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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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说:“你不是为我活着的。”

    他始终把她带在身边。

    他在一个北境的城市里，和他的妹妹在末日里相依为命。

    空荡荡不是因为别人不想讨好他，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怪癖，而是因为害怕。

    但季梁安没有这么做。

    深红之心，也就是可以给古机甲红龙提供能源的东西。

    活得越久，季梁安就越没有什么美梦噩梦之类的概念。

    他的畸变比他的妹妹严重很多，也危险很多，而他的妹妹除了拖后腿以外，发挥不了别的什么作用。

    冷光弹燃完以后。有人来和季梁安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季梁安点开系统的控制面板看了看，他看见虚拟控制面板上有世界树的图案，世界树有七条主要的根须，其中一条大约已经被【树汁】灌满了五分之一。

    季梁安看了看血红色的天空，他蹲下身，合上了他的眼睛，把自己沾满灰尘和血的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头也不回远离。

    眼镜说:“你的妹妹已经死了。”

    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此行的目的。

    等于说，他有三次使用的机会。

    季梁安所处的原世界不是影子世界，是没有【世界书】（即剧情）存在的影子世界。他在那个世界灵魂碎成了一片一片的，需要世界树的树汁才能复活。

    “我一直都是为您活着的。”陆时渊说，“我自己不需要那种东西。”

    但原剧情绝对是最稳妥的一种办法。

    但是回到主星的路上，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种平静却歇斯底里的情绪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死了。

    他梦到了他的妹妹死去以后，他在c区服役的事情。

    手下的人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不久，他们就返航，踏上了回主星的路。

    *

    “如果你想……”他说，“我放你走。”

    死去的蝴蝶尸体落下来，像下了一阵雨。www.yilinwenxue.com它们飘落着，像绵绵的哀愁。也像写骈丽的散文，花花世界、鸳鸯蝴蝶。

    季梁安说:“我要去找我妹妹。”

    他很少做美梦，因为没那么高兴，也很少做噩梦，因为没那么害怕。

    季梁安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沉默了许久。

    他在末日里和他的妹妹相依为命。白天有危险的畸变种，晚上除了危险的畸变种，还有人类。

    因为他时常挡住她的眼睛，所以他的妹妹并不知道那么多。

    季梁安的身体在末日里迅速的畸变，他周遭的所有人也都在畸变。末日的影子在一点一点逼近，他游走在一个危险的边缘，勉强保护他残疾的妹妹。

    除了那些死去的人，他甚至于还梦到了陆时渊。

    完成原剧情是最基本的获得树汁的方法，在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种方法，比如隐藏剧情，比如直播间。

    季梁安沉默了一会。

    梦是断片的，很温柔地替季梁安略过了他最黑暗的一部分经历。

    红龙使用一次需要三枚。

    季梁安试了几次想把自己撑起来，但没能起来。

    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保护她，就像她依赖他一样理所当然。

    也许是某次很不耐烦地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拎出来。

    他说:“我不需要自己的事。”

    他的妹妹哭了，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他知道陆时渊一直很喜欢看他，只不过被他发现之后会掩饰并转头。像这样直白地看他的时候并不多。

    发觉他一直在看着，季梁安问:“怎么了？”

    过了一会，季梁安看了看不远处的海面。

    季梁安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被找到的时候，季梁安发现她很害怕，怕得浑身都在发抖，于是想摸一摸她的脑袋安抚她。

    再后来那个眼镜也没有再劝过他。

    梦是断片的，季梁安最后梦到了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一天。

    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忽然问:“你想走吗？”

    那个时候的他也不是后来的他。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但手举起来的时候，季梁安发现自己手上全是血。

    有人为了他死了。他不打算反省自己，他打算撬开那些畸变种的天灵盖。

    这件事情发生得理所当然，无法辩驳，无能为力，也无法挽回。

    那个时候的季梁安手底下的人有很多。但他的身边时常空荡荡的。

    如果丢下她，季梁安的日子大概会好过很多，可能也不会有后来的很多事情。

    季梁安手里拿着军刺，血从他手臂上流下。他看着满地倒下的畸变种，然后说:“我要去找我妹妹。”

