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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玉意一怔，难怪今日皇后的笑容那般耐人寻味，圣人就不曾纳娶过嫔妃，听说圣人是先帝的长子，因先帝侧妃夺宠被害得流落民间，后经清虚子道长抚养成人，几经波折才认祖归宗。
皇后的声音平和：“你们先下去，本宫跟滕娘子说说话。”
她目光稍稍移动，瞥见右侧一扇黑漆描金的六曲屏风底下，藏着一角黑色的物事，意识到那是男子的乌皮六缝靴，慌忙移开视线。
而且，她小时候同阿爷回长安。那阵子阿娘刚病逝，她整日郁郁寡欢，有一回阿爷不在家，管事带她去赴宴，她回来后就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病了足足两个月。
滕玉意心下惴惴，依照服制装扮了，到了大明宫后，在丹墀前候命。
滕玉意回到府中，越想越觉得此事古怪，傍晚父亲回到府中，让程伯唤她去书房。
滕玉意应声而起，脚下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滕绍静静听着，脸上喜怒不辩：“阿爷且问你，如果圣人早就定下皇子不得纳娶侧妃的规矩，你仍执意不嫁宗室吗？”
“我劝阿爷趁早死心。”滕玉意冷冰冰道，“女儿死都不会嫁给宗室的。”
“这么说，阿大哥哥同意这门亲事了？”
滕玉意背后一凉，这话是她赌气时说的，没想到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看来太子要选妃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她决意回绝此事，不知会不会惹恼皇后。
滕玉意奇道：“皇子怎会不纳侧妃？为了传祚无绝，开朝便有一正四侧的规矩。”
滕玉意来不及给父亲送口信，仓促带着端福出了府，到那之后吩咐端福在宫外等着，自己在内侍的引领下进了宫。
“事先未与你商议，固然是阿爷的错。”滕绍淡笑着坐到窗边矮榻上，“但阿爷对太子的品行还是有数的，当年太子随军历练，正是由阿爷领兵，葱岭何等孤危之地，换作旁的王侯子弟，一月两月也就熬不住了，太子却从不怕吃苦，难得的是对老卒弱兵一视同仁……这份仁厚，简直与圣人一模一样。”
滕绍道：“你别忘了，圣人就是现成的例子，圣人因为亡母的不幸遭遇，曾立誓不扩充内宫。”
滕玉意一愣，原来阿爷早就替她表明态度了，她赧然道：“这话是臣女与阿爷闲聊时说的，臣女年幼浅薄，说话口无遮拦，还望娘娘莫要怪责。”
滕绍因为近日淮西藩镇作乱一事，频频奉命入宫，宫使来滕府传旨时，滕绍并不在府内。
皇后道：“你父女在家中闲谈，说话全凭本心，我听了只觉得有趣，怎会降罪于你。今日把你唤来，是想当面再问一回，你不许郎君纳妾，这主张不曾变过吧。”
滕玉意脑中像琴弦被拨动，铮然响了一下。
不过她们说的许娘子，她倒有些印象，前阵子玉真女观的赏花宴上，她见过许娘子一次。
大殿生着火，清幽暖香扑面而来。暖阁里莺声燕语，有许多小辈在陪皇后说话。
滕玉意耐心等了两日，到了冬至这日，宫苑的腊梅一夜之间全开了，皇后在宫中设宴赏梅，再次传旨令滕玉意入宫。
滕玉意冷笑道：“阿爷在决定女儿的亲事前，为何从不过问女儿的意愿？”
他忖度着道：“你的名字仍在太子妃遴选名单上，要是莽撞行事，只怕得罪宫里，不过你也毋需担忧，太子选妃关系到社稷根基，牵一发而动全身，名单上不只你一人，只要一日未落定，便一日做不得准。阿爷会尽力周旋，过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她把信颠来倒去看了三遍，终于记起这是隆元十八年初冬的事，那时候距离自己被人害死只剩两个月，京师有传闻她是太子妃人选之一，而父亲似乎也默许了此事。
碧窗皓月，房里幽幽燃着羊角灯，窗前条案上，静静摊着一笺信纸。
“把你今日在宫中的事细细说与阿爷听。”
这场雪下得极大，一夜之间，贝阙珠宫仿佛矗立在琉璃世界里，那片连绵的白一直延伸到天尽头似的，然而转过宫墙，旷白世界里却意外盛放出大片的红，走近看，竟是大明宫外的红梅林，万树红梅齐齐在枝头潇潇摆动，升腾出一种蓬莱仙境的况味。
皇后笑容亲切，握着滕玉意的手说： “本宫当年见过你阿娘一面，你阿娘已是难得的美人，没想到你比你阿娘更出色。本宫也不绕弯子了，今日召你来，是听说你阿爷近日想替你议亲，你却说你要自己挑选郎君，还说‘我的夫君，一生只我一人，事事以我为重’？”
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阿娘刚去世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孤苦伶仃，也曾自称过“阿孤”。
父女俩就这样闹得不欢而散，滕玉意本以为这事算彻底搁置了，谁知过了没多久，皇后突然召见她。
自从阿娘去世，她与父亲的关系称得上冷若冰霜，别说给父亲写信, 连父亲寄来的信都不怎么拆看。
殿里安静下来，数十道目光落到她身上，滕玉意款款而行，上前伏地稽首：“臣女滕氏，参见皇后。”
圣人与皇后相识于微时，两人相濡以沫，自从继承大统，圣人多年来的确只爱皇后一人。
幸而皇后没让她等多久，宫人出来领她入内。
