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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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肉甜香如蜜，有食物和甜意入口，几近崩溃的身体机能才稍被抚慰，至少眼前发黑的那种症状似乎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屋里的地是泥地，瓦罐在地上滚了一圈，里边的水还剩了个底，沈宁都顾不得那瓦罐口是不是干净，抱起那瓦罐就奔桌边不远处的灶台去。

    这瓦罐平时是水罐，做饭时是锅，除了三个碗，这是这个家里唯一能用的容器。

    说完意识到桑萝身子还在颤抖，把那一把果子往桑萝手心里一放，自己两手把一个果子一撕就往桑萝嘴里送。

    刚才只是坐在床上还不觉得，现在人一动弹，身体里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开始急速被消耗，肚子从空得发慌转瞬就成了微微的痛，没走两步，桑萝眼前已经是一阵阵发黑了。

    她问沈宁：“半夜出去就是给我找吃的了？这是哪里找到的？”

    循着原身记忆，桑萝几乎是跌跌撞撞扑向屋子墙角存水的瓦罐。

    桑萝捏捏自己现在这身体瘦得脱相的脸颊，活着啊，真好！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最紧要是，他多少还是觉得亏心，大哥可就剩这两条血脉了。

    她有原身的记忆，原身饿得惨，这两个孩子其实也没有好多少。

    “大嫂，你醒了？！”

    李氏虽想甩包袱，也舍不得花好几两银子去甩，有那钱都能养那两小的一两年了。

    沈安，双胞胎里的哥哥。

    桑萝穿越前在山里住了五年，自然不是第一次吃地枇杷，却第一次吃得这样狼狈而急切。

    桑萝叹息：“你胆子也太大了。”

    沈三掀被子的手顿住，压着声儿道：“那也不能真不管，真饿出个好歹来……咱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夫妻两个小话几句，然后就真的放下了，也不管沈安在外边敲门，一味的装没听见，还真躺回被窝里去了。

    李氏嗤一声，面上神情稳得很：“放心，前天过来我才给过吃食，我心里有数，家都分了，我不可能还惯着他们供着他们吃饱，但指定也饿不死。北边又是水灾又是旱灾，咱们南边好些，虽受了些影响，但山里要找找野菜野果可不会找不着，人还真能饿死？”

    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道软糯又带着惊喜的童声传来。

    她只能庆幸，这茅屋够小。

    身体在那一瞬爆发出来的潜能，让走路都打晃的她抱起那只瓦罐就往嘴边送，唇角正好划在瓦罐磕了角的那一块，刺痛只是一瞬，很快就被胃部的疼痛和身体对食物的渴望压过，血液的腥气被瓦罐里的凉水冲淡，一起从喉头滚进胃里。

    ~

    沈宁被她这一摔惊着了，几步冲了过来：“大嫂，大嫂你怎么了？”

    话落就把那最后一个果肉也塞进了桑萝嘴里。

    桑萝身子打着颤，倚着泥夯的土墙不住的喘息，那种难受的感觉比喝水之前还更甚。

    沈三对这话没兴趣，点了点头道：“你有盘算就成，三口两口的事，也别卡得太紧，到时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对咱们以后在村里的生活多少也会有些影响。”

    桑萝有原身的记忆，也知道原因，十里村后边是连绵的大山，原身住在离村近的山里都胆战心惊的，平时根本不许两个小的往深处的山里走，更别说夜里出去找野果。

    兄妹俩个都吓得不行，今晚根本就没敢睡，一直守在床边，还是看着大嫂脸色越来越灰败，气息也越来越弱，她和二哥才顾不得夜半三更，跑了出去想办法。

    沈三坐卧不宁，听了小半刻钟，掀被子就想下床，被李氏一把按住：“你别去，这半个多月了，他兄妹俩个哪天不来借粮？说是借，还得上吗？这都借出花样来了，白天借不到半夜还能折腾。”

    浓烈的果香扑鼻而来，桑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垂眼看到沈宁手里撕开的果子，才知是地枇杷。

    沈宁连连点头，一边抹泪一边去抱地上的瓦罐。

    说是灶台，其实只是一个用几块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而沈宁怀里那个破了角的瓦罐，此时就被她架在了简易灶台上。

