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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第二日,就下旨让我们去了边塞驻军,那里苦寒,你娘虽然不受宠,但也是从小生活在宫里,可你娘从来没跟我抱怨过一句。偏偏没过多久,你娘便有了你,那是最苦的一年。环境恶劣,时不时还有敌军来犯,再加上你娘身体不适,但这些都被你娘硬生生挺过来了。生产时,更是因为大雪冰冻,接生的人也赶不过来,你还是爹亲自接生的,当时你小小的一团,一张小脸青紫,当时我们都怕你挺不过来。不过还好,你和你娘一样坚强,靠着爹同牧民借来的一只母羊,熬过了那个冬天。

    陆裴之一路离开,路过陆筝宁的院子里时,便看到陆筝宁一直站在院门口,有些惊讶,问道:“小妹还不休息吗?”

    过了一会儿,房嬷嬷便又回了房间,看到郑秋容没怎么动过的饭食,不免规劝道:“姑娘多少吃些,免得亏了身子。”

    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人出门,便看到静安长公主的棺木,两旁站着她的丈夫子女,身着素衣,一步一步领着棺木向镇国公府的方向走去。不约而同的,都驻足安静的看着这一家子,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与你们母亲,是先帝赐婚。”陆崇有些颓然,“当初你们母亲也只是一位不受宠的公主,父亲我也不过是在马背上挣军功的匹夫,大概是你们父亲运气好,军功不断,也未有败绩,自此也青云直上,一路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父亲,你也吃点东西吧。”陆裴之将端来的粥放到陆崇面前。

    陆易之同样沉默,可还是忍不住落泪,对陆筝宁说道:“小妹,我们一起接娘回家。”

    郑秋容早已安排好一切,带着陆秀宁等在门口,见几人回来,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跟在陆崇身后。

    听到自己女儿在叫自己,郑秋容这才回过神来,原本愁容的脸立马挂上笑,说:“既然吃饱了,让房嬷嬷带秀秀去洗漱休息好吗?”

    “你有心了。”陆崇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粥。

    第二日卯时不到,宫里报丧的人便到了,陆筝宁还是被知夏叫醒的,匆匆忙忙洗漱完换上丧服,便上了进宫的马车。

    “阿娘,我吃饱了。www.chunquan.me”陆秀宁放下自己的碗筷,乖乖巧巧的看着郑秋容。

    陆裴之刚踏入府门,林管家就来了,说老爷有事找陆裴之。

    陆筝宁沉默着没有回话。

    陆裴之看了一眼陆易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对陆筝宁道:“小妹,大哥先去爹那一下,今天奔波了一路,早些休息,明天估计会更忙。”

    陆秀宁也早已换上丧服,走到陆筝宁身后,小手拉住陆筝宁的衣摆。

    陆秀宁点了点头,就由着房嬷嬷领着自己离开了房间。

    门被推开,陆崇这才回过神来。

    陆筝宁点点头,听话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人离开,陆崇这才又回了书房。一个人坐在书案前,沉默着。

    “姑娘放心吧,一切有我呢。”房嬷嬷应道。

    陆筝宁点头,默默跟在陆易之身后。

    “好了,裴之长大了,懂得照顾弟弟妹妹,爹很欣慰。”陆崇摆摆手,便示意陆裴之离开。

    “今日知夏偷偷递了消息,这三小姐不像个机灵的。而且宫里那位不是说没了吗?姑娘嫁过来十多年了,或许可以……”房嬷嬷见郑秋容依旧愁眉苦脸,劝道。

    当年先帝暮年,党争严重,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你父亲我的身上,都关心父亲究竟支持哪位皇子。大概是先帝自有考量,将你们娘封了个静安的封号,给我们赐了婚。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好笑,生易之时,明明一切都是最好的,你爹我站在外面依旧担心的不行。还好,母子平安。易之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比你和妹妹要闹腾,出生后那哭声和你那时真的没得比,经常吵得你娘整宿整宿的都睡不安稳。

    看着车上几人的泛红的眼睛,陆筝宁便知道这几人肯定都是一夜未睡。尤其是陆易之,平时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一个人,此时也额外的安静。

    等将晏禾的棺木安置好,郑秋容才试探的开口道:“你们一早就忙着了,我安排厨房煮了些粥,你们多少吃些。”

    陆秀宁小声开口道:“姐姐,你别伤心了。这是果子糖,给你。”

    陆崇没有说话,沉默着走向晏禾的棺木,手抚上棺盖,正欲打开。却见李德诚急忙上前拦住陆崇,道:“镇国公,可不敢扰了长公主的清净!”

