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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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阳长公主担忧外孙女回去不适应，甚至还派人送了几大车的奇珍异宝过来。关爱疼惜之心，可见一斑。

    在预感到即将分离的不安中，小娘子漂亮而乌漉漉的眼眸，忽簌簌落下莹泪。

    会稽虞氏乃钟鸣鼎食之家。虞烈又因几年前降服蠕蠕的军功，命为三州刺史，加封骠骑大将军，愈加威风显赫，风头无两。

    她抿着唇，“只是如果那个人，若非看你浮华的外表，而是真心待你很好……”

    虞恬想，燕王如今与六姐身份也算匹配，更是待六姐如掌上明珠。洛阳的女郎们，无不是道一声艳羡的。

    虞缈只知道外祖这些天身体都不好，听灵犀说神明有灵，便跑去宗祠跪了许久。祈求若有菩萨，保佑让外祖身体安康。

    谢麟去世后，衡阳长公主也因触景伤情，不愿再居住在谢府。她离开洛阳回到了旧籍淮南。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法子。”

    只是可惜，他看不见阿鸾长大了。

    燕王尚且要防着她招蜂引蝶，看住她都要劳神费力，时刻盯着。哪还有别的精力去招惹红粉，多看别的野花。

    虞恬眼睛眯得跟月牙儿似的，振振有词：“我只是长大了。不过六姐就算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花钱解忧呀。总之，六姐会烦心的事，还是要比碌碌众生要少些。”

    然而如今，她看见外祖母和阿娘阿耶，还有表哥们都齐聚一堂，面色凝重。听着外祖父的最后一句话，她还似懂非懂，心中却已生出一种茫然的害怕。

    虞苒沉重道：“陛下这次可是雷霆大怒。若是迟迟不息怒，三伯怕是一直无法官复

    外祖父谢麟在虞缈六岁这年溘然长逝。

    后亲为其大肆操办丧仪，安葬规格无与伦比，哀荣极重，定谥为文献公。

    虞苒见了虞缈，也眼神微变，面色有些不对。竟直接改道朝另个方向走去了，有些躲避的意味。

    虞恬笑她：“六姐，你还能有什么心事么？六姐姐，人人都羡慕你，我实在想不出你该有什么烦心事儿。”

    虞缈能和姬策说的话，也能和她说。而有些不能说的，或是不好意思和姬策说的，还是能和她陆时微说。因此如何不让姬策失衡。

    虞恬似乎敏感觉察了什么：“阿鸾姐姐近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吾孙阿鸾，乃吾家宁馨儿。也不知日后，谁家有福气娶得。”

    谁不得说一句，虞缈的眼光好呢。

    但在她未回虞家之前，原本虞家声名最响，最为光鲜靓丽的女郎，乃是虞四娘虞苒。

    她回到虞府，正与灵犀说话时，却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华服，鹅蛋脸的纤瘦女郎，不由声音一顿。

    可后来她却只能回想起一片白色。或许是因为年幼与巨大的悲伤，一齐冲淡了她的记忆。她长大后对于六岁前的事几乎是模糊的。

    而她又是谢庄南所生，外家是陈郡谢氏。也是文献公谢麟与长公主独此一个的外孙女。

    虞缈双眸濛濛，还有些不解地望着她。

    而在虞恬心中，四姐惯来心高气傲不好相与，她的心还是向着会陪她玩的六姐。

    她只是点了点头。

    而来人正是虞家的嫡四娘子，虞缈大伯虞琰的女儿，虞苒。

    她愁眉不展，眉黛如柳枝弯垂。小娘子生得姽婳动人，轻愁时也惹人心疼怜惜。

    “你只需要知道，”陆时微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继续拿了个李子吃，“你如今，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在虞缈回来之后，虞苒却一反常态，主动屡屡亲近照顾。虞缈心思单纯，于是两人很快玩到了一处。

    趁一代贤相谢麟去世，北境伺机掀起动乱，虞烈不久后也领军出征，陷入鏖战。夫妻不得不分离两地，遂共同决定，让谢庄南与女儿也至淮南陪伴长公主。

    虞恬好奇，又不禁缠着她：“六姐姐，你也同我讲讲呗——你怎么和燕王殿下相识的呀？这么多贵族子弟绕着你，你又是怎么看上他的？”

    虞缈也没说什么，眸色淡淡。她一路穿过府中，又遇见了堂妹虞八娘虞恬。

    归洛阳时，她虽还稚幼，却已出落出美人的雏形，初显几分瑰骨艳魄。尤其小娘子生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更是会说话那般的娇妍动人。

    虞恬是四伯的女儿，圆脸杏眼，丽质盈盈，惯来喜欢跟着她玩。

    皇帝悲痛，辍朝三日，在太极殿喝得大醉。他们差不多是一辈人，谢麟走了，他也心中苍凉。不仅如断一臂，更是失去了良师挚友。

    虞缈轻笑：“阿恬，那我就陪你去荡秋千吧。”

    “你啊，还是别胡思乱想了。”陆时微乐了，手上又不安分地捏了捏那张娇颜的脸蛋：“乖乖，你就安心待嫁，做你的燕王妃吧。”