    他很少会打断季梁安的话。

    把尖刀插*进畸变种的眼睛里，再把它们的脑袋拧下来。

    那个梦很长，季梁安不只梦到了他死去的妹妹，还梦到了更多死去的人。有些脸他还记得，有些脸他已经忘了。

    *

    树汁是指世界树的树汁，每个影子世界是世界树树冠上衍生出的无数条世界线。

    冷光弹对人类来说并没有什么伤害，只是对虫族是致命性的打击。人类的手触碰到它，触感就像是手伸进了一条河流里。

    陆时渊看着他刚接上去的手，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

    密集的，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像是不停歇的雨声。有一瞬间，季梁安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这里一共有八颗深红之心，加上季梁安手里的两枚，一共是十枚。

    尽管他知道，雨林是指一种原始而茂密的森林，而不是指眼前的情景。

    “毕竟你从前也没有选的机会。”

    那是虫族的军*事图纸和深红之心。

    眼镜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出来。

    惨烈的白炽灯光照着，显得那个眼镜的脸惨白。

    陆时渊是在他成为后来的他以后遇到的人。

    他用另一只尚算完好的手抱了抱自己的妹妹，拖着从腰下去一直到腿血肉模糊的伤口说:“你的哥哥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

    他看了自己的手一会，然后手又垂了下去。

    他曾经有过一个妹妹。

    季梁安想起了“雨林”这个词。

    “世界线完善奖励【树汁】x50，直播间打赏【树汁】x50。”

    季梁安低头看着他，从他的口型里无从判别他最后的遗言。

    当时他有一个戴眼镜的队友，那个队友在他身边说:“你这么凶做什么，任务照你这个做法是越做死得越快的……”

    季梁安明白了，也没有再问。

    季梁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

    但后来他的妹妹还是死了。

    他忘了。

    季梁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按计划行事。

    低风险，低收益。高风险，高收益。

    季梁安很艰难地把自己撑起来。他说:“不会。”

    就像在他生命里发生过的很多事情一样。

    再再后来，他们所在的分区被抛弃了。

    在找到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的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恭喜宿主发掘隐藏物品，完成隐藏剧情。”

    正好对应本世界进度:300/1000。

    “奖励【树汁】x100。”

    不过他在那个时候……也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好东西了。

    听见她问他，他缓了一会，才有力气开口，说:“没有事，是因为哥哥累了。”

    那条河流的水是凉的，会放射出冷光。冷光的颜色像是一个白昼。

    后来季梁安升迁得很快，不久就成了那个眼镜的上级。

    陆时渊打断了他。

    有一回他杀了些东西，受了很重的伤，在一条巷子里短暂地歇息。他的妹妹打着伞在雨夜里慌忙来找他。

    那个眼镜似乎是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要和他交代的，所以季梁安很安静地等着。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一个末日的世界。

    因为他的妹妹有残疾，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嗅到了血腥味，不安地问他为什么不说话。

    “本世界进度:300/1000。”

    一种冰冷而刻骨的仇恨涌上心头。

    逃跑的时候，那个眼睛替他挡了一下，身子没有了半边。

    他大概是刚清理完什么麻烦一点的畸变种，从地上把自己的手捡起来，在给自己接手。陆时渊来接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断掉的那只手。

    末日没有政*府，只有几个大区，从a区到e区，生存环境依次恶劣。他在c区底下细分的一个犄角旮旯做事，主要任务内容是清理畸变种。

    畸变种在分区里面游荡，半夜的时候广播响起。广播里的声音说，等待救援。只是是明白点的都知道，救援是不可能来的。

    他不想从自己身上找点什么原因，他想让它们偿命。

    他那个时候不能算是什么好人，但他对他的妹妹确实还不错，难得地有些沉静温柔的意思。

    他临死前还留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和他说:“季哥，你以前救过我……”

    季梁安看了一会，然后关闭了控制面板。

    他说:“你跟了我这么久，替我做了那么多事，还没做过什么自己的事，想去做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