晌,裴负雪轻声道:“傅苒,你知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傅容时抬起眸,他的泪意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双清冽的眼睛,他举起四根手指,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有想置你于死地的心思,就叫我不得好死。”

    傅容时愣住。

    傅容时笑了笑,道:“如果是靳起救了我,向我讨要这块玉佩,我不会给的。”

    他居高临下,看着傅容时的容颜,道:“等乔家落了势,你离开京城。”

    “我那天说的是气话,裴负雪。”

    裴负雪声音沉下去,“我如何相信你?”

    “看在我们曾经情谊的份上,裴负雪,再帮我一次吧。”

    傅容时今天的怪异举动,居然完全是因为他还有用处,真是太可笑了,裴负雪为他那一瞬间的心软唾弃自己。

    怎么就会到这样的地步呢?

    傅容时一下子愣住,他咬了咬牙,道:“如何桥归桥,路归路?!”

    “没想和你叙旧情。”

    裴负雪忽然想起什么,道:“你能不能杀了我,不是由你决定的,而是由我决定的。”

    什么为什么?

    裴负雪已经无力再回应了,他移开视线,道:“怎么证明?”

    裴负雪点了点头:“救命之恩。”

    “我知道,”傅容时呼了口气,道:“所以,我回京后,想用用你的人脉,不至于彻底除掉乔家,叫乔顺年退一步便好。”

    “一码归一码,”裴负雪看着他微红的脸,道:“傅容时,你帮助过我,是真的。”

    “你万事随你的心意,裴负雪,你真以为你安插在京城里的人我不知道吗?”

    他很耐心地,像教导年幼的傅容时怎么使用弓弩一般那样耐心,一字一句道:“傅苒,你心里很清楚,那不是气话,你就是那么想的,你借着我对你的情意,才容易下手,我既然来这里给你送玉佩,自然是不怕你杀我的……”

    “玉佩我也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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