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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主教转头,看向神色如常的年轻君王。

    除了一个人。

    “恶女!魏嫣是来自东方的恶女!她是毁天灭地的人!!!”

    “你……”大主教快要咬碎了后槽牙。

    可现在……

    人们无法认同她,也不必爱戴她,她来自异乡,终究要回到异乡去。

    从故乡出发,要翻过一座巍峨的阿尔巴巴斯特山,横跨过深不见底的亚美利亚海峡,等到人的意志随漫长的路途消耗殆尽,繁华的斯兰城镇,才终于出现在人的眼前。

    “是!”统领行礼,将左手立于肩上,用右手按压心脏,这是对神明起誓的礼节,“谨遵神明的教诲。”

    “几个月很长了,”切里斯道,“有的人死去,有的人重生,有的王朝已经坠落,有的却冉冉升起。主教阁下,在您帮助我统领王朝的这几个月中,我成长良多。”

    大主教也一愣,他从事神职几十年的时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轻视过。

    修女嬷嬷:“你——”

    “哦,”魏嫣弯弯嘴角,“我不是说了吗,你看不惯,就杀了我或者攻打东安。”

    他们站在中心教堂的最中央,被华美的灯光笼罩着,在教堂中全拜留别所有的达官显贵、勋爵骑士的注目下,在殿堂外所有斯兰人的共同祝福下,等待着东方公主的到来。www.qinxiang.me

    她一把撩起了自己的头纱,高傲的眼神打量教堂中的每一个人,遥远而神秘的美就这样直接地冲撞进了每一双眼睛。

    “王后……”身后的修女嬷嬷终于看不下去,“请您安静一会儿,接下来你们要接受主教大人的祝福,您还要赠送捧花——”

    疯狂的王后终于被国王陛下拉走,教堂中在长久的震惊和沉默之后终于爆发了震耳欲聋的讨论声。

    那里的人们从相遇的一刻开始,就想到了会别离。

    所有人都在倒吸凉气。

    她走过来的时候不像是要奔赴一场生命契约,倒更像是那些极端的异教|徒,想要将这中心教堂劈开,把所有人深深信仰着的大主教捅个对穿。

    “如果他疾病、贫穷或者丧失王权,这几点中哪怕有一点,我都会干脆利落地舍弃他,”魏嫣说着看向切里斯,斯兰王朝的皇帝,她的新婚丈夫,“我也不会向你们的神明起誓——我没有信仰,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这是斯兰王朝的首都,汇集世界上最璀璨的珠宝、最名贵的香料、最奢华的绫罗绸缎、最顶尖的机械制造技术……这里诞生最权威的科学、神学,也长养最纯善的人。

    大主教还没能开口,便又被她打断。

    从此以后,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每一个人都从心底保有对神明的爱戴和敬仰。

    “陛下的神志已经被东方的魔女蚕食了!他曾经是对神明多么忠贞!在先王后难产失血的时候,他在中央教堂听从神明的旨意给对大主教叩首整整一千次!虽然神明最终没有选择先王后,但是先王后一定已经前往极乐天堂,化作仙女守护斯兰了——”

    “看不惯吗?”她的视线终于离开切里斯,环顾全场,“没办法,我的身后是强大的东安朝廷,看不惯的话……诛杀我,或者攻打东安,让这个东方的庞然大物亡国——你们随意。”

    轰地一声大门被打开。

    “那好,”魏嫣转头,“哦对了,”她把手里的捧花往修女嬷嬷怀中一扔,“送你了。”

    “那么好,”魏嫣一点头,“接下来干什么?交换戒指,还是亲吻对方?”

    “对了,我忘了说。”

    “主教阁下,”切里斯打断他,“或许您的这句话应该在我和我的王后共同站在您面前时,再问出来。”

    “你——”修女嬷嬷心口剧痛,被赶来的小修女门扶走。

    内侍长沙尔在人群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了个白眼直接昏死过去。

    “你慢一点,魏嫣,”切里斯追上了她,“你现在不能剧烈运动,还不

    东方公主干脆利落的声音通过集音线圈传播,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光最终落在了大主教身上,“你怎么不说话?切里斯说是你来主持我们的婚礼。”

    每天,无数神教的信徒从千万里之外出走,向拜留别进发,花费掉全部的积蓄甚至舍弃生命,也要抵达中心教堂,瞻仰大主教的荣光。

    他说你无须害怕,因为那里值得一切艰辛。

    “切里斯的婚戒是为了他已经去世的王后戴的,我没有顶替别人的习惯、也没有戴戒指的习惯,这个环节就省了吧,至于亲吻……”魏嫣说着踮起脚,一手拽住了切里斯的领结,在他唇畔印下一吻。

    “大主教是吧,”来者眼光上下扫过这斯兰王国中地位最高的人类,“请开始主持吧,我已经到了。”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魏嫣道,“我魏嫣愿意嫁给切里斯·翰约斯顿,成为他的妻子——切里斯,你愿意迎娶魏嫣,成为她的丈夫吗?”

