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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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她与他相近不过咫尺，全身的重量仅靠横穿过她腰间，那只强硬有力的手臂，微微抵着她腹部软肉。

    连她堂姐虞苒也是，哪怕禁足在府也还是打听到了，知道姬策出身后却立即没了兴趣。

    虞缈越发感觉，或许凭借姬策的敏锐洞察，或许早已经认出了她。只是不想借此邀功，又或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才顺水推舟这般说。

    她本是鸾台家世出身，自幼被家中保护极好的女郎，性情纯粹明媚。如此小娘子的亲近，无疑让人提不起任何反感之心。

    “小心些。”姬策别开头，似也有些不自在，多停顿了片刻又道：“那继续走吧。”

    虞缈能感觉有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腹部环过她的腰肢，像是大人对待小孩子那样把她抄了起来。

    自然，也是顾忌着席上的小娘子。两个做兄长的人都酒气熏熏，又像什么话。

    “今日我爹交待我去官府寻李大人传句话，我给忘了。”虞华陵急急起身看了眼窗外，却已隐见澄明黄昏之色，衙署就快要下锁了。

    这便是主动示好结交的意思了。少女娉婷玉立，纤骨窈窕，微仰起那张雪雕玉琢的瓜子脸。

    虞缈拘谨地跟在姬策身侧，少年身高腿长，虽将就了她的步伐，但她偶尔还是会落后半步。姬策又稍停顿等她。

    百珍楼离虞府不远。如今已近日落，天边遥遥一片酡红。

    他很快就同姬策称兄道弟起来：“你也觉得裴侍中有失公允？哈哈哈，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闻言，少女一双潋滟桃花眸轻眨，笑得弯弯如明月。

    “我可以像他们一样，叫你阿策吗？”

    “堂兄，怎么了？”

    此时在场只有姬策依旧面色镇定，保持着姿势不动，轻声关心道：“还好么？”

    路上两人皆一言不发，虞缈望着少年后颈的冷峻骨骼，忽想起曾听人私下所言。www.chunshan.me

    连虞恬都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感慨：“六姐，你生得实在

    虞华陵本就生性热诚殷勤，可以边吃边高谈阔论。哪怕虞缈几乎安静得一言不发，姬策也少言寡语，也能侃侃自得其乐。

    她心窍瞬间收紧，无法平衡的无助再次袭来。

    少女腰细得不可思议，纤薄柔软的身子也没多少重量。

    虞华陵尊重友人，遂同放下杯盏，虚心受教：“阿策你说得对，耽于享乐饮酒，的确易忘事伤身。”他忽一拍大腿，面色骤白：“坏了，完了完了——”

    虞缈像是只被惊到的振羽小雀，飞快而略带狼狈地撑起身后，立刻僵着薄肩退后了几步。

    ……

    他的衣襟袖口，似乎也染上了对方熏衣的馥郁花香，此时似乎依旧柔柔游曳在空气中。

    “来来，我们再浮一大白……”

    “我没有。”虞缈立即小声反驳。虽然起初她也有些念头，可也并非她有意回避失礼……

    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姬策幽微难辨的目光似流云暗下，薄唇轻动，也从善如流地回应了她。

    ……带点欲盖弥彰的慌，扯开了距离。

    虽将要扑倒的势头遏止住了，但虞缈也彻底懵了。身后赶忙来扶她的婢女灵犀灵芝，见此一幕，更是齐齐愣住，不忍憋笑。

    进食时从容不迫，近乎无声，且也十分注重礼节洁净。他似乎口味清淡，喜清甜鱼肉，不贪杯，不食胡荽，也就是香菜。

    姬策微怔偏首，犹如月影深潭的眼底拂过一丝惊讶。

    还好脸侧垂下的如藻长发，遮住了几分虞缈染绯的雪腮。她咬着唇，眸间如风搅乱一池桃花水。

    因此姬策不过环过一只手臂，就将她整个人支撑了起来。然而她不仅是‘挂’在对方手上，也像是被半揽在了少年胸膛前。

    “为何你要装作没认出我？”虞缈也不知怎地，说完忽又有些泄气：“你不要说……你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我了。”

    于甜羹果子上，口味几乎同她一致。因为投契，好感似乎又多一点。

    虞缈回忆到此，娓娓作停。

    刚才还往前倒的小姑娘，就像沾了水的面条一样软软挂在了他右手臂上。

    却听对方平淡的声音，似隐匿着一分笑意：“我原以为，是你不想认识我。”

    姬策心中有片广袤弥远的湖泊，却似乎意外被掠过的小小鸟爪，勾带起细碎的涟漪。

    既然姬策说初次见面，虞缈自然也不会提起那桩难堪的往事，无形也缓缓落下一颗心。www.cuiya.me但他表现得对她毫无印象，少女好像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纳闷。

    虞缈脸微红：“不说了。下次再和你说。”

    榴齿轻抿，却自动省略去一字。

    虞缈垂着头，懊恼低眸，粉白雪颊晕红一片：“我没事了。”她抿唇道：“多谢你。”

