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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他突然叫住她。
徐晓风：“可是……”
“它会保佑你。”徐春岚的声音低了下来，“不要害怕，勇敢地面对，你还很年轻。”
次卧不够大，俞洲房间里的是单人床，挤两个人略有些勉强。他们只能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俞洲不太平稳的呼吸贴在他耳边，温热潮湿。
俞洲移开手掌，拉来一条凳子，贴着他坐下，低头去看他正在写的东西。
“不必，”徐春岚说，“回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徐晓风身后，捂住他熬得通红的眼睛。徐晓风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喊起来，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在修仙吗？”
徐晓风：“不是这样……我只是走了一下神。”
徐晓风的情绪岌岌可危，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嗡声道：“有一点想。”
徐晓风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惊得在他怀里乱动：“你做什么？”
“在知海县？”
徐晓风点了点头。
俞洲也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我在焦虑吗？”
说完这句，她离开阳台，重新进了客厅。徐晓风机械性地跟她一起回到客厅，把推门拉上，站在门边看她收拾东西。
门合上的瞬间，徐晓风莫名松了口气，目光重新回到纸张上，笔尖接上了刚才被打断的地方。
徐晓风：“……”
片刻后，他冲完水出来，又径直回了次卧，大约是准备继续睡觉。
他照旧上班、备课、给俞洲做夜宵，但逐渐无法入睡，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好几次晚上睡到一半会忽然翻身起来，跑到客厅算数学算到天亮。
他知道，徐春岚说的是对的。
俞洲整理好新枕头，也跟着钻进被子里，把徐晓风严严实实堵在墙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熄了灯。
……无法面对失败、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
徐晓风：“算不完。我在整理一个庞大的证明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
两年没见，他们在半小时内交流完了所有必要的话。
他想从俞洲身上寻求一点支柱。徐春岚走后的这几天，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回到京市，情绪便好像随时会坠落，一些灰色的阴影每时每刻如影随形。
徐晓风动了动嘴唇，一个字也开不了口，只能在徐春岚的审视下用沉默来抵抗。两人之间只剩下风声，片刻，徐春岚伸出手，把自己随身带了几十年的佛珠手串取了下来，戴在徐晓风的左手腕。
“别动！”俞洲低声威胁他。
”
徐晓风把纸张从他手里拿走：“快去睡，等会都要天亮了。”
他大步走到书桌边，不由分说夺走了徐晓风手里的笔，然后将他整个人从椅子里打横抱起。
两人安静躺了片刻，谁也没睡着。徐晓风翻了个身，躺得浑身不自在，又道：“这样失眠也是浪费时间，让我去把那里算完吧。”
徐晓风只好站在玄关，目送她走进昏暗的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暗，把徐春岚的影子拖得很长，他这才发现她好像瘦了不少。
“失败？怎样才算失败？”
徐晓风在门口一直站到声控灯熄灭、四周陷入黑暗，仍然没有挪动脚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暖又高大的身体从身后揽住他，用手心捂住他冰凉的手，片刻后试探着拿手指擦过他的眼尾。
“这个月都不打算睡觉了？”
“不了，我今晚就回京市，组里还有很多工作，”徐春岚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好好地想。”
徐春岚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徐晓风道：“多多保重身体。”
徐晓风的笔尖一顿，转过头来，看向俞洲台灯下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行。”
徐晓风怕被他摔下去，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徐晓风：“俞洲，你最近越来越独断了。”
俞洲的左胸腔钝痛。他紧紧抱住徐晓风，等了很久，肩头却一直是干的。
俞洲把他抱进自己的房间，反锁起门，将人放在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了新的枕头。
徐晓风下意识反驳：“不是这样，我只是想尽快结束一些失败的……”
