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农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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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盏带着玻璃灯罩的美油灯，做工很精细，装油的灯肚子上依稀镌刻着英文，Mbil。

    这些比吃谷米饭，睡草席要难受多了，瞧着全家人黄白黄白的牙齿，陈天华心里感到特难受。

    他从小被父母亲先送到乡镇私塾念书，这二年又送到城里去念洋学堂，父母亲都希望他将来有所出息。

    在双栖乡方圆几十里内，外婆做衣服很有点名气，价格也公道，远近闻名，所以，经常有人来请做衣服。

    现在丈夫死了，薛婉珍也没有能力再供儿子上学去了，而且还不得不让他出来做些事情，否则，家里生活和债务怎么办？

    母亲忽然念叨，“土根，摸河蚌就在湖岸檐近的地方弄，快到中秋了湖水也特凉，千万别去湖心，万一脚抽筋可就危险了。”

    在冒着黑烟的美油灯下，昏暗光线中，大姐亭娟用绵花纺着纱线，母亲则利用光线洗碗、收拾灶台。

    “来来…多吃点，这河蚌好像比以前的肥…”母亲招呼道。

    他把洗脸巾扯下来手一摸，哇…油腻腻的…

    母亲平时跟着外婆在做裁缝，今天身体稍好些就到娘家去做活了，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外债。

    陈天华刚开始吃很不习惯，嘴里毛戳戳的难以嚼咽，有点忆苦思甜的感觉。

    所谓榫卯，就是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凸出部分叫榫头，凹进部分的叫卯，或叫榫眼。

    但眼下的大米，跟后世的东北大米是没法比喻，不说米的颗粒大小，而说是米的表面。

    好在外婆家有台手工织布机，可以用自己纺的纱线做些粗布，连布做成寿衣成品卖。

    “嗯…”他鼻哼了一声，又开始茫然了。

    土根是家中独子，江浙一带风俗是重男轻女，所以，平时的土根在家里很少干农活，下河摸河蚌掏螺蛳的，那纯属是他作为男孩子的个人爱好。

    清末时期家俱，几乎没有用铁钉组合的，无论是大木床、柜子，还是桌子板凳案几，固定成型是用榫卯连接。

    总之，一大家族自给自足的乡间生活，如果没有天灾**，还能过得下去。

    这应该是正宗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出品，放到后世那绝对的古董。

    四碗米饭，还有米饭上蒸出来的一堆红薯。

    这种手工纺纱机，完全属于历史博物馆的产物。

    不过，今天感觉好多了，这叫习惯成自然。

    瓮里装着的水是作饮用水之用，煮饭、烧菜都用瓮里的水。

    几天前，就是父亲陈少安到城里学堂接土根回家，顺便接了单生意，结果就是这单生意，要了他的命。

    饭后，陈天华习惯性要洗把脸，看了一下，家里木制洗脸架上，就挂着两条自制的粗线毛巾，上面稍好些的是用来洗脸的，下面一条自然是用来擦脚的。

    时下的米粒，看上去比较粗糙，许多是半谷半米的样子，确切地讲应该叫谷米。

    这瓮要定期清洗，沉淀下来的泥土杂质很多，都堆积在瓮底。

    晚餐开始了，用铁锅烧好后，端出来的一铜盆青菜烧河蚌，这是今晚主菜。

    无污染的新鲜青菜，烧的同样无污染的新鲜河蚌，还有螺蛳肉，味道清香鲜美，这可是正宗的绿色食物。

    家里所用的肥皂，时下叫洋皂，这在乡下属于稀罕物，据说这是半年前，爹爹陈少安从县城里捎回来一条，这是最后一块了。

    “晓得了嗯嬷…”陈天华连忙点头应诺。

    乡下穿的就是粗布衣衫，对襟或斜襟棉袄等老套式样，自然价格便宜，只能攒些小钱。

    反正人坐上去它就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听上去像磨牙似的酸涨难受。

    他端起小木盆，脚下却没怎么移动，脑海里的记忆程序在转动。

    还有一碗醤爆螺蛳肉，一大碗凉拌黄瓜，一碟腌菜，最后端上来的是绍兴特色菜，叫霉千张的豆制品。

    堂屋的中间，放置一张木制长方形矮脚板桌，多功能用途，既当饭桌又当茶几，有时还充当写字桌。

    江南一带的水田，从唐朝开始，就已经是一年双季水稻，分为早、晚稻，乡下多为吃新米。

    “土根，帮娘到汤锅里弄点热水来，脚得泡一下！”

    这些又大又肥的河蚌，都是他到深水湖底里挖来的，他专门准备了一个短柄小铁耙。

    脚盆是拿对了，可母亲所谓的汤锅，究竟搁在哪？

    见母亲要洗脚，陈天华急忙到墙边，拿过来一只小点的木脚盆，估计是洗脚用的。

    这个装水的瓮旁边，放着两只装满水的木桶，和一根带挑钩的竹制扁担。

    他嘴里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暗忖，这湖水浅的地方，河蚌早被别人摸得差不多了，不到深水处，哪来的几大脚盆河蚌呢。

    这是一家人共用的生活用品，从文明世界过来的陈天华，最难以承受的地方，就是没办法刷牙、洗脸和洗澡。

    这要在后世，绿色食物就是达官贵人家，也未必尽然。

    美油灯里面燃烧的，实际是美孚石油公司生产的劣质美油，冒的全是黑烟，灯罩薫的黑漆漆。

    这样的晚餐在时下农户家里，算是丰盛了，又有营养。

    这是因为清末乡下，还没有自动脱剥稻谷壳的打米机器，全靠村民们手工用臼杵锤打，然后用簸箕扑甩谷壳，但还是剩下不少谷壳沾在米表面，怎么可能弄得干净。

    外婆现在年岁大了，母亲逐渐继承了手艺，接上了班，就在外婆家的台门口摆了个裁缝滩。

    但乡下做衣服不比得城市里，什么旗袍、新式洋装的收费高，挣得钱多。

    这水得先从河里挑来，而且要选择在大清早或傍晚时候去挑水，经过一昼夜沉淀，瓮上面的水，用水瓢子轻轻地舀出来食用。

    她当然不明白，眼前的土根可不是从前那个胆小少年，现在的他水性超一流、胆子更大、潜水憋气时间更长。

    昨天刚用肥皂搓洗过，一天时间里，全家人都在用它擦脸抹脖，油腻可想而知。

    一顿有营养的河蚌加螺蛳肉的晚食，全家人吃得还比较满意。

    矮桌四周横七竖八的环着三条长板凳，四条短板凳。

    这里有钱人家，像范家、彭家、刘家等，大都跑到城里定做去了，谁会跑到乡下裁缝这里做衣衫呢。

    收拾完灶台，母亲说今天走路多了，想好好洗个脚。

    晚餐后，母亲和大姐将杂物间的纺纱机抬出来。

    屋里还有一把用纯竹子制造的长榻椅，可以躺着睡觉，也可以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