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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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能做的，是不要成为另一个加害人，不要再催生出另一个受害者。】

    工作站开始启动，进度条弹出，系统正在输出视频文件。

    画面里的小哥，露出了后悔的表情：

    x年x月x日，刘同乐死后第一天，张文青接受新闻机构采访，提出“加强大学生心理建设”。

    季薇最终确认，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的好朋友，正微微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x年x月x日，刘同乐死后第二天，新闻报道上热搜。在张文青指使下，同学贴出于悦与现男友照片。



    x年x月x日，两个月前，刘同乐向张文青提出质疑，反被以“不能毕业”作为威胁。同时，张文青指使部分同学，对刘同乐进行监视。

    “真真，你想什么呢？”

    所有视频素材被拼接在一起，季薇调整好了各段音轨，也对字幕和特效进行了最终审核。就在她挪动鼠标、准备按下“视频输出”的按钮时，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扭头望向自己的伙伴们：

    【被导师和同学针对的刘同乐，最终不堪重负，离开了这个世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没有得到惩罚，反而是一位无辜的女性，承受了网友所有的怒火。】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的都是事实，就不怕别人追究，还加什么免责声明？”

    画面渐暗，切换成了字幕加旁白的形式，进行了新的叙述——

    “没用。”

    不愧是刚刚演了破案片的司霖，他这一番构想提出来，顿时把其他三个人吓懵了。

    看见慕真真这么认真分析的样子，司霖“噗”地笑开了，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轻轻地安抚：

    “如果这是一个电影剧本，那结局我会这么写——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的于悦，为了转移大众的注意力，伪造了遗书，再利用咱们，将责任嫁祸到无辜的张文青的身上……”

    x年x月x日，刘同乐自杀当日的15:30-22：00，刘同乐在咖啡馆中书写遗书。

    “我确定，就是刘同乐。当天下午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电脑上写东西。晚上关门的时候他才走。”

    画面一转，出现了刘同乐的室友和同学们：

    坐在他一旁的宁不群，倒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一张扑克脸淡淡地丢下一句：

    x年x月x日，也就是两个月前，刘同乐的论文被发表，但是在核心期刊的页面上，只剩下张文青一个人的名字。

    【真相，是什么？】

    “不可能。”

    伴随着刻意压抑而冰冷的旁白声，长达29分51秒的视频，逐渐拉开了序幕——

    镜头用近景，呈现出了学生们畏缩的表情，将他们的纠结，展露得一览无遗。

    “就算电脑里的遗书可以作假，就算全部的人证都被收买了，但咖啡店里的监控视频不可能作假，而且我们也的确请官方机构做了笔记鉴定。所以，整个证据链，是非常完整的。”

    x年x月x日，事发当日23:58，n大研究生大楼，刘同乐自杀身亡。

    生成视频需要挺长时间，看着那进度条才走到10%，司霖突然冒出一句：

    “‘真言者’……”季薇思索了片刻，微微歪头地赞同道，“三个t，有点意思。”

    “刘同乐自杀之后，你们还做了什么？”

    【这份遗书的真实性，得到了目击证人的证实，并且有咖啡店内的监控视频为证。同时，还有一张手写的许愿卡，也在专业机构的字迹比对中，确认了就是刘同乐的笔迹。】

    “还需要添什么文字？需不需要加上署名和免责声明？”

    “当尘埃落定，叫嚣着‘诽谤’的张文青被警车带走调查，镜头一转，给到哭泣的于悦。然后，于悦抬起头，嘴角扬起了诡计得逞的、阴暗的笑容——这就神作了！”

    季薇一琢磨，也对。他们把张文青的老底都给掀了，还上了人的肖像。对方真要告他们诽谤，加免责声明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得收律师函。

    说到这里，司霖甚至脑补了电影的结局画面，他微微眯起双眼，描述起来：

    “张文青让我们把于悦和她新男友的照片发在微博评论里……他说是这个女人害了刘同乐，刘同乐是因为受不了失恋才跳楼的……”

    “早知道，我当初劝劝他就好了，当初不急着关门就好了……”

    再然后，就是第三部分的真人采访。先是咖啡馆里的工作小哥：

    画面再度切换，变成了上了热搜的微博新闻，下面充斥着大量不堪入目的、针对于悦的辱骂。

    “你们觉得，我们得到的这一切，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画面变化，没有出现任何于悦的任何镜头，而是一张非常清晰的表格，是刘同乐自杀事件的时间线梳理——