    陆裴之闻言一愣,随即笑着安慰道:“我们都知道,这些年,母亲最惦记的,还是你,阿宁。”

    陆筝宁回头,疑惑的看着陆秀宁。

    “父亲。”陆裴之看向自己魂不守舍的父亲,思量了半天才决定开口道,“母亲在世时,做儿子的没能侍奉左右尽一下孝道,如今母亲仙逝,儿子想为母亲守孝三年。”

    “嗯。”陆崇并没有转身,“回来了。”

    “父亲。www.cuizhou.me”陆裴之作揖道。

    陆筝宁看向陆裴之,摇摇头,道:“大哥,阿宁不怕。”陆筝宁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谢谢。”陆筝宁接过陆秀宁手心里的糖,道了声谢。

    陆裴之应了声是,便带着几人去吃饭。

    再后来就是我们又去了边塞驻军,这期间便有了你们妹妹,只是生你们妹妹时难产,又遇到敌军偷袭,当时真的是凶险万分,但这些都没有难倒你娘,你说你娘明明是那样娇弱的女子,却一次又一次度过了那些危险。大概是陛下嫌爹照顾不好你们娘,便派了人让我们回京,将你们娘接进宫。这一接,便是十三年。”

    我和你娘度过了我们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在你三岁那年,先帝就驾崩了,现在的陛下继位。你娘和陛下感情深厚,陛下心疼你娘长久的待在苦寒之地,便下旨,让我们一家回了京。在京都没待多久,你娘想着离开,我们便一起计划着,但是当时你娘又怀了易之,便搁置了离开的行程。

    陆裴之还是第一次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到关于自己父母曾经的故事,看着父亲呆坐在椅子上颓唐的模样,心中也泛起酸涩,嗫嚅着开口道:“父亲……”

    “几小姐有什么要紧,只可怜秀秀,托生到了我的肚子里,成了庶出,若是男子便也罢了,又是女儿……”郑秋容看到自己面前的膳食心烦意乱的摆手道,“将这些撤了吧,我实在吃不下。”

    “大哥,我……”陆筝宁看着陆裴之心情低落的模样,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今天母亲和我说,她一直很想你们。”

    陆裴之闻言,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的跟在陆崇身后,和晏禾的棺木一起回镇国公府。

    “小妹,别怕。”陆裴之握住陆筝宁的手,小声安慰道。

    “大哥你去吧,我送小妹回房。”陆易之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自己夫君是怎样的人,哪怕当初不了解,这么多年我也了解了。嬷嬷,我就是这样的命,这辈子变不了了……”郑秋容说到这,眼里又溢出泪来。见房嬷嬷还要说话,便自己擦了眼泪道,“子川这孩子过几日不就要来京了吗?我已经和老爷说过了,到时候你好好照顾一下,这孩子也是可怜,从小娘亲便去世了,偏偏他爹后院又不是个消停的……想当初余杭顾家也是世代簪缨,如今没落了,小妾磋磨嫡子的事也能做出来……”

    陆崇看向沉默的几人,道:“去吃饭吧,裴之,你带他们去。”

    “回来了。”房嬷嬷回道,随即又斟酌的开口道,“大公子和二公子自小养在国公爷身边,与国公爷的感情自然不必说,只是这三小姐一回来,咱们小小姐一下就成了四小姐……”

    陆崇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洒进来的月光照在陆崇身上,反而给陆崇增添了几分衰颓之气。陆裴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父亲好像老了。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总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父亲,或许在知道自己发妻身故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苍老了。

    “嗯,大哥,你去忙吧。”陆筝宁应道。

    “我知道。”郑秋容叹了一口气,随即又抬头看了眼屋外,“那三个都回来了?”

    “父亲。”门后响起陆裴之的声音。过了一会,陆裴之见陆崇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推开了书房门。

    “好了,你才刚回家,就遇到这么多事,早点休息。”陆裴之拍了拍陆筝宁的头,宽慰道。

    陆崇闻言,便垂下了手,回头看向自己的三个儿女,半响方道:“回吧。”

    陆裴之得了回答,这才放心前往陆崇的书房。一进门,就看到陆崇站在窗边,透过打开的窗户,正是陆易之和陆筝宁回去的必经之路。

    陆裴之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关心娘,你就不关心吗?”陆崇转身,看着陆裴之,这才恍然察觉,曾经缠着自己的稚儿,如今已经长大,俨然能够独当一面了。

    陆裴之见状,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也只好先离开,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道:“父亲也早点休息。”

    “裴之知道,娘亲去世,最伤心的还是父亲。但是父亲是一家之主,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考量。”陆裴之回答道。

    “裴之多谢父亲成全。”陆裴之谢道,心中沉重之余也终于多了一丝松懈。

    “父亲,易之只是太关心娘了,难免有些冲动,您别怪他。”陆裴之开口替今日的陆易之开脱道。

    “人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用。”陆崇冷笑一声,又似在自嘲,随即又抬眼定定的看着陆裴之,“三年后,你便二十了。这期间,不能成家,不能博取功名……你也大了,若真的想好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本想劝上一劝,可看着陆裴之如此坚定的目光,陆崇索性放弃了。

    晏禾的棺木停在宫门口,陆崇一下车,李德诚就笑着上前解释道:“长公主逝世,陛下伤怀,就不来见镇国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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