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敌在暗，我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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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泷的一只脚犹疑着刚要往下放，原本镇定下来的镇地缦忽地往下一沉，力泷的身子险些径直砸向地面。

    “我也饿。”元裳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说正事，他们在哪？”

    元裳摇了摇头，“没有那样简单。特别是那双眼，看一眼就让人飘飘然，理智也丧失了。”

    元裳将力泷提起来，他荡在半空，被这变故激得满头冷汗，“多谢！”

    她的鼻端在靠近少年时便萦绕着一股森林小溪般的清香。说不清是青草还是鲜花，宛如山谷里的一阵风，当它悠悠刮过时，万物就会复苏。

    力泷看着元裳一闪而过的背影，摇着头奔去了反方向。

    分明是敌人，可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关切？

    元裳并非有意加快速度，可过了一段时间后，再回头时那对双生子已经不见踪影了。元裳不甚在意地继续呼唤高愠，忽然，一只毛茸茸的小鸟扑棱到元裳耳边，云璟气若游丝地道：“我饿……”

    元裳也的确这么做了，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下宛如炼狱般的战乱冷不丁地闯入她的视线，骤然将元裳吓了一个激灵。

    力泷暂时打消了与同伴汇合的打算，效仿她的样子趴伏下去，警觉地打量四周，道：“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毫无预兆地，元裳猛地朝上跃起数丈，鼓噪的风将她的外袍撑得鼓鼓囊囊。还未来得及下落，另一只镇地缦如有神助般向后一卧，它的脖子灵巧地一歪，将元裳往下一拍。

    “你会把镇地缦引过去的，让原本躲得好好的人置身险境。”

    “我说我要把那少年引出来，你到时记得带路。我要让阿愠看看他那会魅惑人心的眼睛！”

    少年像是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惊，朝后退了一步，元裳紧随其后，欺身上前。少年像是这时才蓦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可以将头转过去的，于是他头也不回地往前一迈，元裳被这股力拉扯得脱了手，等再要追上，少年便又像之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没有！”元裳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她抓住力泷递过来的绳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字一句地道：“你看见他去哪里了吗，没有对不对？因为他就是凭空消失了，每一个人移动时都会有轨迹，可他没有，他是从一个点闪现到另一个点。”

    身下的“土地”骤然从平坦变成竖直，元裳一路朝下滑，与正好扑过来想与她来个里应外合的力泷在空中汇合。

    元裳垂着眼，下颌崩得紧紧的，道：“没有，他消失了。”

    元裳丝毫不敢放松，她拽着力泷，目光却始终徘徊于四周。

    力泷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真的六神无主了，他仰头道：“这种情况总得和大家商量一下吧，有能力的就一起上，制定个什么战术。没能力的就躲起来，总不能平白蒙在鼓里……”

    元裳像一只蝇蚊般被拍下来，半边身子疼得快没有知觉。她勉强撑着地站起来，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她指着天际的一个方向，道：“看见了么，他就在那里。”

    元裳的手早就被襻膊、捆仙绳等等各式绳子磨破了皮，可她却像感觉不到了疼痛一般，只专注于那个消失的、戴着兜帽的少年。她肯定道：“他还在附近，或者说，他还在盯着我们。”

    “阿愠！”元裳才刚刚喊出第一声，两三只镇地缦便如游龙般朝她聚了过来。

    一看见他们，元裳一股无名火直往心头窜，“我找他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何时成了阿愠的代言人了？再来捣乱，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睛挖出来！”

    “我跟你祖宗奶奶才是同伴！”元裳“呸”了一声，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什么好……”元裳投过来一个要杀人的眼神，“我的意思是说，他的身上好像有什么能蛊惑人心的东西。”

    若是元裳此时抬起了头，就能看见力泷脸上的神情有多精彩了，他“啧啧”两声，难以置信道：“看不出来啊，瓷娃娃你还是个好色之徒。”

    元裳垂着头，蹙眉道：“是。我犯了一个大错，好不容易有机会近他的身了，我本该拿武器的，可我却只想着拉下他的面罩。”

    元裳只好紧紧握住对方的衣角，她力气极大，最善死咬住敌人不放手。因此在还没有弄清状况，也没制定好下一步计划的情况下，元裳被拽得往前一路猛冲。

    力泷察觉到某些不寻常的意味，偏过头用探询的目光看她，很快失笑道：“你害怕了？”

    “他还在附近。”

    “什么？”

    力泷的神色也沉了下去，“这不可能做到。”

    元裳说得既笃定又志得意满，因此力泷在没有看见任何可疑之处的情况下依然朝那个方向掷出一把利剑，他的身形随后赶到，握住那把斩断一块衣角的剑柄。

    “是迷幻法器？”

    双生子毫不惧怕地回望过来，赵苍道：“你不会伤害我们的，我们同你一样，是人，不是妖。”

