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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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九龄沉吟了下，道：“他若是想要出仕，可以通过科举的途径，或者，他想如张颠那般求一份差使，则必须脚踏实地，勤学苦干。当差做事，只会写诗决计不行。我见见他吧，先考量考量他，若他具有真才实干，我能助他一臂之力，让他不至于被埋没了。”

    这份高贵，真正的君子风仪，张旭说不出的佩服，叉手深深长揖到底。

    张九龄失笑，跟着起身，帮他准备笔墨纸砚。

    张九龄能身居高位，并非是靠着他的出身而来，开辟大庾岭之功，门下省中书省的宰相们都无法相比。



    张九龄看得错不开眼，喃喃念道：“衡山采药人，路迷粮亦

    钟繇是楷书第一人，与王羲之王献之齐名，真迹千金难求。

    张九龄截走小胖墩的见面礼，半点都没不好意思，待墨迹稍干之后，将字收进了书房，道：“待我空了，自己慢慢裱。”

    张旭蘸足墨汁，挥毫笔走游龙，纸上的字如有了灵，飞扬恣意，动静交错，豪迈洒脱得仿似要即将飞升。

    且张九龄心思缜密，做事细致，细致难免就会操心过多，他能有今朝的成就，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

    张旭挠挠头，道：“先前吃多了酒，还未好生考虑，待我空闲下来时再考虑前程之事。”

    张旭发自肺腑地道：“我此生难有真正佩服敬仰之人，子寿兄算是第一！”

    张九龄，张旭，贺知章，孟浩然。

    张九龄被噎了下，不由得笑了起来，道：“说起来，我倒是佩服季明的洒脱，我就做不到你这般放松。”

    谭昭昭实在好奇，开到后院通往前院的穿堂角落，悄然打量。

    谭昭昭道：“大郎，快快收好，这幅字，以后定会价值连城。呵呵，张颠亏了！”

    谭昭昭觉着吃酒很快活,她的性情与大唐的张九龄相比，其实与诗人们要投契些。

    张九龄欠身还礼，道：“季明莫要客气，客气就生份了。另，我在西边归义坊的宅邸，过些时日会空置出来，若季明不嫌弃，无需担心赁金，可以在此居住。有了固定的居所，同家人联系，友人来往时，也方便些。”

    谭昭昭忍着笑，道：“好了好了，明朝贺知章与孟浩然要前来，张颠的酒肯定少不了，待以后再不许他多吃就是。我们先去歇息，明日早起见客。”

    此次再来，张九龄已身居高位，品级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张旭在傍晚酒醒来，张九龄与他一起吃茶，说了孟浩然与贺知章之事，他高兴不已，抚掌笑道：“我听过孟浩然的诗，能认识他最好不过。与贺季真也许多年未见了，不知他现今可好，还真是想念得紧。”

    比如安禄山史思明牛仙客等之流，就是李林甫杨国忠等人举荐进了朝堂，给大唐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思及此，谭昭昭终是不落忍，问道：“大郎可是不愿见他？”

    写诗引荐自己，在大唐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此一来，科举考试被削弱，成了朝堂官员们拉帮结派的手段，加深了派系斗争。

    张九龄想起他醉酒的模样，没好气道：“够了，明日再也不给他吃那么多酒，免得他醉死。”

    有钱有衣有宅邸住，张旭此时的心，突然就无比安宁。旋即，胸口又有汹涌的情绪翻滚着，蹭地一跃而起，惊得张九龄往后仰身，不明所以看着他。

    张九龄眉头皱了皱，难得不悦地幽幽长叹：“我的字画，只能称作一般，比不过，真比不过！”

    谭昭昭微微松了口气，兴奋地道：“大郎打算让他什么时候来？不若将贺知章一并叫来吧，趁着张颠也在，一起认识吃酒。”

    张旭握着钱袋，眼眶请不自助泛红。

    饭毕，贺知章就先到了。

    张九龄笑着谦虚了几句，递了一袋钱到他面前，道：“季明莫要推辞，出门在外碰上麻烦，先解决眼下的困难要紧。过年了，季明要出门，总不能空手前去。等下仆妇来帮着季明量身，再给季明去添置两身厚衫。”

    张旭将谢灵运的《岩下见一老翁四五少年赞》写完，久久之后?_[(，方放下笔，心情逐渐得以平缓。

    贺知章进了暖和的屋子，解下了身上的外氅，道：“离得远，我就想着早些出门，别路上耽搁了，谁知今朝太冷，路上车马稀，就来得实属早了些，可有打扰到了子寿的正事？”

    张旭愣了下，大笑道：“承蒙子寿兄喜欢，拿去就是，我再给小郎写一幅！”

    张旭松了口气，讪笑道：“原来如此，我先前还在为难，子寿兄与裴连城，若是交了恶，我只能与裴连城割袍了。裴连城品行不错，实在有些不舍。”

    谭昭昭看着几人一同寒暄，张旭也起了身，一并走了上前，眼睛莫名就湿润了。

    谭昭昭忙安慰他道：“大郎，只要大庾岭的路在，休说子孙后人，后世的百姓，朝廷，都忘不了大郎。”

    绝......”