期间偶尔醒来，也只记得阿爷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等她病好得差不多，阿爷就带她回了扬州，当时在长安的那些事，她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蓦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滕府。
太子的长相随了圣人，浓眉厚唇，天生一副亲善的面相。
滕玉意连日奔波, 早已是神疲力乏, 眼皮一垂，很快便睡着了。
滕绍暗忖，若是太子，他留在屏风后听玉意答话，究竟是皇后的意思，还是太子本人的意思？
滕玉意只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前世给父亲写过信？
滕玉意抬手摸了摸，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心口闷痛难言，分明刚哭过。
不过皇后这样单刀直入，倒比虚与委蛇来得好，她只好如实道：“不敢欺瞒娘娘，臣女的确说过这话，憨钝愚昧之言，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笑道：“你阿爷也是这样回绝圣人的，答得理直气壮，朝内外早就传开了。”
成王世子……
滕玉意也知此事重大，便将白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也就是那赏花宴上，她见到了太子和成王世子。
阿爷接到信后未曾回信，却立即启程赶回长安，草行露宿行得太急，进门时衣袍上沾满了尘埃。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声量略提高了些，滕玉意心下纳罕，殿内只她二人，这么扬声说话，像要说给第三人听似的。
不知那是何人，能公然在皇后的寝宫出入，想来不是圣人便是某位皇子。
屏退众人后，皇后唤她近前：“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说着打了个呵欠：“我先睡一觉，程伯来了记得叫我。”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柔声道：“把你召来说了这半天话，你也该冷了，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回罢。”
滕玉意正想着，宫人就报：“娘娘，滕娘子来了。”
她想起那双屏风的靴子：“莫非那人是太子？”
“急什么。m.wannengwu.com”滕玉意闭着眼睛说, “先叫程伯打听长安城有名望的道观和道士，若打听下来没结果，明日一早再准备犊车也不迟。”
滕绍默了默，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来挂到墙上：“前阵子出了段宁远的事，阿爷知道你委屈，早就存了心思替你觅个比段宁远强上百倍的夫婿，恰逢前一阵皇后和成王妃举办赏花宴，阿爷想着这倒不失为一个挑选良婿的好机会，便自作主张替你应下了。实不相瞒，皇后就是那一回对你有了好感，所以这回遴选太子妃，才会有大臣把你加入遴选之列。”
“怎么会，承佑只是答应见见这位上州别驾的许娘子。听说许娘子小时候常住扬州，有一回来长安赴宴，无意中救过承佑一命，她小名就叫阿孤。承佑找了那女娃娃许多年，一时找到了，难免有些好奇。”
皇后半晌未等来滕玉意的回答，以为她害怕，宽慰道：“你在本宫面前不必拘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滕玉意愣了愣，那一回竟真是阿爷安排她去相看郎君。
春绒和碧螺应了, 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此事是她毕生之耻，她瞪视着父亲：“原来阿爷早就想将女儿嫁入宗室？”
朔风渐起，细雪翻卷着飘到廊庑下，她脚上穿着赤红鹿麂长靿靴，才站了一小会就觉得脚趾冰冷。
滕玉意红着脸道：“回娘娘的话，不曾变过。”
“此事尚在未定之天，你既不愿意，阿爷想法子推脱便是。”滕绍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程伯，挥手让下人们下去。
哼，成王世子对着她的画像说：“不娶”。
或许是翡翠剑失去了灵力的缘故, 这一觉睡下去, 久违的魑魅魍魉又找了上来。
看来又梦见了前世，如此清晰, 真不像在梦中。
滕玉意怔怔环顾四周，低头瞧见自己一身缟素，从这身打扮来看, 正是姨母刚去世的那段时日。
桌上的信刚起了个头：“阿爷见晤。获悉近日东宫选妃，儿亦在遴选之列，不知此事确否？”
赏了滕玉意一个香囊，让宫人领她出去。
许娘子相貌并不出众，但因白皙纤弱，自有一股安然恬美的气度，当时蔺承佑背着弓箭从花园中路过，许娘子曾注目他许久，事后许娘子有意无意打听蔺承佑的事，滕玉意因坐得近，也曾听见几句。
“阿爷当年逼死了发妻，如今连女儿也要祸害么？”
那时已入了冬，长安迎来第一场雪。
