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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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浑想说这也是正事，但又没说，只笑着点头，挽着她站起身来。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贺兰浑很快来到近前，笑嘻嘻的，“这是要去玄真观？我跟你一起。”

    裴谌跟在后面，冷冷添了一句：“肯定不难找。”

    山道无人，纪长清早已揭掉隐身符，此刻在空中御着夜风：“太子说，东西在我房中。”

    她的呼吸也乱了，心跳也快了，她轻轻摸了下他的脸：“该办正事了。”

    头一回什么？头一回是她躺在他怀里？纪长清伸手，攀着他的脖颈拉他靠近，他的笑容渐渐变成期待，在这个孤单的春夜，只有她与他两个人的春夜，纪长清突然发现，她有些时候，也是喜欢有人相伴的。

    然后，成玄出现了。

    他知道贺兰浑难缠，便也不再多说，拍马正要走开，马笼头忽地被贺兰浑扯住：“裴七，皇后是不是私下跟你交代了什么？”

    纪长清四下一望，风清月朗，山林寂寂，若是卫隐一直留在此处没走，那么天火焚烧时他应该也看见了，为什么青芙丝毫没有提起？

    “卫隐在附近。”纪长清道。

    “聪明，”贺兰浑大笑起来，“走吧！”

    听见她淡淡的声音：“不必冒险。”

    许久，久到整个世界消失后再又出现，灵堂中隐隐传来交谈的语声，是裴谌在询问，纪长清松开了贺兰浑。

    暖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纪长清抬眼，看见贺兰浑低着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纪长清发现他的睫毛极其浓密，这让她下意识地用指尖碰了一下，他便趁势偏过头在她手腕内侧吻了一下：“冷不冷？”

    贺兰家觉得心里砰地一跳，长久以来她给他的感觉都像是一把剑，凌厉又纯粹，但此刻的她如此脆弱如此复杂，他从没有比现在更加清楚，她是活生生一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裴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马匹的长鬃忽地一甩，随即他整个人就像腾云驾雾一般冲了出去，道路两旁的房屋树木箭一般地疾疾向后退去，裴谌又惊又疑，余光里瞥见贺兰浑冲在前面，双臂微圈，形成一个拥抱的姿势，裴谌瞬间想明白了一切：“纪长清，是你！”

    弹指飞出符咒，乌骓马随即一跃而起，纪长清看着前面的裴谌：“跟上他。”

    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他的气息，但却极为分散，并不能确定他人在哪里。

    贺兰浑起初有些疑惑，随即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她是担心他们甩下裴谌自己回去的话，将来他在武皇后面前不好交代，她从来都如利剑，一意向前，极少顾虑其他，如今能想到这一点，自然都是为了他。

    她松开他，一跃上了屋顶。

    屋瓦一片压着一片，致密整齐，纪长清想起很久之前，她初初开始学习御风之术的时候，那时候她只能跃起到屋顶这么高的高度，她从早晨练到傍晚又练到夜里，繁星出现时，纪宋也过来了，她拉着她在屋顶坐下，声音柔和得像春夜的风：“歇一会儿吧。”

    贺兰浑没说话，他将她鬓边的头发掖在耳后，拉着她在屋顶上坐了下来，他暖暖的额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碰了下，春夜的风软软地拂在纪长清脸上，这一刻，过去与现在再次重合。

    “遵命！”贺兰浑牢牢将她搂在怀里，“坐稳了。”

    贺兰浑看见淡淡的星光从她脸上滑下，丝绸般轻柔的质感，她漆黑的眉头微微皱起一点，眼中带着他看不太分明的情绪：“我有些怀疑。”

    纪长清环顾四周，夜色中熟悉的玄真观也变得有些陌生，像是暗暗蛰伏，等待时机的猛兽。

    贺兰浑嗤地一笑：“你也不是很笨嘛！”

    成玄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儿，成玄和师父一样柔和如同春风，明明是从未见过的容颜，却让她在第一眼就觉得无比熟悉。

    假如是师父……纪长清慢慢吐了一口气，她该怎么做？

    贺兰浑瞧着他的背影：“他是个迂腐的性子，应该不会告诉我，咱们还是先回山吧？”

    容貌可以作假，但相处时的感觉不会骗人，她逼着成玄过招时，成玄用的虽然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招式，但剑意和师父一样，都是凌厉刚猛一路。

    脸贴到最近，呼吸开始纠缠，纪长清吻了他的唇。

    纪长清被他牢牢圈在怀里, 抬眼时, 看见了极远处京洛大道上一点绯衣的颜色, 是裴谌：“在那里。”

    纪长清又嗅到了他身上的龙脑香气，热闹中夹着清冽，是红尘俗世的气味。纪长清觉得安心，双臂轻轻搂了下他的腰：“我得确认一下。”

    屋檐下灯火一闪，却是裴谌问完了话，由李道姑引着往她卧房的方向走去，纪长清站在高处看

    “这应当是他们之前的计划，成玄既然已经倒戈，未必会按着这个计划来，”贺兰浑拍马追在她身后，“观中还有什么地方方便藏东西？”

