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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的水声停了,里面的人在门后道:“我洗完了。”

    从荆棘丛里钻来钻去偷她的蛋糕都没动静,只不过是一根针而已,森川悠铃认为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看他那惊恐的表情,好像是真的。

    “所以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感觉呢?”

    管口的罩子终于被挪开,一个身影从上面灵活地跳了下来。www.yewu.me

    这样吗?森川悠铃道:“浴室里有热水。”她已经看到了那双手上遍布的伤痕,沾满了通风管道里的尘土:“也有很多伤口吧,正好清洗一下。”

    衣服落下,从脖颈往下,全都是淤青和划痕。

    森川悠铃瞬间明白他误会了什么,于是补充:“大概是十二岁的孩子。”

    “不饿。”森川悠铃道,干脆利落地撕开一支针管的包装,而后装上针头,将药瓶里的药抽出来。

    “……针好长。”他仍然不敢。

    男孩的两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抓着大衣,黑发下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在医药箱里药品上划过,又转到她这里,好似在想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森川悠铃道:“先吃点东西,我给你开点药。”

    秋叶像是有些动摇,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苍白着脸色,声音都在颤抖:“不……抱歉,森小姐。”

    森川悠铃瞥了一眼金属的针头,微笑:“你以前打过针吗?”

    森川悠铃谢过她,将晚饭端到桌子上,坐在沙发上,朝窗外看了一眼。

    秋叶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森川悠铃房间的方向,她不是傻子,当然想明白了缘由,脸色瞬间变得僵硬。

    那身衣服肯定也不能再穿了吧?

    追求危险的人就是这样的吗?

    在她没有来之前,他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呢?没有住所,没有食物,踪迹不被允许踏入,连名字都不会被提及,这是比遗忘还要恶劣的事情——他们抛弃了他,以抛弃一条狗都不如的方式。

    森川悠铃的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衣服和书都放在行李箱里,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所谓的“咒物”也该冒头了。

    “我真的不能,对不起,森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他第一次看不懂一张平静而温和的脸下究竟会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也无法来据此判断她的行为。

    “胳膊给我。”她道,弹出针管里的空气,推出多余的透明液体,针头的位置冒出一滴滴水珠。

    上面的人轻声道:“我身上很脏。”

    森川悠铃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昨天的小鬼走之前说要考虑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再来找她。

    “甚尔,帮我送套男装到这里来。”

    森川悠铃为他亲手整理遗容,拔掉所有的管子,在最后的那一刻,这位老爷子终于能像在睡觉一样地平静地离开人世。

    打完电话,森川悠铃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伏黑甚尔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过来,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塑料袋里拿出自己的那件来之前就洗干净的黑色大衣。

    他的身材稍微比她蹲下来时高一点,此刻正看着她,如同一个已经死去的灵魂,在透过唯一的一扇窗户观察着生的世界。森川悠铃把衣服展开,披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对于他来说过长的衣服直接接触到了他的脚踝。她的手拢着大衣,碰到了他抓着身上浴巾的手指。

    “晚上好。”

    他也在打量着医生,对于他这副模样,她的神情丝毫不变,就好像他和路边的石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手指试探着抓着网罩的边缘抓起来,发现周围固定的螺丝钉已经拆掉了,轻轻一搬就能挪开。

    又过了一天,津岛家主状况恶化,经医生诊断后,正式宣告死亡。www.jingzhu.me

    森川悠铃这才见到这只她心心念念着想要见到的猫的真面目,意料之中的瘦弱,黑色的卷发,露出来的皮肤和脸上都遍布着擦伤和尘土,一双睁着的鸢红色眼睛死气沉沉,毫无机质,像是一幅颜色绚丽的画被水冲洗涂抹,施加一切尽可能的破坏后,留下的那最悲哀的底色。

    “只是一套衣服而已。”森川悠铃轻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把手收回来,知道下面的人在等他,然而他迟迟没有动作,想了想道:

    关上还在吹冷风的窗户,她打开空调,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

    他在试探着她的态度,找着能够和她相处的方式,那声音里用作假装的熟稔一听就能听出来,却像是在伪装他自己那个原本封闭的世界。

    黑发的男孩瑟缩了一下,惊恐地睁大眼睛,叼着嘴里的饭团向沙发角落里靠去。

    森川悠铃并未阻止她,她只是没想到津岛家对这样的一个孩子,居然戒备到了这个地步。

    他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的,森川悠铃决定不去形容这让他看上去到底有多么狼狈,她的神色并未有任何变化,拉开了浴室的推拉门:“在这里,开关会用吗?”

