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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柜子里面是糖块,饼干,香肠。各种水果硬糖,高粮饴,牛轧糖,方块型的饼干,半圆形的芝麻饼干。这种饼干很硬,但嚼起来特别香。

    “怕啥呀,多好的条件,哑巴又说不出来,你自己还往外说啊?严丝合缝。不是咱堡的。”

    另一个售货员都要乐疯了,笑的哈哈的:“得了,这让你说的,赖上了。也行,你就跟着走吧。

    城里就是报纸,书,孩子作业本,农村就是秫秆,小棍子,树叶,甚至石头片,土块,雪块。

    长的可不差,这体格子估计能把你压舒服喽,你都得美的下不来炕。”

    哑巴拎着酱酒壶在合作社里转了一圈,老式的实木玻璃柜台,水泥台子,各占一边,农具工具水筲锹镐还有大缸小翁的

    这两年大伙都消停了,不在搞什么这运动那运动,连大队部都萧条了下来,只有墙面上刷的标语还是那么醒目。

    城里没用,农村用它糊墙。城里这会儿一般都是白灰墙,报纸淘汰了。

    “你去吧,你那么搔腥,我可不行。妈哟,不得让人打死,也就想想吧。”

    这会儿农村人哪里舍得用什么手纸啊,就算城里都没普及呢。

    “操特麻的,”售货员笑起来:“让个哑巴夸一顿,心里还挺得劲儿。”

    没有面包,大概是在农村也没人舍得买,香肠已经很意外了,这东西可不便宜。

    从百货到副食,肉蛋,粮食,农具,种子农药,要啥有啥。屋子里的那股子味道就不用提了,那真是千般滋味混于一鼻。

    煤炉子边上,两个大姐在那织毛衣,扭头看了哑巴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就像没看到人似的。

    门开着,却还挂着棉门帘。

    哑巴侧过身子用屁股顶着门帘一转,钻了进去,进来就是一鼻子煤烟味。屋里烧着煤炉子,给售货员烤火做饭用的。

    合作社连个牌子都没有,两扇老木门歪斜着靠在墙边上,里面黑乎乎的。

    就是收的价格有点低,至少比他们的售价低一半。

    “哎哟,可晚喽,孩子都特么满地跑了,要是早几年还行,那还真说不上的事儿,不能说话怎么了?体格好比啥都强。”

    手纸属于是高级卫生品,都是女人每月的那几天才舍得用的。工会每个月会给女工发。

    比划着求售货员给剁点肥的,可能看他是个哑巴,那售货员也没不耐烦,真给他挑着肥的地方下的刀。

    “看人家长的俊呗。你别说,这小哑巴还挺精神的,这小体格一看就结实。”那个售货员抬头刷刷打量了哑巴几眼。

    果然,一听哑巴要买卫生纸,两个售货员的眼睛都冒光了,乐的那叫一个开心哪,一门子在那研究哑巴买这个干什么,是不是家里有媳妇。

    这里还是农业副产品的代收点,十里八乡的农民都可以把东西拿过来卖,或者换点东西。鸡蛋,山货,生猪什么的。

    哑巴上辈子最欢喜的事儿,就是陪着姥爷来大队合作社。www.sdyfcm.com

    那售货员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和另外一个说话:“你说这哑巴也真厉害哈,啥都认识,也真舍得花钱,我可舍不得天天吃这个。”

    又往前走了一段,哑巴一拍脑门,靠,手纸忘买了。

    原来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饼干,这一晃都有四十多年没吃过了。

    这一般都得是熟人亲戚才有的待遇,挑肥的地方割。

    “他是个哑巴吧?”另外那个女的头也没抬说了一句,用手里的毛衣针在头发里挠了两下。

    可别真把自己给葫芦喽。

    哑巴背心一凉,我靠,遇上女流氓了。拎着东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再不走说不上这俩老娘们说啥呢。

    连尾灯都看不着啊。

    所有的东西都给包扎,就是用黄草纸紧紧实实的包好,然后用纸绳系结实,给打个手拎的结,包出来还挺好看的,得点功夫劲儿。

    这年头,售货员营业员那就是大爷,相当牛逼带闪电的职业,都是趾高气扬的人上人,看人都用鼻子孔。

    结果这一路走过来,身上还好,走的热气腾腾的,可是手和耳朵就有点遭罪了。

    站在那想了想,脑海里飘过秫秆的影子,哑巴撇了撇嘴,算了还是回去买吧,爱说啥说啥,反正当听不着,再说又不是没听过。

    只有在城里的副食商店能买到大骨头和肝,但需要去医院开证明,证明你或者你的家人需要吃营养餐。

    他们不是把收上来的东西直接卖,收和卖是两条线,互不相关,就像收的是活猪,卖的是冻肉。这时候全国各地都是冻肉瓣子。

    “阿巴。”回到卖酱油醋白酒的柜台,哑巴用手里的酱油桶在玻璃柜子上敲了敲,示意他要买东西。

    十多米宽的土路笔直的穿过村子,村子中间岔路口就是大队部,合作社就在大队部边上,是间老房子,换了瓦顶。

    哑巴摇了摇头表示没媳妇,举起两个大拇指往一块碰了碰,指了指那售货员。阿巴?