被子里还留着俞洲的体温，很温暖。他被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目光围着俞洲转，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是做噩梦了？还是怕黑？”
“对，在知海县。”
她站起身，道：“一个星期后，我会问你的答案。”
“你在。这周末我陪你去市里的医院看看，看心理科。”
“风哥，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徐晓风回抱住俞洲，把脸埋到他肩膀处，从这个小他十岁的男生身上努力汲取温度和力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
俞洲把他揽得更紧一点，声音低低的：“我以为你哭了。”
不仅仅是两鬓，连头顶的发旋也新长了白头发。
俞洲沉默一会，似乎有点生气，忽然站起身，闷头走进了洗手间里。
他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撑着下巴看徐晓风抽出了一张新的白纸，开始继续计算。
他是个……
“结束掉之后呢？你要回京市？”
徐春岚：“好。”
“首先要做一个健全的人类，其次才是数学家、科学家。”俞洲说，“你没有个人生活，没有朋友，没有和社会的强有力的关联，把一切都投到数学里
夜晚会让人变得脆弱。
“躺下好好睡觉。”
“为什么？”
俞洲半夜起床上厕所，一推门便看到徐晓风开着台灯，坐在书桌边挑灯夜读。
俞洲揽着他的腰，问：“你在证明的时候，会感到快乐吗？”
俞洲在门口看着他，忍了又忍，没忍住。
“……”徐晓风往旁边靠了靠，贴在墙上，“我从十四岁开始证某个数学猜想，一直证到二十六岁，最后推导出了错误的结论。这样算失败么？”
俞洲关上门，让徐晓风转过身来，捧住他苍白的脸，道：“想哭就哭，没什么关系。”
“躺着也是失眠，不如早点把它结束掉。”
徐春岚只带了一个包，很快便收拾好了。
自从徐春岚走之后，徐晓风开始犯一些老毛病。
徐晓风一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高三的俞洲，但现在，在黑暗的掩饰之下，他听着俞洲温和的声音，忽然有了强烈的倾诉欲。
“是吗？”
黑暗里，俞洲睁开眼，看着身边人隐隐的轮廓，低声说：“我还有很多更过分的想法，只是没有说给老师听过。”
徐晓风道：“我给您打个车。”
那双美丽的眼尾有了不少新增的皱纹。
“那就不能算失败。猜想之所以叫猜想，因为它本身就存在不确定性，可能被证实，也可能被证伪，结果并不是评判成败的唯一因素。”
是干的。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事实是我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很痛苦，像是看着信仰的东西在自己眼前彻底崩塌。”
徐春岚轻轻一笑：“你在这里一天上班接近十个小时，还要处理人际关系，甚至还养着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时间做证明？又有什么资源去查阅最新的国际成果？”
“你犹豫了。”俞洲说，“看来伯母真的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动摇。”
夜最深的时候，房间里瞬间陷入浓郁的黑暗。
徐晓风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很灵，明智地选择不问。
他在徐春岚的质问里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再被风一吹，手脚冰凉，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在徐春岚身上发现了更多时间的线索。
她没有过多犹豫和留恋，拎着包走到玄关换鞋。徐晓风跟在她身后，想一路送她出小区，刚走到家门口便被她拒绝了：“你回去吧，不用送，外面冷。”
童话
文里提到的“霍林猜想”是虚构的名字，但是有现实原型，数学专业的宝贝或许能看出来哈哈哈哈，是一个非常难的猜想，至今没有解决
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草稿，他用的是铅笔，草稿纸上的字迹潦草焦躁，密密麻麻全是他看不懂的公式和草图，许多地方的笔划过于用力，甚至戳破了纸。
俞洲：“明天太阳不会升起了吗？”
徐晓风心脏砰砰直跳：“……你怎么起来了？吓我一跳。”
这两年他在学术上没有任何进展，因为他花了大量时间去“生活”，故意减少做研究的时间，让自己努力从自杀未遂的压力中缓和下来。
徐晓风小心地试图和他商量：“……我今天还有最后一点没弄完。”
“今晚能不能算完？”他问。
“挺快乐的，那是我最单纯的十几年，什么都不想，全心投入。”
徐晓风：“但……”
他说得很平静，但是声音在微微发抖。俞洲把手臂收紧，闻着他最近越来越浓的檀香，道：“风哥，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走不出来吗？”
徐晓风：“……”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下了一层，消失在徐晓风的视野里。
俞洲望了一眼时间，三点半。
眉心的川字纹更深了，似乎有数不清的烦恼事。