    元裳相当不合时宜却极认真地思考起了一个问题：在这样一双眼睛下面，会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呢？或者说，什么样的脸才能配得上这样一双眼？

    云璟扑腾着翅膀：“啥？”

    无尽的沉默在这兵荒马乱的境地里显得尤为荒谬，如即将敲起丧钟前的沉寂。力泷蜷缩着身体，颤抖的双手拽着绳子一路往下滑，试图在几欲发狂的镇地缦身下找到一块还能下落的地方。

    云璟咽了咽口水，像是有百般委屈要诉说，最后却只憋出了三个字，“随我来。”

    力泷急急地问：“人呢？你砍中他了吗？”

    元裳把从肩上卸下来的襻膊捏在手里，一路缠着树木、石壁艰难前行，有镇地缦冲过来就借机攀附上去，再用襻膊荡到前方。

    它们生得皮糙肉厚，背上发生点什么动静自己很容易感觉不到。除非有人始终关注着这边并向它们传达指令……

    “等等，”元裳忽然抬头望天，嘴角噙起一抹笑意：“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必先与阿愠汇合了。我要把操控镇地缦的小子引到高愠那里去。”

    元裳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在镇地缦的背上，但凡有别的镇地缦撞过来，她就如游蛇般挪到侧面。www.xinger.me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除了有些烦人之外却也造不出更大威胁。于是身下的镇地缦很快放弃了将她甩下去，而是转由攻击别人。

    她这么想了，也理所当然地这么做了。元裳的手抚上少年的面罩，手指轻轻触到了他眼睫下的皮肤。

    他急忙回头，看见一闪而过的墨色身影和再次跃起来的元裳在半空中短兵相接，宛如两道一黑一白的光束一触即发。少年似乎无意陷入缠斗之中，一招之后便掉转方向超前狂奔。

    不会有别的可能了。虽然不知道镇地缦与那个少年之间是如何交流的，但这是最接近真相的推断。

    身后的双生子依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仅是为了可能会有的避难所，更是因为她会在前方扫清障碍。

    元裳的脑子沉沉地坠下去，陷入一些无端的、混乱的猜想中。她忽然像是丧失了一切的战斗意志，只想攀上云端，在云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元裳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下地，她惊惶地看着力泷，哑声道：“你做什么？”

    不，不对。他分明是天生长了一双多情眼，看谁都含情脉脉，如波带水。在奔涌的思绪间，一个无厘头的念头冒了出来并占据了她全部的想法。

    快，实在是太快了。

    力泷紧赶慢赶地追上来，一看见她那丧气样就知道情况不妙，但还是问了一句：“让人给跑了？”

    回应她的却不是高愠，双生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异口同声地问：“你找他做什么？”

    如果说镇地缦肆意破坏的行迹是动的极点，那两人此时的状态就是静的极点。此时的天地有多混乱，元裳的呼吸就有多沉静。

    元裳气急，索性不去管这对神出鬼没的双生子，依然向前搜索高愠的踪迹。

    使出全力斩下的一剑却轻飘飘地落下了，原本十拿九稳的元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变得空无一人，不等她再作其它反应，镇地缦忽然直起了身子。

    她浑身一震，手心不自觉地用力，更深更重地握住了少年的衣襟。少年似乎也心有所感，回过头诧异地看了元裳一眼。元裳的脚恰时往前一蹬，那股悠然空灵的气息更盛，两人的距离忽地拉近，那双琥珀般的双眼霎时近在眼前。

    元裳的脸颊刮过数不清的树叶残影，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元裳被这目光看得一惊，手上动作却不敢停下分毫。www.zhuomo.me她行云流水地拔出剑柄，直直对着那兜帽中心劈下去。

    “我知道，可就是这么发生了。”元裳抿起唇。

    在这样自身都难保的情形下要去寻找同伴是件极其冒险的事。力泷摸不着头脑，分明刚才还在劝自己不要去找同伴的人，怎么此时走得比谁都坚毅了。

    元裳再次大喊道：“阿愠！”

    力泷怕她魔怔了，连忙上前道：“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他的眼睛露在外面。”元裳先是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随即又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道：“我得去找一趟我弟弟。”

    元裳一向自诩心性坚定，遇到此番异状，她很自然地认为是那少年的问题。她想要继续去追寻少年的身影，却忽地停下了，嘴里不停念叨道：“眼睛，眼睛……”

    元裳全身都是伤，又许久没有进食喝水，她精疲力竭地躲避着地缝，艰难地来到与高愠分开的地方。

    赵芜脸上挂着一摸一样的浅淡笑容，他赔笑道：“你可是找到安全的避难所了？那也告诉我们吧，你不能只让你师父和弟弟享受，大家都是同伴。”

    镇地缦从善如流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甚至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