    他说因为你在这里。

    一千年前,路过人间的神明从猛兽的爪下拯救了翰约斯顿氏的先祖,他们在游览人间的路上结伴而行。在翰约斯顿氏的家乡,神明终于发现了这个山海之间被造世者遗忘的,落后而荒凉的族群。

    他将外袍化作建筑遮风挡雨,他将血肉化作面包和美酒令人果腹,他张开怀抱,接纳每一个愿意信仰他的子民,并且承诺会从此保佑他们的一生。

    政通十九年,魏嫣第一次踏上拜留别的土地。

    他的身量太高,魏嫣有高跟皮鞋的加持,一时间失去了重心,好在切里斯早有准备,扶稳了她的腰肢,将她安然地放归地面。

    每一天,又有无数传教士从拜留别启程,带着神的著作和信仰的光芒,想要走到世界的最尽头,哪怕天涯海角,也要将神的赐福送去,将无底深渊照得宛如白昼。

    大主教年过半百,共事了三代君王,自认已经见过太多大场面。饶是如此,他也被眼前的情况惊吓到了。

    他说那个地方叫拜留别。www.cuiqing.me

    她问那里这样好,你怎么还会回来。

    ……

    东方旅行原本只是为了缓解绝望的国王极度抑郁的心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在接到国王传回书信说要迎娶东方公主的时候,大主教还觉得这样不错,巩固斯兰和东安国贸易的同时,也许切里斯会开启一段新的爱情——这人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情种,他沉溺爱情对整个教廷来说都是好事。

    “好了,”切里斯开口打断咄咄逼人的王后,“可以结束了,我带你回宫。”

    “先王后是一位多么温婉贤淑的人啊,她对神明的信仰那样虔诚!陛下怎么会续弦这样一个女人!”

    他们本该环游拜留别,对早早来到圣城翘首以盼的民众们问好,在千万声祝福中接下大主教双手奉上的圣餐,和所有斯兰人共同饮下神明的血液化成的葡萄美酒……

    这样的圣城不会叫每一个追寻它的人失望。

    方才那句话原本也只是玩笑,在他看来,这场婚礼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荒诞。

    若贝丽宫中,国王的轿辇已经抵达,公主却是抢先跳下车子的人。

    ——他在说谁?谁已经重生,谁又走向了死亡?

    “要是让先王后看到陛下的续弦,她该有多么心痛啊——啊——我们可怜的世子阿尔弗雷德,他不但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拥有这样一位后母!”

    “这个公主到底是什么来路?”大主教还站在原地。

    清脆的吻声响彻整个教堂,人们僵硬地和教堂中各色纯白的理石雕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切里斯眼光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他点点头,“当然,我愿意。”

    教堂中鸦雀无声。

    她把教义当做童话,看礼拜和弥撒就像笑话。

    大主教:“我只是很好奇,东安朝究竟有什么魔力,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能让想要与先王后殉情的我的陛下坠入爱河。”

    “苦难的人呵!”

    这个身披白纱的女孩有乌黑的瞳仁和漆黑的发,她踩着极具斯兰特色的高跟皮鞋,却把一切属于斯兰女子的婀娜抛却脑后,她像是踩着一双刀子,或者两根踏碎地板的钉子。

    “这东方的魔女简直没有一点教养,她竟然胆敢公然说出悖逆神明的话来!整个斯兰都会因为有这样一位王后而得到厄运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教堂的大门口。

    修女嬷嬷强忍怒气,“可您毕竟嫁到了斯兰,还是一国王后——”

    她是东方安朝的公主。

    “好了,是不是结束了,”魏嫣看向大主教。

    魏嫣:“我为什么要接受大主教的祝福,我又不信教。”

    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国王陛下的名讳——

    “去查,去查清楚在东安的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主教对教廷军统领低声道,“还有那个公主,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来路。”

    乐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华贵的乐章没有迸出一个预计中的音符,就听得哒哒的高跟鞋声打破宁静的氛围,笔直地冲到了教堂的最中心。

    神明流下悲悯的泪,从此斯兰的境地上有了第一条淡水湖泊。

    于是相爱的人应该去拜留别,失意的人也应该去拜留别,想要向上攀登的人应该去拜留别,想要醉生梦死的人更要去。

    和印象中那个囿于亲情和爱情的稚嫩男孩不同,他的眸色已然看不清晰,他的眼光笼罩烟云。

    “当然、当然,”大主教不在乎地笑笑。

    “皇帝陛下,您真的愿意迎娶这位来自遥远东方安朝的公主成为您的妻子,从此不论贫穷、富贵,疾病还是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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