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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下眼,掩盖住所有的情绪,语调听不出来喜怒。

    养母的泪水掉在地上,掉在她的心里。

    姜盼儿的赞美有几分真心,阮幼宁不知道,她听到了秦余兰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内疚:“对不起,盼儿。”

    姜盼儿的声音很轻柔:“妈,您千万别这样,哪有长辈对孩子道歉的啊。”

    -

    足够了,阮家有一个人欢迎她,想念她,她就愿意回去。

    姜盼儿无疑是天赋型的女生,任何画面,她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分毫不差的画出来,甚至超越。

    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欠的钱却是不增不少。

    “盼儿,咱家可能破产了。”

    阮幼宁叹了口气,目光却是忍不住四处看了起来。

    莫名的,阮幼宁心里就多了一丝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她就是觉得此情此景,她贸然的出现,很尴尬,很不好。

    这个道歉,阮幼宁知道,姜盼儿也知道。

    养父的脾气就开始暴躁了,很多细微的小事,他心情不好,就会破口大骂。

    秦余兰声音哽咽,目光扫视了一圈房间:“盼儿,我从来想过,她……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幼宁的视线,包厢里的人回了头。

    姜盼儿面色乖巧,慰藉的话说着:“妈妈,您千万别这么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往前看,幼……她,她也是无辜的。”

    他的言下之意,阮幼宁听得懂,只是,她真的有必要回家吗?

    宋时景也看的分明,他平日只是听过姜盼儿,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到姜盼儿。他不动声色的移动半寸,大手寻到阮幼宁的手。

    只是回一次阮家而已,她怎么会忐忑到如此的地步?

    晚上高峰期,路上稍堵车,但是宋时景还是准时开车到了阮家老宅。

    阮幼宁心底的情绪翻腾,但是最终还是低低的说了句,“走吧。”

    阮幼宁呆愣,大脑迟钝的想。

    刚刚进了卫生间,阮幼宁的呼吸还没有平复,就听到“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姜盼儿至今都记得那天是一个雪夜,结束了晚自习,她兴冲冲的跑回家,一进门,就是养父母颓然的神情。

    或者说,那个家还算是她的家吗?

    一整面墙上,整整齐齐的挂着她的画,到现在依旧保存的非常完好。

    阮幼宁看的清楚,他的脸上写着惊慌失措?不知所措?

    原来……

    这样崇拜热切的目光,曾经是在她身上的。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她这个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弟弟,正在慢慢的淡出她的世界,正在慢慢的消失在她的世界。

    养父养母每天早出晚归,四处求人,总算是还能缓一缓。

    阮幼宁扒着面前的饭菜,有些食不知味。

    -

    靠着窗的大书柜里,一摞摞的,放着她的画线稿。

    越来越多欠款就像是沉重的大山,仅仅是一年,就彻底压垮了所有人。

    而随着脚步声,来人的讲话声也清晰了。

    一直进了房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么不妥当。

    望着熟悉的老宅,阮幼宁一时间心里五味复杂,她迟疑着,但最终还是决定要面对一切。

    阮幼宁忍不住上前,轻轻的抽出来一本,画本上的风格还很稚嫩,但是已经初具风格了。

    一下午,阮幼宁的心情都颇为心不在焉,尽管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让自己不要介意,也不要想一些事情,但是依旧掩盖不住的兴致缺缺。

    阮幼宁心里一酸,忍着想哭的冲动,急忙扒了口饭便起身了。

    她该离开了。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她身上……我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

    “去老宅吧?”他询问。

    姜盼儿懵懂无知,却不知道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她脑海里设想了无数个回阮家的场面,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的那些设想有些好笑。

    从幼年到高中毕业,这个房间装满了她整整十七年的喜怒哀乐,装满了她的少女心事,她的情窦初开,她的豪情壮志。

    到了二楼,阮幼宁整个人想都没想,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姜盼儿显然也有些意外,她的视线在宋时景和阮幼宁脸上扫了一下,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住了十几

    这一回头,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

    秦余兰从头到尾,连半分的眼神都没有给阮幼宁,她满心满眼都是姜盼儿,姜盼儿轻声细语,二人亦然是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

    慌乱之中,她急急的躲进了自己房间的卫生间。

    宋时景皱着眉头,眼里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了,但是他也知道,这是阮幼宁的家事,他不能合情合理的插手。

