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宿舍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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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他是因为什么入狱的？

    我感觉有水，滴到我的头顶。

    我冷不丁叫了声：“啊。”

    黑黢黢的楼道里，飘散着霉味，腐臭味，以及破旧的墙皮被水分侵蚀所产生的潮湿气味。

    莱欧斯利仿佛没察觉到我的到来，他倚靠着墙壁，微微歪头看着窗外。

    因为他杀了他的父母。

    还有一些不知道有没有变异的小生物不时贴着墙角跑窜过去，发出几声突兀的“吱吱”“叽叽”。

    事实上，莱欧斯利只说他想回宿舍，至于我去不去，他既没邀请，也没下逐客令。

    真相暴露无遗后，大多数孩子面对这种情况，往往被折磨得神经麻木，逆来顺受，听天由命。

    当我回到医务室时，他已经站起来了。

    冰冰凉凉的，滴到头皮上，有点恶心。

    我无法想象莱欧斯利得知真相时的心情，无法想象他做出杀害父母这个决定时的想法，也无法想象他最终面对鲜血时露出的神色。

    我又看向少年，忽然明白了。

    我尝试着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你每天工作完，都是从这条路回宿舍吗？”

    仿佛这个动作很好玩。

    我深吸一口气，抱住食品袋，里面馒头和牛奶的温度让我稍稍镇定下来：“没什么，往前走吧。”

    顿了顿，他低声说：“我想回宿舍。”

    因为杀人。

    他堪堪回过神，一时失笑。我这下又搞不懂他为什么发笑了，只催促他带路。

    眼神悠远又略显空洞。

    我知道，他的养父母是人贩子。

    他曾经无比敬重和热爱他的父母。

    我捋起他额前的碎发，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收回来，摸摸自己的。

    世上莫大残忍的事，莫过于自己一直最亲近的人，却从来没有打算亲近自己。www.qinxian.me

    在莱欧斯利最亲近的家人眼里，他其实始终充当着最低贱的牲畜。

    他的眼神好像在无声地表明自己根本找不到出口，于是索性待在原地。

    那就跟着去看看吧。我想。

    他吸了吸鼻子，朝我温顺地点点头，声音从胸腔里发出：“你来了。”

    “好。”我把食品袋全部用左手提着，走过去，抬起右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看看你有没有退烧。”

    在那种“家庭”里，不存在所谓的爱与尊重，只有饲养和被饲养关系。

    他亲手杀了他的养父母。

    我避无可避地再次想到莱欧斯利刚才的眼神和表情。

    因为我看到往前走的路没有光了。

    多么讽刺啊。

    只剩下我和少年俩人的脚步声。

    “怎么了？”莱欧斯利迅速停下脚步，转头问我。

    我看着宽宽大大的囚服被少年笔直的肩线撑出弧度，忽然感觉自己正像一个偷窥狂般牢牢盯着莱欧斯利。

    尤其是我这个色胚还对他抱有酒瓶底一样厚的滤镜。

    但是，真的很好看啊。

    他简短地回复：“是。”

    我叫他：“走了。”

    他应该只是在陈述自己的想法，但大概因为他的嗓音低而哑，我偏偏听出几丝像是撒娇的意味。

    我一边跟着走，一边在心里唧唧歪歪。但很快，我不由自主地靠近莱欧斯利。

    暗色之中，他灰蓝的眼睛像玻璃球，亮晶晶的。

    空了两秒，我听到他说：“别害怕。”

    牛奶是凉的。我想了想，还是跟店员说：“可以麻烦加热一下吗？谢谢。”

    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扰这种气氛，莱欧斯利收回思绪，转向我。

    水下监狱本就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旦没有灯，它便回归原本的样貌。

    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

    少年没有立刻接着走，他眨了眨眼睛。眼里牵起的一抹深意很快被另外一种情绪压下去，他轻轻叹口气。

    在服务员给牛奶加热的过程中，我倚着柜台，眼神无意识地到处看。

    楼道里，漆黑且沉寂，没有照明灯光，像是一个能吞噬所有东西的黑洞。

    食堂供应的馒头不大，我买了三个。www.zhiruo.me

    我偷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医务室的窗外---外面没有阳光，也没有鲜花，只是另外一堵厚实而斑驳的墙。

    见我抬手，莱欧斯利本能地想往后退，但他原就是倚墙而立，身后是墙，他退不了。

    但是莱欧斯利在他十五岁这年，对这样冷酷的局面做出了反抗。

    我捏紧手里的食品袋。

    温差不明显。还行，不发热了。

    我在少年斜后方走。他的背影很利落，肩平腿长，虽然因生病而步履缓慢，但重心下盘都很稳，身体并不摇晃。

    少年似乎有点恍惚。在我缩回手后，他也伸手摸摸他的前额。

    不长不短的头发显然被梳理过，但仍遮住他脸部的颧骨和硬朗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