    “……嗯。”

    听了她的话,男孩似乎终于同意了,一口吞下嘴里的饭团,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松开了抓着衣服的一只手。

    森川悠铃将他身上的浴巾摘下来放在一边,而后用大衣将他裹了起来,手撩起他的头发,手心盖在他的额头上。

    秋叶捂住自己的脸,哽咽着一句句重复地说着对不起,那多余的末尾的道歉,不知她在对谁而言,她低着头,甚至扔下了手里的餐车,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秋叶小姐。”森川悠铃道:“可以去帮我找一套男孩的衣服吗?”

    他接着将门推开,小心翼翼,黑色的卷发被水打湿,一缕缕地粘在脸颊上,衬得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秀气的五官更加纤弱,森川悠铃将大衣拿在手里,蹲在他面前。

    她现在津岛大宅里,大晚上不方便出去,这里的人也不能拜托,只能选择让伏黑甚尔再溜进来:“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可以动手了。”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名字,但能猜出他并非津岛家的敌人,而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从秋叶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拥有着名门的血脉,却从来没有被正视过,刻意遗忘在角落里。

    天花板上忽然传来的动静让她愣了一下,森川悠铃的表情,非要说的话,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拿着一块味道不怎么样的糖,放在显而易见的陷阱里,真的就拐到了一只猫。

    津岛家主已死。

    烧得很厉害。

    男孩走了进去,浴室的门关上。森川悠铃挽起自己的袖子,把医药箱拿出来,因为要医治津岛家主,她这里各种用品都是全的,常见的药也有。如她所料不错,那个孩子肯定发烧了,身上的伤口也不知多久没有处理,发炎也是肯定的。

    也许他不是不能承受疼痛,而是讨厌它罢了。

    森川悠铃心里想笑,直接把人带到沙发前,那里有秋叶送来的晚餐,她还没动,而后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把医药箱也放在桌上。

    “唔唔……”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

    通风管道的出口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从接口的铁丝网处,探出来两只小小的布满伤痕的苍白的手。

    还是个孩子啊。

    森川悠铃听懂了,露出了作为医生面对这种情况时训练出来的堪称标准的笑容:“不会疼的。”

    她靠在走廊的木质墙壁上,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抹剪影。电话那边的男人道:“哈?男装?”

    “医生小姐你不饿吗?”

    她这里的衣服不是女式衬衫就是裙子,显然不太适合。森川悠铃想了想,走到门外,正好碰上了推着餐车的秋叶。

    森川悠铃皱眉。

    红晕爬上了他的脸,他的眼睛睁大,不由自主地想后退,那有些窘迫的神情让人一眼就能看透,就像只想收回爪子的猫。

    到底会不会来呢?

    男孩沉默地松手。

    与津岛们彼此礼节性地鞠了躬,森川悠铃一脸肃穆地离开了病房,没去管津岛成的目光,接下来除了葬礼,都与她无关了。

    只有一件让她还在惦记着的事——

    作为孩子,总能得到点同情心,甚至是他,都能从仆人那里偶尔得到一个提及的机会,一个不忍的神情,但她非但没有他不想看到的嫌恶,连那一点的同情,也无法从她的脸上找出来。

    “晚上好。”森川悠铃道:“你预备这样和我说话吗?”

    他缩在黑暗的管道里,打了个招呼,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和人这样问好。

    男孩看了一眼她,摇摇头。

    紧接着,她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而后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交握着,往上看去,迎接她今天晚上期待的客人。

    秋叶将晚饭送来,面带微笑地与她告别,明天一早,参加完葬礼,森川悠铃就要走,这段时间,除了一些她不太愿意提起的事情之外,她对这位女医生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可他能感觉到,她并没有伪装,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态度。

    另外,她听到他肚子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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