    想来她的画风,其实从这里就已经定型了,她钟情于美好梦幻浪漫的一切事物。

    阮幼宁的心里一紧,很快她就听到姜盼儿的赞美声:“这是幼……她的房间吗?好漂亮。”

    他……

    这些道理秦余兰哪里不懂呢,她就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姜盼儿,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就是懊悔。

    阮幼宁忍不住手臂收紧,紧紧的环住宋时景的腰。半晌,她便果断的下了车。

    什么时候,他们这么好了?她和阮之程只是二十多天没有联系。

    阮幼宁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阮之程。www.yyun.net

    阮之程虽然不多话,却也是很细节的剥好了虾,放进姜盼儿的餐盘。

    而被包厢遮挡住的人,阮幼宁本能的觉得是姜盼儿。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阮之程却是抢先开口了:“姐,别看了。”

    得不到阮幼宁的回答,阮之程又说了句:“爸爸很想你……”

    艺术馆六点闭馆,五点半就开始陆陆续续清场了。

    刚开始的时候,生活还能维持,家里的气氛还算和谐。

    这个老宅,自然指的是阮家的老宅了。

    她刚起身,不料走廊就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宋时景顺从的跟着阮幼宁的脚步,二人没走两步,阮之程就追了上来,他脸上已经快速的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声音平淡:“晚上回家一趟吧,今天立冬。”

    她现在找不到理所当然的理由,名正言顺的进来了。

    四目相对,阮幼宁看的清楚,她后知后觉的,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姜盼儿的脸有些熟悉了。

    十几岁的她肆意在绘画里编织着华丽的梦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说不出来原因,她本能的觉得只有姜盼儿,阮之程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么多包厢,偏偏对面是阮之程。

    而阮之程显然是在跟女性吃饭,他眼里的崇拜几乎呼之欲出。

    姜盼儿战战兢兢,在家一丝大气都不敢喘,她只觉得心里的那束光慢慢的在消失。

    她低语:“我去卫生间一趟。”说罢便逃也似的往二楼去了。

    隔的距离有点远,阮幼宁听不清楚来人是谁,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多少有点不妥当,就准备坦荡荡推门离开。

    忽的,餐盘里就多了一块红烧肉,阮幼宁一愣,一抬头就看着阮郎平面色如常,似乎给她夹菜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

    阮幼宁坐在副驾驶座上,闻言,只是嗯了一声。

    他点点头,落在阮幼宁额头上的吻无比珍重:“我在这里等你。”

    这是阮幼宁有史以来吃的最窒息的一顿饭了。

    其实在姜盼儿十岁之前,收养她的那对夫妻对她极好,姜盼儿的日子过得并没有难。

    这个‘姐’叫的是谁?又是让谁别看了?

    画本上的画面美好梦幻,翩翩起舞的小公主,纯洁无瑕的白天鹅,呼之欲出的蝴蝶,向阳而生的稚菊……

    想到这里,阮幼宁低低的回了句:“晚上六点。”

    她叹气,“盼儿,我最近就经常在想,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你缺失的二十四年,你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回来。”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被打破了,在姜盼儿读初中,十二岁的那年,养父母投资的项目血本无归。

    她在和谐的家庭里长大,养成了一个小爱好——喜欢涂涂画画,虽然养父母不觉得画画会成多大成就,但是一直也没有阻止。

    谩骂,争吵,埋怨,每天就是无尽的负面情绪。

    这话落在阮幼宁的耳边,莫名的,心底的失落忽的就生出了一丝酸涩的喜悦。

    而且,和阮家的关系也确实该有个了断。

    居然是秦余兰和姜盼儿。

    二人都不知道的是,阮家的二楼,一个身影盯着这一幕,神情无比的复杂。

    好巧不巧的,偏偏还半开着门。

    阮幼宁的思绪万千,半晌,还是原位放回了。

    宋时景知道阮幼宁心里装着事,所以五点左右就一起出了艺术馆。

    阮之程呆愣不已,而这一幕似乎也让包厢的人有所察觉,“划拉”一声,包厢的门就被彻底拉开了。

    阮幼宁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而姜盼儿却是回了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她开口:“阿景,我进去了……早晚都要面对的。”

    她和她的长相竟是有四五分相似,只看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

    姜盼儿没有回答,只是往前几步,细细的打量着墙上的画,思绪忽的就被拉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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