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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可以放心了。”
他们还要去消防队一趟。
祁汐：“电梯井？”
英雄志未了，那就愿你，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班长。”陈焱淡声，一边将手里的外套铺在身侧，“刚进队就他带的我。”
你在生命的最后救出的那个男孩没有让你失望。
“他入伍早，比我大不了两岁。”
看着男人，安静听他讲述。
她倒出一盖来仰脖而尽，随后又重新填满，倾手将酒洒在这片沉默的土地上。
陈焱揽过她肩膀，盯着墓碑好半天没说话。
祁汐下意识看石碑上的日期——这位年轻的战士，长眠在自己的第二个本命年里。
过了很久，他再次拿起手里的酒瓶。
“救上人他让我先撤，自己继续上楼搜。我看当时火势已经控住了，就先带人出了。”
“我一开始，看他挺不顺眼的。”陈焱气音笑了下，“他看我也是。说要磨我性子，天天换着法子整我，训别人半小时，训我俩钟头。”
祁汐望着碑上的名字：“这是……”
武艺练不精，不是合格兵。
小姑娘在亲哥眼皮子底下和他兄弟“地下恋”，玩脱了之后，陈焱俩礼拜都没搭理段凌云，对陈端端也一直不咸不淡的。
“所以也可以说，他依旧还在这个世界上。”
结果小伙子们根本不买账，非要队长再带着嫂子来队里一趟。
祁汐嘴角也跟着弯了下，只一瞬，笑意又僵滞。
他的妻子会好好爱他……
前两天吃饭，陈澄也叫侄女了，可陈端端心还虚着不敢见哥，以“要考四级”为由，没过去……
也想让她像爸爸一样，安下心来。
“有点迟了。”瞟了眼车窗外深沉的暮色，陈焱又看手机上显示拥堵的道路，皱眉，“等过去也开始晚训了。”
停在父亲的墓前，祁汐拿起带来的紫藤花串编花环。陈焱照例从门卫那里借来一个水桶。
好似英灵在欣慰地叹息。
她的孩子，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
“叔叔。”
一阵风适时拂过，吹动头顶的枝叶沙沙作响。
班长对他过分严苛，并不为“整”他，而是在救他。
“捐了心脏。”祁汐说。她抬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笑了笑，“就……想起来还觉得挺神奇的。”
“应该能赶得上。”祁汐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宽慰道，“他们肯定都等着呢。”
似乎所有的言语，在这些长眠的灵魂面前，都显得浅薄。
靠西最边上这片墓地明显要新一些。走到一块碑前，陈焱抬手抹了把上面的灰尘，大落落坐到地上。
“就跟这世界上没他这人一样。”
“没。”陈焱摇头，“灭了。”
那时祁汐只觉得意外又触动，现在她才明白那一躬意味着什么……
“这杯，算我和我媳妇儿提前请你喝喜酒。”
打开副驾驶的门，祁汐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
只不过这次，指导员身边多了个穿连衣裙的女孩子。
在浔安的最后一天, 祁汐和陈焱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烈士陵园。www.tiaodengk.com
不管是故人还是旧友，这几天他们都好好道了别。
祁汐没接话，侧眸
“他是……怎么牺牲的啊？”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那电梯井也就一米二，他展开胳膊，就能撑住。”
上周陈焱轮最后一个班时，已经跟队友道过别了。他极不擅长这种煽情的场景，刻意淡而化之。
陈端端抬脸看他，长
敬你，最勇敢的人。
避开堵车的街道绕远路，紧赶慢赶到消防队，远远就看见一抹打眼的火焰蓝。
祁汐将手里的花环放到墓前，又坐到男人身旁的外套上。
你永远年轻。
“我前几天梦见你了。”祁汐轻声继续道，“梦里你还穿着那身迷彩军装, 和我小时候一样。”
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陈焱说。
“您没做完的事儿，我也会继续做。”
“当时烟雾太大，那块儿电梯还没装上，他踩空摔下去了。”
“我在对讲机里呼他半天没动静，就知道出事了。再进去找，在电梯井底发现的人。”
男人一丝不苟擦拭石碑的样子, 正和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这里时如出一辙。