徐晓风极为认真地看着她，干涩地“嗯”了一声：“要走了吗？今晚不留下来？”
不知算了多久，次卧的门又打开了，他还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毫无察觉。
] “妈妈。”他突然叫住她。
徐晓风：“可是……”
“它会保佑你。”徐春岚的声音低了下来，“不要害怕，勇敢地面对，你还很年轻。”
次卧不够大，俞洲房间里的是单人床，挤两个人略有些勉强。他们只能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俞洲不太平稳的呼吸贴在他耳边，温热潮湿。
俞洲移开手掌，拉来一条凳子，贴着他坐下，低头去看他正在写的东西。
“不必，”徐春岚说，“回去。”
他轻手轻脚走到徐晓风身后，捂住他熬得通红的眼睛。徐晓风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喊起来，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在修仙吗？”
徐晓风：“不是这样……我只是走了一下神。”
徐晓风的情绪岌岌可危，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嗡声道：“有一点想。”
徐晓风从来没被人这么抱过，惊得在他怀里乱动：“你做什么？”
“在知海县？”
徐晓风点了点头。
俞洲也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我在焦虑吗？”
说完这句，她离开阳台，重新进了客厅。徐晓风机械性地跟她一起回到客厅，把推门拉上，站在门边看她收拾东西。
门合上的瞬间，徐晓风莫名松了口气，目光重新回到纸张上，笔尖接上了刚才被打断的地方。
徐晓风：“……”
片刻后，他冲完水出来，又径直回了次卧，大约是准备继续睡觉。
他照旧上班、备课、给俞洲做夜宵，但逐渐无法入睡，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好几次晚上睡到一半会忽然翻身起来，跑到客厅算数学算到天亮。
他知道，徐春岚说的是对的。
俞洲整理好新枕头，也跟着钻进被子里，把徐晓风严严实实堵在墙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熄了灯。
……无法面对失败、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的懦夫。
徐晓风：“算不完。我在整理一个庞大的证明过程，可能需要一个月。”
两年没见，他们在半小时内交流完了所有必要的话。
他想从俞洲身上寻求一点支柱。徐春岚走后的这几天，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回到京市，情绪便好像随时会坠落，一些灰色的阴影每时每刻如影随形。
徐晓风动了动嘴唇，一个字也开不了口，只能在徐春岚的审视下用沉默来抵抗。两人之间只剩下风声，片刻，徐春岚伸出手，把自己随身带了几十年的佛珠手串取了下来，戴在徐晓风的左手腕。
“别动！”俞洲低声威胁他。
”
徐晓风把纸张从他手里拿走：“快去睡，等会都要天亮了。”
他大步走到书桌边，不由分说夺走了徐晓风手里的笔，然后将他整个人从椅子里打横抱起。
两人安静躺了片刻，谁也没睡着。徐晓风翻了个身，躺得浑身不自在，又道：“这样失眠也是浪费时间，让我去把那里算完吧。”
徐晓风只好站在玄关，目送她走进昏暗的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暗，把徐春岚的影子拖得很长，他这才发现她好像瘦了不少。
“失败？怎样才算失败？”
徐晓风在门口一直站到声控灯熄灭、四周陷入黑暗，仍然没有挪动脚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暖又高大的身体从身后揽住他，用手心捂住他冰凉的手，片刻后试探着拿手指擦过他的眼尾。
“这个月都不打算睡觉了？”
“不了，我今晚就回京市，组里还有很多工作，”徐春岚说完，又重复了一遍，“好好地想。”
徐春岚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徐晓风道：“多多保重身体。”
徐晓风的笔尖一顿，转过头来，看向俞洲台灯下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行。”
徐晓风怕被他摔下去，老老实实不敢动了。
徐晓风：“俞洲，你最近越来越独断了。”
俞洲的左胸腔钝痛。他紧紧抱住徐晓风，等了很久，肩头却一直是干的。
俞洲把他抱进自己的房间，反锁起门，将人放在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裹住，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了新的枕头。
徐晓风下意识反驳：“不是这样，我只是想尽快结束一些失败的……”
被子里还留着俞洲的体温，很温暖。他被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目光围着俞洲转，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你是做噩梦了？还是怕黑？”
“对，在知海县。”