    大概就是,不是不让你打骂,但你总得找点什么理由。是这么个意思吧。

    大队部也冷冷清清的,不见个人影。

    售货员给他绑了一大撂,也没要钱。这东西本来也不值什么钱,都是城里物资回收站弄过来的旧报。

    幸好还有剩饭,坐在锅里还是温热的,给灶坑加两瓣柴,把饭端出来就着青红方吃了。很久没吃这东西了,感觉还挺好吃的。

    结果那售货员一开心,直接多给了哑巴一卷:“下回来把媳妇带过来呗,俺们看看,啊,记住了。下回带来。”

    和城里商店分成百货和副食,粮店不一样,农村合作社就是个大杂烩,只要有人买的东西都能找到。

    “没菜了呗,总得有个下饭的,”另外那个抬头看了哑巴一眼:“瞅这一身条件能不错,可惜是个哑巴。”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东西真哪,货真价实,什么东西一点假也不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添加剂,是真的好。

    哑巴接了找回来的钱,又比划自己要点报纸。

    都直接堆在地上。

    最后想了想,又剁了点肉。反正天气还没彻底暖过来,还放得住,买点借个味。

    “打酱油啊?”走进柜台里面的售货员看了看哑巴手里的壶:“给我。打多少?打满哪?”

    “阿巴啊~,加啊。”喊了一声没人动,哑巴又喊了一声,有点不满的扭头看着那俩老娘们。

    两盏估计不会超过六十瓦的白炽灯泡,被煤烟薰的都黄了,发着昏暗的光,把灯泡和电线上扯着的蜘蛛网照的闪着亮光。

    走出来十来米了,还听见屋里传出来的笑声,看来车速相当不低。

    哑巴拿了东西给人家点头道谢,摆摆手赶紧走人。

    哑巴指了指柜台里面的酱油桶。这年头都是散的,不过都是纯酿的,是真的好吃。

    对,这会儿的售货员就是这么随意,没事吃几块糖,抓几块饼干,高兴了多给一两二两,给亲戚熟人捏点什么,都正常,没人在意。

    没人会往擦屁股上面想,那不是败家吗?浪费。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那种心思。

    哑巴就当没听着,指挥着售货员拿东西,又买了几根蜡,一包火柴,煤油,买了点黑线,没忍住馋,又称了二斤芝麻饼干。

    农村这边还算好一点,城里面,不管商店还是饭店,都会在墙上挂着的员工守则上面,看到‘不许无故打骂顾客’的条款。

    “那可不。怕啥?你跟着去吧,砸两炮尝尝呗,回来给我学学就行。”

    老娘们要是飙起来,那是真

    不过也正常,这年头合作社副食商店什么的,‘损耗’都大,这个抓一把那个搞半斤的,这不都得从这上面出嘛。

    “真是的,烦人。”

    拎着东西,又是八里多地回到家里,大半天的时间都扔在路上了,肚子咕噜咕噜一个劲的叫唤。这年头油水少,是真不耐饿。筆趣庫

    哑巴又买了十块红方十块青方,买了两个榨菜疙瘩。小三块钱就花出去了,这些都不要票。

    内脏都被拿去做香肠,那种红色的模仿苏联的薰肉肠,偶尔可能买到肠子,这个完全看运气,而且也不是小老百姓能舍得的,本来肉票就不够用。

    其中一个一脸的不情愿,拿眼皮夹了哑巴一下,还是坚持着把手里这行针织完,又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来:“买什么呀?半天二晌的。”

    哑巴点点头,比划了一个二。两提溜。

    ‘呀呀。’哑巴付了钱和票,笑着给售货员比了一个大拇指。

    别看售货员态度不咋的,业务那是真没毛病,手脚又麻利又稳当,一手拿着壶和漏斗,一手打酱油,两提溜下去一滴都没撒。

    这俩娘们越说越往身体中间使劲儿,这特么的,再听下去说不上就说出来什么话了,女人真可怕。

    拎着酱油壶的手冻着了,哑巴换了只手,把冻着的手揣进裤腰里面暖。这几天阳光明媚的,他就忘了戴棉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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