前阵子去公墓那边看了杨奶奶，陈焱也没提去看他妈妈的话。
祁汐眼中微晃，倏尔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儿时，段凌云也是这样等在门口的。
陈焱没接话，眼皮掀起来，很深地看着面前的烈士墓。
陈焱盯着女孩泛红的眼圈看了两秒，没有说话。
从陵园出来后，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向骄傲不羁的少年对着烈士的墓碑, 鞠下深刻又庄重的一躬。
陈焱眸光一黯，眼睫缓慢垂落。
祁汐搭上男人的手背，很轻声：“后来，火又复燃了吗？”
祁汐一震：“他是为了……”
他跟你一样，是我的英雄。
“怎么会呢。”祁汐轻声道，“我听说过一句话，说，人这一生会迎来两次死亡，第一次是生命的消失，第二次，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老冯，兄弟看你来了。”陈焱从兜里摸出一小瓶酒，倒出一瓶盖来洒在地上。
他停住，腮侧咬肌鼓出一瞬。
祁汐眸光跳了下，像是想起什么：“我爸爸当初抢救失败后……做了器官捐献。”
将编好的藤蔓挂上墓碑一角, 祁汐后退两步, 站到男人身边。
不知道是这里四处亭亭如盖，还是气氛肃穆的缘故, 即便盛夏，园内也幽静清凉。
“我爸爸的那颗心，现在还在某个地方跳动着。”
“前几年我姥姥姥爷给迁回北城了。”男人回答，他伸手拉过祁汐耳边的安全带，给她扣好，“等过去了咱们再去看。”
或许也可以说，陈焱终于带我来看你了。
陈焱淡淡“嗯”了声。
陈焱喉尖动了下：“那后来……”
见他们下车，陈端端磨蹭着走到陈焱面前，抿唇很小声：“哥哥……”
你也和我小时候一样俊逸年轻。
陈焱稍愣：“器官捐赠？”
“……”
身侧的右手被轻轻牵住，男人的大掌干燥而温暖，和她十指相扣。
想谢谢她，将这么好的一个人带给自己。
她将视线转到前面的石碑上：“你班长，他救过那么多人。那些得救的人，那个他用生命保护的小孩子，还有你们，都不会忘记他。”
“不过我练多久，他也会跟我一起练多久。”
“巧的是, 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她那晚也梦见你了, 说你很高兴, 一直在冲她笑。”祁汐顿住，鼻尖有点酸，“妈说, 肯定是因为你知道, 我要嫁人了。”
毕竟早在她转学来浔安之前, 在她离开的那八年，陈焱也从没有停止来祭奠恩人。
可是他没有。
瓶盖还没旋开，女人纤细的手就拿过瓶子。
“爸爸，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祁汐欣然：“好。”
稍顿，他唇线微扬：“爸。”
陈焱摇头嗤：“之后他吊了小半年绷带，也赖着我给他洗了小半年衣服。”
离开祁铮的墓碑，他们没有往外走，转身继续向前。
**
“本来是想捐眼角膜的，但好像火场里温度太高，他的眼睛就……”
她想去见一见那个带给陈焱生命的人。
祁汐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爸爸，我带陈焱来看你了。”
陈焱冷淡睨她一眼：“不要考四级么。”
陈焱定定凝视墓碑上的名字。
“就好像，他也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汐汐和妈，以后都交给我照顾。”
“我找着他时，人已经没气了。”他眉心拧了下，喉结下沉，“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孩子没事儿。”①
“嗯。”祁汐点头，“他自己签的志愿书。后来他们问我妈妈，愿不愿意捐，我妈就说既然是他想的，那就捐吧。”
她问陈焱：“你妈妈，不在浔安么？”
他保护了我，还保护了更多的人。
也是很多人的英雄。
“以前梦到你我都会哭，但这次没有了。醒来之后, 我心里反而特别平静。”
她看了眼旁边高大英挺的男人, 笑了：“陈焱很好，对我也很好。”
“四年前，小吃街对面的居民楼着火那回。”
他姿态明显放松，不像在祭奠，更像是与熟悉的好友碰面。
祁汐的心抖了下。
陈焱眼中有回忆涌动：“进队后第一次出火警，我和他一块儿。关键时候我们班长捞了我一把。差点戳我脑袋上的横梁，就戳他胳膊里了。”
“我这弟兄，是个孤儿。”陈焱垂下眼，“没爹没妈没媳妇儿。以前他跟我说，他要没了，估计也没人找。”
他把过命的本领教给他，也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他。