记得她当时惊怒交加，信上字字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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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声音平和：“你们先下去，本宫跟滕娘子说说话。”
她目光稍稍移动，瞥见右侧一扇黑漆描金的六曲屏风底下，藏着一角黑色的物事，意识到那是男子的乌皮六缝靴，慌忙移开视线。
而且，她小时候同阿爷回长安。那阵子阿娘刚病逝，她整日郁郁寡欢，有一回阿爷不在家，管事带她去赴宴，她回来后就染了风寒，高热不退，病了足足两个月。
滕玉意心下惴惴，依照服制装扮了，到了大明宫后，在丹墀前候命。
滕玉意回到府中，越想越觉得此事古怪，傍晚父亲回到府中，让程伯唤她去书房。
滕玉意应声而起，脚下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
滕绍静静听着，脸上喜怒不辩：“阿爷且问你，如果圣人早就定下皇子不得纳娶侧妃的规矩，你仍执意不嫁宗室吗？”
“我劝阿爷趁早死心。”滕玉意冷冰冰道，“女儿死都不会嫁给宗室的。”
“这么说，阿大哥哥同意这门亲事了？”
滕玉意背后一凉，这话是她赌气时说的，没想到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看来太子要选妃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她决意回绝此事，不知会不会惹恼皇后。
滕玉意奇道：“皇子怎会不纳侧妃？为了传祚无绝，开朝便有一正四侧的规矩。”
滕玉意来不及给父亲送口信，仓促带着端福出了府，到那之后吩咐端福在宫外等着，自己在内侍的引领下进了宫。
“事先未与你商议，固然是阿爷的错。”滕绍淡笑着坐到窗边矮榻上，“但阿爷对太子的品行还是有数的，当年太子随军历练，正是由阿爷领兵，葱岭何等孤危之地，换作旁的王侯子弟，一月两月也就熬不住了，太子却从不怕吃苦，难得的是对老卒弱兵一视同仁……这份仁厚，简直与圣人一模一样。”
滕绍道：“你别忘了，圣人就是现成的例子，圣人因为亡母的不幸遭遇，曾立誓不扩充内宫。”
滕玉意一愣，原来阿爷早就替她表明态度了，她赧然道：“这话是臣女与阿爷闲聊时说的，臣女年幼浅薄，说话口无遮拦，还望娘娘莫要怪责。”
滕绍因为近日淮西藩镇作乱一事，频频奉命入宫，宫使来滕府传旨时，滕绍并不在府内。
皇后道：“你父女在家中闲谈，说话全凭本心，我听了只觉得有趣，怎会降罪于你。今日把你唤来，是想当面再问一回，你不许郎君纳妾，这主张不曾变过吧。”
滕玉意脑中像琴弦被拨动，铮然响了一下。
不过她们说的许娘子，她倒有些印象，前阵子玉真女观的赏花宴上，她见过许娘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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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玉意耐心等了两日，到了冬至这日，宫苑的腊梅一夜之间全开了，皇后在宫中设宴赏梅，再次传旨令滕玉意入宫。
滕玉意冷笑道：“阿爷在决定女儿的亲事前，为何从不过问女儿的意愿？”
他忖度着道：“你的名字仍在太子妃遴选名单上，要是莽撞行事，只怕得罪宫里，不过你也毋需担忧，太子选妃关系到社稷根基，牵一发而动全身，名单上不只你一人，只要一日未落定，便一日做不得准。阿爷会尽力周旋，过几日就会有消息了。”
她把信颠来倒去看了三遍，终于记起这是隆元十八年初冬的事，那时候距离自己被人害死只剩两个月，京师有传闻她是太子妃人选之一，而父亲似乎也默许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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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今日在宫中的事细细说与阿爷听。”
这场雪下得极大，一夜之间，贝阙珠宫仿佛矗立在琉璃世界里，那片连绵的白一直延伸到天尽头似的，然而转过宫墙，旷白世界里却意外盛放出大片的红，走近看，竟是大明宫外的红梅林，万树红梅齐齐在枝头潇潇摆动，升腾出一种蓬莱仙境的况味。
皇后笑容亲切，握着滕玉意的手说： “本宫当年见过你阿娘一面，你阿娘已是难得的美人，没想到你比你阿娘更出色。本宫也不绕弯子了，今日召你来，是听说你阿爷近日想替你议亲，你却说你要自己挑选郎君，还说‘我的夫君，一生只我一人，事事以我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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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里安静下来，数十道目光落到她身上，滕玉意款款而行，上前伏地稽首：“臣女滕氏，参见皇后。”
圣人与皇后相识于微时，两人相濡以沫，自从继承大统，圣人多年来的确只爱皇后一人。