    张九龄摇摇头，无奈笑道：“这小子才情过人，诗写得远比我有灵气。m.wangzaishuwu.com只他年纪轻轻，欠缺稳重,与张颠一样喜欢吃酒,经常吃得醉醺醺，着实误事。”

    钟绍京是皇城中宫苑总管，在“唐隆政变”中，曾经被李隆基劝说策反，得了他的帮助，李隆基得以兵变成功，由此升任了中书侍郎。

    谭昭昭想到孟浩然的诗，许多皆是别离，赠某某。

    谭昭昭冲他挤眼，催促着道：“大郎快下帖子，都雪满长安了呢！”

    张九龄啪地一下按住纸，扬声道：“这副字不算，归我了！”

    两人前去安歇，翌日早上起床，张旭还在呼呼大睡，他们就先自己用了朝食。

    后世赫赫有名的诗书大家，此时都鲜活出现在她面前。

    但他这种性情，若是出仕的话，则会吃大亏。

    张九龄迎着他进了前厅，笑道：“季真兄怎地这般早，季明还未起身呢。”

    张九龄见谭昭昭兴奋的眉眼，不禁失笑道：“昭昭就只想着吃酒。”

    孟浩然身形中等，五官生得一般，不过胜在年轻，加之他的才情，使得他看上去灵动飞扬，很是不俗。

    张九龄笑道：“裴连城与我不同，他是皇亲，在过年时节最为忙碌，要进宫饮宴吃酒。前些时日，他还与我约好，待年后闲些再聚。”

    举荐制还有个最大的诟病，就是溜须拍马等奸佞小人，由此进入朝堂。

    大唐人本就嗜酒,尤其是大诗人们,“饮中八仙”，“仙宗十友”等等,无一不是嗜酒之徒。

    张旭先前吃得走路都困难，张九龄担心他，让千山与他的仆从，将他架了回屋，守着他伺候。

    谭昭昭听过一些，问道：“他怎地了？”

    张九龄听得哭笑不得，无语至极。

    谭昭昭犹豫了下,道：“孟浩然是进京做何事？”

    张旭哈哈大笑道：“子寿兄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此生莫难忘。我想写字，给小郎补上见面礼！”

    两人吃了两盏茶，孟浩然也到了。

    张旭性情豪迈，兴许是真拿他当好友，故此言语就坦率了些。

    张九龄却一如既往温和，待人至诚。

    张旭难得尴尬了下，张九龄与他行事，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孟浩然一生好似郁郁不得志，靠着写诗积攒来的名气，游历四方，最后穷困病逝。

    路上车马稀少，贺知章在朝为官，他深知究竟，是因着去年的兵变，百姓权贵们皆变得草木皆兵，不敢轻易出门的缘故。

    张九龄复又露出了微笑，侧身亲她：“还是昭昭懂我。”

    投契的缘由，则是她与诗人们一样,针砭时弊，抒发不得意,比起做实事要痛快。

    张九龄爱不释手看着张旭的字，道：“钟绍京是钟繇的十七世孙，家道早已中落，到了他的手上，只余下了钟繇一两篇残缺的字。他举办筵席时，总会拿出来让宾客欣赏，我去了两次，也看了两次。呵呵，钟繇的字是好，他能拿出来显摆。以后若是张氏家道中落，只要留着张颠这副字，子孙后代也有能显摆的了。”

    比起家喻户晓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谭昭昭更喜欢他的“不见穿针妇，空怀故国楼”。

    关系亲密，张九龄与裴光庭比以前还要亲近，两府称得上是通家之好。

    张九龄继续摇头,道：“我听说他四下游历，交游广阔。进京的话，莫非是想要考进士出仕,或者求引荐出仕。”

    尚书府的大门，并非人人能进。

    张九龄忙道好好好，写好帖子让千山送了出去。

    迟疑了下，张旭问道：“子寿兄为何不邀请裴连城，莫非子寿兄同他生了嫌隙？”

    谭昭昭与武氏

    谭昭昭见张九龄皱眉,想着不能干涉插手他在外的事情，且好似他前世因为举荐官员出了事，就更加谨慎地问道：“大郎怎地了,可是孟浩然名声不好？”

    上次到长安，与张九龄结识时，他的官职不显，两人皆出自普通官宦之家，身份相近。

    张九龄在睡前，忍不住拉着谭昭昭欣赏了张旭的字，道：“昭昭可知道钟绍京？”

    张九龄难得傲娇，与人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谭昭昭听得忍俊不禁，噗呲笑出了声，揶揄道：“大郎，又不是你的字。后世子孙要显摆，该显摆大郎的字，画啊！”

    张九龄则不同，他是难得的实干派官员,若换作杜甫前来,谭昭昭则估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张九龄亦未多谈，道：“我亦无事，季真兄早些来，正好一起吃茶说话。”

    能得张九龄真正的喜欢，张旭颇有遇知音的感觉，他亦高兴不已，当晚又吃得酩酊大醉。

    张九龄问道：“季明可有考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