视野瞬间模糊。
] 男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可以放心了。”
他们还要去消防队一趟。
祁汐：“电梯井？”
英雄志未了，那就愿你，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班长。”陈焱淡声，一边将手里的外套铺在身侧，“刚进队就他带的我。”
你在生命的最后救出的那个男孩没有让你失望。
“他入伍早，比我大不了两岁。”
看着男人，安静听他讲述。
她倒出一盖来仰脖而尽，随后又重新填满，倾手将酒洒在这片沉默的土地上。
陈焱揽过她肩膀，盯着墓碑好半天没说话。
祁汐下意识看石碑上的日期——这位年轻的战士，长眠在自己的第二个本命年里。
过了很久，他再次拿起手里的酒瓶。
“救上人他让我先撤，自己继续上楼搜。我看当时火势已经控住了，就先带人出了。”
“我一开始，看他挺不顺眼的。”陈焱气音笑了下，“他看我也是。说要磨我性子，天天换着法子整我，训别人半小时，训我俩钟头。”
祁汐望着碑上的名字：“这是……”
武艺练不精，不是合格兵。
小姑娘在亲哥眼皮子底下和他兄弟“地下恋”，玩脱了之后，陈焱俩礼拜都没搭理段凌云，对陈端端也一直不咸不淡的。
“所以也可以说，他依旧还在这个世界上。”
结果小伙子们根本不买账，非要队长再带着嫂子来队里一趟。
祁汐嘴角也跟着弯了下，只一瞬，笑意又僵滞。
他的妻子会好好爱他……
前两天吃饭，陈澄也叫侄女了，可陈端端心还虚着不敢见哥，以“要考四级”为由，没过去……
也想让她像爸爸一样，安下心来。
“有点迟了。”瞟了眼车窗外深沉的暮色，陈焱又看手机上显示拥堵的道路，皱眉，“等过去也开始晚训了。”
停在父亲的墓前，祁汐拿起带来的紫藤花串编花环。陈焱照例从门卫那里借来一个水桶。
好似英灵在欣慰地叹息。
她的孩子，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
“叔叔。”
一阵风适时拂过，吹动头顶的枝叶沙沙作响。
班长对他过分严苛，并不为“整”他，而是在救他。
“捐了心脏。”祁汐说。她抬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笑了笑，“就……想起来还觉得挺神奇的。”
“应该能赶得上。”祁汐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宽慰道，“他们肯定都等着呢。”
似乎所有的言语，在这些长眠的灵魂面前，都显得浅薄。
靠西最边上这片墓地明显要新一些。走到一块碑前，陈焱抬手抹了把上面的灰尘，大落落坐到地上。
“就跟这世界上没他这人一样。”
“没。”陈焱摇头，“灭了。”
那时祁汐只觉得意外又触动，现在她才明白那一躬意味着什么……
“这杯，算我和我媳妇儿提前请你喝喜酒。”
打开副驾驶的门，祁汐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
只不过这次，指导员身边多了个穿连衣裙的女孩子。
在浔安的最后一天, 祁汐和陈焱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烈士陵园。www.tiaodengk.com
不管是故人还是旧友，这几天他们都好好道了别。
祁汐没接话，侧眸
“他是……怎么牺牲的啊？”
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那电梯井也就一米二，他展开胳膊，就能撑住。”
上周陈焱轮最后一个班时，已经跟队友道过别了。他极不擅长这种煽情的场景，刻意淡而化之。
陈端端抬脸看他，长
敬你，最勇敢的人。
避开堵车的街道绕远路，紧赶慢赶到消防队，远远就看见一抹打眼的火焰蓝。
祁汐将手里的花环放到墓前，又坐到男人身旁的外套上。
你永远年轻。
“我前几天梦见你了。”祁汐轻声继续道，“梦里你还穿着那身迷彩军装, 和我小时候一样。”
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这条命，是您救回来的。”陈焱说。
“您没做完的事儿，我也会继续做。”
“当时烟雾太大，那块儿电梯还没装上，他踩空摔下去了。”
“我在对讲机里呼他半天没动静，就知道出事了。再进去找，在电梯井底发现的人。”
男人一丝不苟擦拭石碑的样子, 正和他们第一次一起来这里时如出一辙。
前阵子去公墓那边看了杨奶奶，陈焱也没提去看他妈妈的话。