    双手还下意识慌乱地摆了摆，如鱼尾般挣扎。

    万幸无事，只是场面却显得有些滑稽。

    姬策不仅是庶出，而且还是燕王府中唯一一个母不详的子嗣，故为燕王所不喜。那些为姬策容颜风采而着迷的贵女，也因此望而却步。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她堂兄虞华陵，不仅热爱胡荽大蒜，还力荐亲友尝试。虞缈和姬策同时凝重地摇头，拒绝了他的热情。

    第二次了。又在他面前失态……

    “可是，这明明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虞缈颤着指尖，手指抵在姬策手臂上，企图借力尽快站稳脱身。与此同时，她的手心甚至能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触及到少年手臂线条和其中暗藏的蓬勃力道。

    但横竖在他面前，也不止丢人一次了。

    热度又从掌下蜿蜒传来，像是一下烫到了她的指尖。

    但在她的眼里，却觉得这简直不值一提。

    她忍不住去观察一个与自己截然不同，却又突然闯进她视野的人。尤其对方拥有她所没有的敏锐、沉静，也有着超乎同龄人的阅历见识。

    虞缈忽心中微动，软雪琼脂似的手指，捏着腰间悬着的那枚鸾纹玉，在凸起的雕纹上划来划去。她轻声，又带着些期待：

    虞缈渐渐想得出了神。天色晦暗，连何时遇着脚下的不平坎坷都忽略了。足尖莲靴恰好踢到一处翘起的石砖，一点阻力，就足以让她骤然失衡。

    有匪君子，恐怕也不过如此。

    姬策看向比自己个头娇小的小娘子。

    连身侧赶忙凑过来的婢女们，第一次见自家女郎这般脚步灵活，都颇感稀罕。

    一桌同食，她能无声无息观察到，眼前少年教养仪态显然极好。

    身后漫天绮丽云霞，为他渡上了一层淡淡金光，将那深邃眉眼，刀凿斧削似的冷峻面庞，都衬得温和几分。

    虞缈眼帘微抬，似不经意拂过对桌的少年。

    他顾不上多想，又十分信任姬策人品，遂求助道：“阿策，不如你替我送堂妹回家吧。缈缈，你跟姬策回去，好不好？”

    一顿饭，用得四平八稳。虞缈始终幽静无声，充当堂兄口中今日格外乖巧矜持的小堂妹。她自小出身高门，其实若无初遇时的意外而生出别扭，也并不会在生人面前露怯。

    姬策回头，欲继续送她回府。

    他的五官浸在霞光倒逆的阴影里，看不太真切。虞缈只看着少年清俊的轮廓，忽感到若有若无的紧张。

    “我在府中行二，又比你年长。不如，你叫我姬二哥吧。”

    清冽如兰草的淡淡冷香，几乎无孔不入地渗透四周。

    少女神色惘然，像是断线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坠落，轻飘飘地向前倒去。眼看就要头朝下，摔个五体投地。

    “我为姬策，万全之策的策。”

    虞恬听得意犹未尽，忍不住催促：“后来呢，后来呢？是燕王殿下先和你表心意么？你们如何走到一起的呀？”

    虞缈如冷玉似的面颊变得滚烫，长睫缓慢如羽落颤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好，二哥。”

    虞华陵同样征求了堂妹的意见，虞缈也顾及堂兄被二伯责罚，点点头。

    相邀第三杯时，姬策却剑眉微挑，婉拒道：“某有戒律，事不过三，贪杯易误事。”

    就像被蚂蚁轻轻咬了一口，不疼，却让人时刻挂心。仿佛姬策完全将她忘记，她也不甚欢喜。

    在姬策毫无波澜的姿态下，虞缈也逐渐放松下来。她生得纤骨窈窕，姿容瑰丽，犹如春日含露花枝。静坐着不说话时，也像极了一尊华美娇奢的小瓷人相。

    虞缈忽脚步踟蹰，看了眼暮色四合的天际，与离家越来越近的熟悉路径。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涌上心口，她鼓起勇气道：

    姬策行事审慎，仿佛心上总是悬着一条无形的准绳，约束着他持礼稳重。且他一贯简朴低调，脾性疏淡客气，与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可从始至终，姬策都恪守着礼节，手也握成拳，没有触碰到她身上多余之处，更丝毫没半分失礼逾越。

    那些醉心玩乐的膏梁纨袴，甚至还不如姬策。哪怕少年如今声名大噪，也没有许多贵族子弟一贯的浮华轻佻。

    虞缈克服着心中娇怯，落落大方地仰目回视，樱唇轻启，施了一礼：“我叫虞缈，云雾缥缈的缈。既你是堂兄的友人，也可以唤我为缈缈。”

    此时南风柔煦，吹着一高一低两个年轻小女娘的长发。虞缈低头，蛾眉婉转，桃花眸中潋滟美丽。长睫微动，恰似那春月里的一泓清潭。

    可就在她慌了颜色的瞬间，她身前的姬策却像背后有眼，立时觉察回头。少年眼疾手快地侧身，右臂顺势一捞——

    虞缈轻轻一点下颔：“我都可以。”

    似如松柏高竹，不卑不亢，幽静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