她站起身，道：“一个星期后，我会问你的答案。”
“你在。这周末我陪你去市里的医院看看，看心理科。”
“风哥，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徐晓风回抱住俞洲，把脸埋到他肩膀处，从这个小他十岁的男生身上努力汲取温度和力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
俞洲把他揽得更紧一点，声音低低的：“我以为你哭了。”
不仅仅是两鬓，连头顶的发旋也新长了白头发。
俞洲沉默一会，似乎有点生气，忽然站起身，闷头走进了洗手间里。
他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撑着下巴看徐晓风抽出了一张新的白纸，开始继续计算。
他是个……
“结束掉之后呢？你要回京市？”
徐春岚：“好。”
“首先要做一个健全的人类，其次才是数学家、科学家。”俞洲说，“你没有个人生活，没有朋友，没有和社会的强有力的关联，把一切都投到数学里
夜晚会让人变得脆弱。
“躺下好好睡觉。”
“为什么？”
俞洲半夜起床上厕所，一推门便看到徐晓风开着台灯，坐在书桌边挑灯夜读。
俞洲揽着他的腰，问：“你在证明的时候，会感到快乐吗？”
俞洲在门口看着他，忍了又忍，没忍住。
“……”徐晓风往旁边靠了靠，贴在墙上，“我从十四岁开始证某个数学猜想，一直证到二十六岁，最后推导出了错误的结论。这样算失败么？”
俞洲关上门，让徐晓风转过身来，捧住他苍白的脸，道：“想哭就哭，没什么关系。”
“躺着也是失眠，不如早点把它结束掉。”
徐春岚只带了一个包，很快便收拾好了。
自从徐春岚走之后，徐晓风开始犯一些老毛病。
徐晓风一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高三的俞洲，但现在，在黑暗的掩饰之下，他听着俞洲温和的声音，忽然有了强烈的倾诉欲。
“是吗？”
黑暗里，俞洲睁开眼，看着身边人隐隐的轮廓，低声说：“我还有很多更过分的想法，只是没有说给老师听过。”
徐晓风道：“我给您打个车。”
那双美丽的眼尾有了不少新增的皱纹。
“那就不能算失败。猜想之所以叫猜想，因为它本身就存在不确定性，可能被证实，也可能被证伪，结果并不是评判成败的唯一因素。”
是干的。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事实是我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很痛苦，像是看着信仰的东西在自己眼前彻底崩塌。”
徐春岚轻轻一笑：“你在这里一天上班接近十个小时，还要处理人际关系，甚至还养着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时间做证明？又有什么资源去查阅最新的国际成果？”
“你犹豫了。”俞洲说，“看来伯母真的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三言两语就能让你动摇。”
夜最深的时候，房间里瞬间陷入浓郁的黑暗。
徐晓风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很灵，明智地选择不问。
他在徐春岚的质问里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再被风一吹，手脚冰凉，脸上没有任何血色。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在徐春岚身上发现了更多时间的线索。
她没有过多犹豫和留恋，拎着包走到玄关换鞋。徐晓风跟在她身后，想一路送她出小区，刚走到家门口便被她拒绝了：“你回去吧，不用送，外面冷。”
童话
文里提到的“霍林猜想”是虚构的名字，但是有现实原型，数学专业的宝贝或许能看出来哈哈哈哈，是一个非常难的猜想，至今没有解决
书桌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草稿，他用的是铅笔，草稿纸上的字迹潦草焦躁，密密麻麻全是他看不懂的公式和草图，许多地方的笔划过于用力，甚至戳破了纸。
俞洲：“明天太阳不会升起了吗？”
徐晓风心脏砰砰直跳：“……你怎么起来了？吓我一跳。”
这两年他在学术上没有任何进展，因为他花了大量时间去“生活”，故意减少做研究的时间，让自己努力从自杀未遂的压力中缓和下来。
徐晓风小心地试图和他商量：“……我今天还有最后一点没弄完。”
“今晚能不能算完？”他问。
“挺快乐的，那是我最单纯的十几年，什么都不想，全心投入。”
徐晓风：“但……”
他说得很平静，但是声音在微微发抖。俞洲把手臂收紧，闻着他最近越来越浓的檀香，道：“风哥，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走不出来吗？”
徐晓风：“……”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下了一层，消失在徐晓风的视野里。
俞洲望了一眼时间，三点半。
眉心的川字纹更深了，似乎有数不清的烦恼事。
徐晓风极为认真地看着她，干涩地“嗯”了一声：“要走了吗？今晚不留下来？”
不知算了多久，次卧的门又打开了，他还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