祁汐眼中微晃，倏尔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儿时，段凌云也是这样等在门口的。
陈焱没接话，眼皮掀起来，很深地看着面前的烈士墓。
陈焱盯着女孩泛红的眼圈看了两秒，没有说话。
从陵园出来后，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一向骄傲不羁的少年对着烈士的墓碑, 鞠下深刻又庄重的一躬。
陈焱眸光一黯，眼睫缓慢垂落。
祁汐搭上男人的手背，很轻声：“后来，火又复燃了吗？”
祁汐一震：“他是为了……”
他跟你一样，是我的英雄。
“怎么会呢。”祁汐轻声道，“我听说过一句话，说，人这一生会迎来两次死亡，第一次是生命的消失，第二次，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老冯，兄弟看你来了。”陈焱从兜里摸出一小瓶酒，倒出一瓶盖来洒在地上。
他停住，腮侧咬肌鼓出一瞬。
祁汐眸光跳了下，像是想起什么：“我爸爸当初抢救失败后……做了器官捐献。”
将编好的藤蔓挂上墓碑一角, 祁汐后退两步, 站到男人身边。
不知道是这里四处亭亭如盖，还是气氛肃穆的缘故, 即便盛夏，园内也幽静清凉。
“我爸爸的那颗心，现在还在某个地方跳动着。”
“前几年我姥姥姥爷给迁回北城了。”男人回答，他伸手拉过祁汐耳边的安全带，给她扣好，“等过去了咱们再去看。”
或许也可以说，陈焱终于带我来看你了。
陈焱淡淡“嗯”了声。
陈焱喉尖动了下：“那后来……”
见他们下车，陈端端磨蹭着走到陈焱面前，抿唇很小声：“哥哥……”
你也和我小时候一样俊逸年轻。
陈焱稍愣：“器官捐赠？”
“……”
身侧的右手被轻轻牵住，男人的大掌干燥而温暖，和她十指相扣。
想谢谢她，将这么好的一个人带给自己。
她将视线转到前面的石碑上：“你班长，他救过那么多人。那些得救的人，那个他用生命保护的小孩子，还有你们，都不会忘记他。”
“不过我练多久，他也会跟我一起练多久。”
“巧的是, 妈妈打电话给我说，她那晚也梦见你了, 说你很高兴, 一直在冲她笑。”祁汐顿住，鼻尖有点酸，“妈说, 肯定是因为你知道, 我要嫁人了。”
毕竟早在她转学来浔安之前, 在她离开的那八年，陈焱也从没有停止来祭奠恩人。
可是他没有。
瓶盖还没旋开，女人纤细的手就拿过瓶子。
“爸爸，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祁汐欣然：“好。”
稍顿，他唇线微扬：“爸。”
陈焱摇头嗤：“之后他吊了小半年绷带，也赖着我给他洗了小半年衣服。”
离开祁铮的墓碑，他们没有往外走，转身继续向前。
**
“本来是想捐眼角膜的，但好像火场里温度太高，他的眼睛就……”
她想去见一见那个带给陈焱生命的人。
祁汐深深呼出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爸爸，我带陈焱来看你了。”
陈焱冷淡睨她一眼：“不要考四级么。”
陈焱定定凝视墓碑上的名字。
“就好像，他也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汐汐和妈，以后都交给我照顾。”
“我找着他时，人已经没气了。”他眉心拧了下，喉结下沉，“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孩子没事儿。”①
“嗯。”祁汐点头，“他自己签的志愿书。后来他们问我妈妈，愿不愿意捐，我妈就说既然是他想的，那就捐吧。”
她问陈焱：“你妈妈，不在浔安么？”
他保护了我，还保护了更多的人。
也是很多人的英雄。
“以前梦到你我都会哭，但这次没有了。醒来之后, 我心里反而特别平静。”
她看了眼旁边高大英挺的男人, 笑了：“陈焱很好，对我也很好。”
“四年前，小吃街对面的居民楼着火那回。”
他姿态明显放松，不像在祭奠，更像是与熟悉的好友碰面。
祁汐的心抖了下。
陈焱眼中有回忆涌动：“进队后第一次出火警，我和他一块儿。关键时候我们班长捞了我一把。差点戳我脑袋上的横梁，就戳他胳膊里了。”
“我这弟兄，是个孤儿。”陈焱垂下眼，“没爹没妈没媳妇儿。以前他跟我说，他要没了，估计也没人找。”
他把过命的本领教给他，也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了他。
视野瞬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