    视频画面转为一片漆黑，白色的文字跳了出来——

    此时此刻，四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演播间里，这是宁不群找人租来的工作室。到了视频的后期阶段，工作都落在季薇身上，其他三人不负责具体操作，也只有帮忙提提意见的份儿。

    刘同乐想要揭露真相，他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陌生人的身上，留下了那张书写了反语的卡片。

    时间线结束，视频画面被切换到张文青的真人采访。他的笑容如此端正，露出了八颗牙齿，显得无懈可击：

    季薇的问题，让他们愣了愣。司霖又在耍酷，一个眼刀瞥过去：

    字幕加旁白，沉痛地叙述：

    “那我输出成品了啊？”

    【在开始怒骂之前，先控制一下自己的怒火，先等一等，让子弹飞一会儿，让真相浮出水面。】

    然而，当采访现场的电视里，暴露出学生们的控诉，张文青脸色丕变，叫嚷着冲了上来，试图掀翻摄像机——

    【悲剧已经发生，受害人刘同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x年x月x日，也就是五个月前，刘同乐撰写了论文，并提交给导师张文青教授审阅。

    第一部分，是先前上了热搜的新闻报道，当张文青教授故作沉痛地进行劝解，说出“现在的大学生，应该加强心理建设，增强应对社会的能力”，画面猛然定格，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变成了黑白二色。

    “……”连扑克脸的宁不群，望着司霖的双眼里，都透出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惊悚。

    【动一动手指，敲一敲键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点江山，骂天骂地，似乎就是代表了正义。但是，广大的网友们，你们如何能够确认，你们看见的新闻，就是事实的真相？】

    “关掉！你们是什么人？关掉！这都是诽谤！诽谤！”

    整整两天两夜，从慕真真的脚本，到司霖的采访，到宁不群的拍摄，再到季薇的视频剪辑和制作，这则29分51秒的视频，终于呈现出了全貌。

    在视频最后拉出一秒的黑幕，在画面右下角打上3t的署名，季薇终于按下的“output”的按钮——

    而她，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觉得，自己能分辨文字真假的双眼，不再是一种悲哀的诅咒，而是一种有用的能力。

    第二部分，黑白二色的画面上，出现了电脑的录屏。那是被隐藏的文件夹，那些乱码标题之下，刘同乐一字一句的控诉，被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在真实而完全地展现之后，文字变幻出了动态特效，个别被放大的字眼，如流淌下血泪一般。

    紧接着，是旁白的提问：

    “刘同乐是个铁憨憨，就他不能忍，跟姓张的较真。姓张的就整他，把他所有的成绩都改了，连第二作者都不给他。”

    这半句，慕真真当然不能说出口。

    “thetruthteller，”她轻声建议道，“咱们就叫这个名字，怎么样？”

    x年x月x日，一个半月前，刘同乐向于悦提出了分手。

    “姓张的怕我们完成了任务，就不受他控制了，所以就把我们改成第二作者。问题是，我们必须通过他才能发表论文，就只能忍着。”

    被点名的慕真真，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季薇问到署名，她突然想起了刘同乐在公共电脑里的那个文件夹——thetruth。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脸上被打了马赛克，他的声音也进行了特别处理：

    “是为情所困，还是另有缘由？一封被隐藏的遗书，使得真相浮出水面——985高校研究生跳楼自杀，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导师，同学，家长，女友，谁才是真正的加害者？”

    “第二天，我就听说有学生跳楼了，没想到就是他……”

    x年x月x日，半个月前，刘同乐的电脑资料遭窃，部分研究成果被删除。

    【那么，遗书里所说的“论文被更改了署名”，“导师威胁不让毕业”，“被监视被告发”等事件，是否属实呢？】

    这个问题，将其余三人都懵了。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司霖，只听他接着提出一种可能：

    ——更何况，还有我的眼睛，是绝对不会弄错真话和谎言的。

    还是慕真真打破了沉默，她扳着手指分析道：

    “我们n大的校训是‘德才齐美’，我希望每一位同学不但能在我这里学到专业知识，还有道德品行。未来的路很长，德与才，是支撑你们远行的能量。”

    “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没有想要伤害他。是张文青让我们监视刘同乐，我们才不得不办的……”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他冲向镜头的最后一刻，那扭曲狰狞的脸孔上。

    卧槽！还有和这个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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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思恐极，房间里一下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