幸而皇后没让她等多久，宫人出来领她入内。
期间偶尔醒来，也只记得阿爷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等她病好得差不多，阿爷就带她回了扬州，当时在长安的那些事，她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蓦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滕府。
太子的长相随了圣人，浓眉厚唇，天生一副亲善的面相。
滕玉意连日奔波, 早已是神疲力乏, 眼皮一垂，很快便睡着了。
滕绍暗忖，若是太子，他留在屏风后听玉意答话，究竟是皇后的意思，还是太子本人的意思？
滕玉意只扫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前世给父亲写过信？
滕玉意抬手摸了摸，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心口闷痛难言，分明刚哭过。
不过皇后这样单刀直入，倒比虚与委蛇来得好，她只好如实道：“不敢欺瞒娘娘，臣女的确说过这话，憨钝愚昧之言，让娘娘见笑了。”
皇后笑道：“你阿爷也是这样回绝圣人的，答得理直气壮，朝内外早就传开了。”
成王世子……
滕玉意也知此事重大，便将白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也就是那赏花宴上，她见到了太子和成王世子。
阿爷接到信后未曾回信，却立即启程赶回长安，草行露宿行得太急，进门时衣袍上沾满了尘埃。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声量略提高了些，滕玉意心下纳罕，殿内只她二人，这么扬声说话，像要说给第三人听似的。
不知那是何人，能公然在皇后的寝宫出入，想来不是圣人便是某位皇子。
屏退众人后，皇后唤她近前：“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说着打了个呵欠：“我先睡一觉，程伯来了记得叫我。”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柔声道：“把你召来说了这半天话，你也该冷了，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回罢。”
滕玉意正想着，宫人就报：“娘娘，滕娘子来了。”
她想起那双屏风的靴子：“莫非那人是太子？”
“急什么。m.wannengwu.com”滕玉意闭着眼睛说, “先叫程伯打听长安城有名望的道观和道士，若打听下来没结果，明日一早再准备犊车也不迟。”
滕绍默了默，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来挂到墙上：“前阵子出了段宁远的事，阿爷知道你委屈，早就存了心思替你觅个比段宁远强上百倍的夫婿，恰逢前一阵皇后和成王妃举办赏花宴，阿爷想着这倒不失为一个挑选良婿的好机会，便自作主张替你应下了。实不相瞒，皇后就是那一回对你有了好感，所以这回遴选太子妃，才会有大臣把你加入遴选之列。”
“怎么会，承佑只是答应见见这位上州别驾的许娘子。听说许娘子小时候常住扬州，有一回来长安赴宴，无意中救过承佑一命，她小名就叫阿孤。承佑找了那女娃娃许多年，一时找到了，难免有些好奇。”
皇后半晌未等来滕玉意的回答，以为她害怕，宽慰道：“你在本宫面前不必拘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滕玉意愣了愣，那一回竟真是阿爷安排她去相看郎君。
春绒和碧螺应了, 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此事是她毕生之耻，她瞪视着父亲：“原来阿爷早就想将女儿嫁入宗室？”
朔风渐起，细雪翻卷着飘到廊庑下，她脚上穿着赤红鹿麂长靿靴，才站了一小会就觉得脚趾冰冷。
滕玉意红着脸道：“回娘娘的话，不曾变过。”
“此事尚在未定之天，你既不愿意，阿爷想法子推脱便是。”滕绍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程伯，挥手让下人们下去。
哼，成王世子对着她的画像说：“不娶”。
或许是翡翠剑失去了灵力的缘故, 这一觉睡下去, 久违的魑魅魍魉又找了上来。
看来又梦见了前世，如此清晰, 真不像在梦中。
滕玉意怔怔环顾四周，低头瞧见自己一身缟素，从这身打扮来看, 正是姨母刚去世的那段时日。
桌上的信刚起了个头：“阿爷见晤。获悉近日东宫选妃，儿亦在遴选之列，不知此事确否？”
赏了滕玉意一个香囊，让宫人领她出去。
许娘子相貌并不出众，但因白皙纤弱，自有一股安然恬美的气度，当时蔺承佑背着弓箭从花园中路过，许娘子曾注目他许久，事后许娘子有意无意打听蔺承佑的事，滕玉意因坐得近，也曾听见几句。
“阿爷当年逼死了发妻，如今连女儿也要祸害么？”
那时已入了冬，长安迎来第一场雪。
记得她当时惊怒交加，信上字字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