    “六姐姐，你总算从谢家回来啦。前些日子我来找你玩，你都不在府中。”

    只因她是虞缈最好的同龄挚友，少女的心思极容易受她影响。女孩间亲密起来，更是无人能及。

    “听说是因太子遇刺后数月不醒。事关皇储，陛下就一直心情恶劣，猜忌左右朝臣。”

    虞缈回到虞府之后，同样受到诸多关注。

    “惜我老矣，不得见……”

    小堂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你从来没说过，就说给一次给我听听呗。”

    虞缈也缓缓放下了筷。她也隐约听见一些大人避着她的议论，皇宫中几月前似乎发生了某件大事，陛下一直心情不好，连她的阿耶似也因触犯禁忌而被迁怒降罪。

    当年，燕王殿下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府庶出子。甚至因为母不详的身份，几乎从未抛头露面，鲜有人知。

    姬策看她时，眼里那股浓郁的情意都快溢出来了。而虞缈这样的华族美人，从来不缺才俊年轻追求。

    虞缈想着，虞恬过几年也该相看人家了，也不妨和小堂妹说一些。只是到底是最深处的女儿心事，只一想就不由雪腮微红。

    虞缈模糊其词，打了个比方：“那若是你惯来信任之人，背叛了你的信任，从此与你生分。www.yajie.me你伤不伤心？苦不苦恼？”

    虞缈轻轻睁大了眼：“啊？不会吧。www.jinyu.me时微，你是不是误会了二哥……”

    谢芬的事情，虞缈起先被姬策哄着散了大半心，后面又被陆时微彻底解开了最后一团困惑结症。

    虞缈是虞烈唯一的嫡女。洛阳人人都知道，大将军有个视若明珠的爱女，时常提及在口。

    天授七年。

    但虞缈既不喜欢大伯，也不喜欢堂姐虞苒。

    谢麟一生为魏朝鞠躬尽瘁，德重勋高，为帝所倚重。后又位极人臣，拜尚书令，进太保，封浔阳郡公。

    二人又絮絮地说了不少话，赌茶下棋作乐。和好友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直到快近晚膳，才舍得分离。

    “堂姐清楚是什么事么？”

    如此家世出身，自然成了许多人家眼中的香饽饽。虞缈又生得这般姣丽，常有年轻的贵族子弟喜欢来寻她说话。

    四娘子就是虞苒。只是虞苒昔日和虞缈起过龃龉，阖府皆闻，如今虞苒处处避着虞缈这尊大佛。

    只是具体事宜，当然不好和才豆蔻之龄的阿恬说。

    最后虞缈被留在淮南慰藉外祖母，陪伴长公主待了六年。到天授十三年，才回到洛阳。

    虞缈眼神柔软，不禁想起了往事。

    “噗。”虞缈忍俊不禁，用陆时微的话来笑她：“你年纪轻轻，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

    虞恬遂高高兴兴地同她一起，去了府中烟草池塘边，作秋千戏。两个身影坐在秋千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漫聊。

    “不过，我看还是六姐最慧眼识珠，六姐以后可是会做燕王妃的呢。”

    谢麟逝前，曾让人将虞缈抱到膝前。他坐在病榻之上，抚着尚且年幼的外孙女的发顶，突生感慨：

    不过是看她待阿鸾真心好，才维持着表面客气罢了。

    “有，心中记着多日，但是如今也解决好了。”

    而虞缈也终于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了外祖父。

    她一回到洛阳，便招致京中的许多目光。

    虞恬做了个鬼脸，两人又嬉笑一番。虞恬歪歪头，忽又想到一件府中的见闻，捡了又同她道：“我看见四姐这几日都在绣婚服呢。”

    同小姐妹说话，或许的确有安慰人心的力量，虞缈终于彻底展颜。

    虞恬若有所思，点头：“那的确是挺苦恼的。”

    某次午膳后，虞苒似闲谈道：“我听说，三伯父最近的处境很是糟糕。”

    第一次见姬策时，其实是她人生迄今最狼狈失态的模样。

    虞缈却在其未显名之时，就已与之两情相悦。

    虞苒是大伯虞琰的嫡二女，长虞缈约摸三岁。她生一张清丽的鹅蛋脸，身段窈窕。只是一向心高气傲，平时并不怎么与宗族姐妹亲近。

    “唉，看来世人都一样，佛说众生皆苦，不是没有道理。哪怕是贵如堂姐，也不能免除烦扰。”

    然后她就被阿娘搂入了怀中。紧接着，就是浩大的丧事。

    后来少年规谋宏远，渐渐也崭露头角，更是于涿鹿率军克敌时当身履锋，一战成名。最后更以燕王世子之位，万千厚礼来求娶虞缈。

    虞缈也知道虞苒前年刚订下了卢家五郎，如今即将出嫁。

    陆时微却只是笑，也不打算同她解释。姬策虽是一副君子温润的面孔，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一点出于隐秘的吃味，与随之而来的冷淡提防。

    “嘴甜又机灵的小丫头，净会哄我。”

    老人手上青筋交错，犹如老树藤枝，枯槁毕显。他已年过半百，昔日一身伤病日夜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