    地果好吃，每年这东西熟了之后村里的大人孩子都会留心，但凡看到藤蔓都会翻找，外围的山野田边少有能剩下来的。

    屋里的沈三和李氏早被这动静吵醒了。

    热水是这个家里现在唯一能入口的东西，如果那瓦罐经了刚才那一摔里面的水没洒光的话。

    她什么也不再想，也不等天亮，拖着虚软的身子下床就朝外间走去。www.shumobao.com

    桑萝清楚，这是胃里极度缺乏食物，血糖降低，脑供血不足，如果再不进食，她离猝死也不远了。

    桑萝的神智终于从那股陡然爆发的疯狂进食欲中拔了出来，她放下抱着瓦罐的手，回头看向说话的孩子。

    大嫂病了，是饿病的，沈宁心里其实都知道，尤其今天白天，大嫂的状态很是不好了，她和二哥没能从三叔家里要来吃食，煮的野菜汤端给大嫂时，大嫂都吞咽不下去。

    所以就算有别的选择，她最后也还是会选择不卖身但只要半袋粮就能换来做侄媳妇的桑萝。

    沈宁，双胞胎中的妹妹，此时站在门边，竟是刚从外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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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草房子附近的地方是绝对找不出能入口的东西来的了，原身虽生于庶族，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得娇些，但一路跟着族人逃荒，野菜野果也识得了不少。来到沈家分家后这几个月日子不好过，附近能翻出来吃的东西大多都被她们翻了出来，现在就算是要挖野菜也要走挺远才会有。

    沈宁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拖不动长嫂，急得眼圈都红了。

    沈宁年纪虽小，干活却利落，生火烧水半点不带含糊的，如果没有时不时抹泪的话就更像模像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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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刚才她穿越过来正懵着，又被饿的感觉支配，竟没注意那两个孩子大半夜都不在屋里。

    姑嫂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一连吃了七个，手心里最后一个也被沈宁拿起撕开送到桑萝嘴边，桑萝才终于克制住本能，侧了侧头避开：“这个你吃。”

    奈何小姑娘虽是九岁，但刚出生就没了娘，且还是逃荒路上出生的，之后又是跟着叔婶过日子，从小就没能吃得多好。这两年兄长不在，李氏在吃食上更是克扣得厉害，分家后又跟原身在这山上过了三个月节衣缩食甚至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身量看上去也就和六七岁孩子差不多。

    想办法！

    沈宁肩膀耷了耷：“二哥去求三叔借粮了。”

    但她也清楚，这孩子敢半夜跑出去找吃的全是为了她，或者说，为了原身，因而不再说什么，而是问道：“小安呢？”

    沈三面上的犹豫渐消。

    活脱脱一个小难民模样，哪里扶得起十五岁的桑萝。

    桑萝就坐在那地上，也没挪窝也不动弹，省气力。

    沈宁早在看到桑萝醒来时，脸上的泪就没干过，这会儿听大嫂声音明显有气力些了，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落，脸脏得花猫一样，被泪水冲得一道一道的，偏她一边哭还一边笑着，“大嫂吃。”

    李氏一句话收尾：“行了，等明早他们再来，我到时给点吃的，不过那桑氏也太不顶用了，领她回来本就是指着她能把沈安沈宁给养活，现在倒好，她根本不顶事，早知道当初就该找个看着能做活的。”

    桑萝摇头，示意她省省力气，她缓了一会儿才道：“我是饿的，阿宁，帮……帮嫂子烧点热水，成吗？”

    小兄妹俩平时去哪儿都一起，今天这好一会儿了，只有沈宁一人回来，并不见沈安。

    对了，她陡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淡红色的野果子捧到桑萝眼前：“大嫂，我找到几个地果，你快吃。”

    得出去找吃的，桑萝可没忘记原身是生生饿死的，能活着多不容易，她可不想刚活过来就步了原身后尘。

    一边问着，一边就试图去扶起桑萝。

    小姑娘心虚，说话间就转身去看瓦罐里的水，怕被大嫂说。

    夜半三更，沈家的院门被拍得哐哐乱响，间或还有一两声沈安喊三叔的声音。

    她咕咚咕咚牛饮，理智知道应该停下，喉头吞咽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且不知终止。

    身体的本能让她什么也不用去想，张开嘴迫不及待的就着小姑娘的手把送到嘴边的野果子连肉带皮一起吞咽了下去。

    最后一句声音略小，事实上能从北边逃到这里，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这时候再要买人，那身价银就不那么便宜了。

    “往村西那片山边摸了摸，也找不出来，只找到这么几个。”

    当然，她现在其实也顾及不了。凉水下肚，又喝得太急，那种冷意像是浸在了神魂里，桑萝难受得蹲不住，“咚”一下跌坐在地上，瓦罐里的水一多半洒在她的衣裳上，瓦罐也咕噜噜滚到了一边的地上。

    沈宁垂头：“我带了棍子打草，也没往深处走，只在山边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