    子夜来临时两匹马冲上了往骊山去的大道，裴谌一张脸被疾驰带起来的风刮得生疼，怀着几分怒意叱道：“皇后严令纪长清留在上清观中，你竟把她带了出来，贺兰浑，你知法犯法，回去后我必要参奏你！”

    “破绽。”纪长清松开他，弯腰低头，用灵力一片片查过屋瓦。

    他低着头，暖热的手在她脸颊上抚过来，又拂过去，偶尔有头发散下，他便拈起来在手指间缠绕，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催促，这让她原本紧绷的心境慢慢放松：“最开始，我只是疑心那句话。”

    “参呗，”贺兰浑根本不在意，“又不是你头一回参我，怕你不成？”

    官道前方，裴谌听见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回头时，正迎上贺兰浑肆意的笑脸，裴谌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只有他一个，没有纪长清，裴谌松一口气，勒马站住：“你来干什么?”

    太刻意了，简直是明明白白提醒她，一切的关窍就在于这句话。

    既然是罪证，那就必须被找到，所以这个藏匿的地方不可能很明显，也不可能隐蔽到无从下手。贺兰浑扬鞭往裴谌马背上一击：“快走！”

    然而他们携手并肩的模样又让他莫名想起了崔颖，在阴隐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

    神魂

    纪长清觉得有点累，俯身趴在他的膝上。

    这几个时辰他虽然一直都待在上清观，但宫里的人都跟他极熟，所以他知道，成玄也一直待在武皇后殿中不曾走，武皇后与她密谈之后还打发心腹去了趟大理寺，不消说，必定是为了所谓的罪证，贺兰浑笑嘻嘻的瞧着裴谌：“这会儿又没旁人，跟我说说呗？”

    “他一直都在？”贺兰浑有些意外，若是卫隐在附近，以他的性子看见纪长清回来，应该立刻就出现了吧？“人呢？”

    风驰电掣中，眨眼就冲到了前面，裴谌有点惊讶他得这么快，皱着眉问道：“你又来干什么？”

    “你要找什么？”贺兰浑轻声询问。

    裴谌一把扯开马笼头，加上一鞭飞也似的跑开了。

    纪长清在灵堂前停步，门窗墙壁完好无损，并没有火烧过的痕迹，纪长清沉默地看着，听见贺兰浑小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伸手拉过贺兰浑：“先进去看看。”

    “坐好了, ”贺兰浑手臂一紧，跟着加上一鞭，“走！”

    许久，纪长清转过了脸。

    马蹄踏过乱草碎石，急急冲上往玄真观去的小路，贺兰浑看见纪长清停在山门前没有动，连忙追上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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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片轻轻一声响，贺兰浑跳了上来，伸手握住她：“歇一会儿吧。”

    很快听见纪长清的回答：“带上他。”

    搂在腰间手臂猛地箍紧了，纪长清听见贺兰浑清晰的心跳声，他低低嗯了一声，脸颊发烫发热，像是烧着一把火，呼吸却是微凉的，短短长长，只在她的脸颊上拂着，纪长清一颗心也跟着起起落落，这一刹那，所有的烦恼困惑都不复存在，世间只剩下她和他，如此亲密相伴的两个人。

    贺兰浑没再追问，伸臂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我知道，没事儿。”

    今日朝堂争斗，李瀛想用她做棋子扳倒武皇后，成玄却直接把目标对准了她，她对朝堂毫无影响，扳倒她只能是出于成玄的私心，她对成玄有威胁。

    灭，骨肉生。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怀疑纪宋，藏着记载邪术的典籍也许有点古怪，却也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是那段被刻意抹去的记忆让她第一次将整件事与纪宋联系到了一起。

    贺兰浑心尖一软，将怀中看不见的人又搂紧些，凑在她耳边：“没事儿，皇后一向优容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纪长清想说不冷，话到嘴边不知为什么又没说，只向他怀里又靠近了些，贺兰浑搂紧她，笑了起来：“这还是头一回。”

    过去与现在在这一刹那突然重叠，在这个春日的夜晚，纪长清无端明白了许多情感，孤独，怅惘，怀念，还有一些独属于他的，让人心里泛着淡淡甜味的情绪。十指扣紧了，纪长清轻声道：“我怀疑的，是师父。”

    “这路又不是你包下了，我走走怎么了？”贺兰浑放慢速度，忽地向他靠过去，“裴七，想不想走快点？”

    纪宋的肉身即将油尽灯枯，但她的魂魄强大完整，只要于阴时夺取那些阴命女子的身体，依着邪术拼合之后，也许这个强大的魂魄就能获得新的肉身。

    裴谌赶过来时，只看见他两个携手越过围墙的背影，又见纪长清在消失前伸手，收走了他坐骑上的符咒，马匹突然停住，裴谌在俯冲的余量中趔趄着下马，将要敲门时忽地想到，放着大门不走偏要翻墙，这俩人是有什么癖好？

    “不行！”裴谌一口回绝，“这是我大理寺的案子，不是你刑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