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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北溟的声音传来:“我顺着河找你,等我。”

    燕熙烧了七日。

    少年宋北溟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板着脸说:“你要死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燕熙侧头,追着宋北溟看。

    尤其是听紫鸢和卫持风说燕熙在互市那场生死刺杀中的手段,他感到离燕熙越来越远了。

    他到现在都不确定这个被他完全占有的人到底爱不爱他。

    月神仍然遥不可及,会在他某个错过的瞬间门,翩然返回月宫。

    宋北溟挫败地挪开了视线,埋头在燕熙的颈窝。

他的船。

    “……”宋北溟第一次听燕熙分析他们的感情,燕熙突然这般,叫他反而不安。他一下噤了声,在气息交缠的距离里与燕熙对视良久。

    宋北溟被他哭得肝肠寸断,轻轻地为他拭泪说:“不哭了,等你伤好了,什么都给你。”

    宋北溟端了榻边的水,用小勺喂了燕熙喝了小半杯,说:“你这么看着我,是梦到我了?”

    十六岁的宋北溟冷漠地抱着悲风,打量着他说:“我还没杀你呢,你哭什么?”

    那是十六岁的宋北溟,燕熙先是一怔,而后释然地笑起来:“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犹豫着,回头瞧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把手放到了刀鞘上。

    “没有,你反而救了我。”燕熙露出隐约的笑意,他的身体还是虚弱,可他大病一场,再瞧宋北溟恍如隔世。他得说点什么,才能确认自己还在这缠绵的情爱里,“就像五年前你来皇陵杀我那样,你从那时起

    燕熙一转头看到了策马而来的小将军。

    “我若死在这个年岁,就不会有未来的为难。”燕熙看着宋北溟英气俊美的脸,莞尔道,“而你这一生,都将快乐。”

    “你这个人很奇怪,”宋北溟听了不见欢喜,反而很不高兴地说,“很讨人嫌。”

    他阴云密布了几天的脸霎时浮出些许喜悦,好似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好转,轻声说:“醒了?”

    他听到宋北溟的应声:“你在哪里?”

    “你最好趁现在杀了我。”燕熙想到曾经自己确实是这样对待宋北溟的,他忍俊不禁地注视着宋北溟,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沉声说,“未来你更杀不了我。”

    燕熙目光从河面上瞟过,第一眼看自己是现在的模样,眨了眨眼,又变成了十四岁时的面容。

    燕熙扑哧笑问:“哪里讨人嫌?”

    宋北溟无奈地说:“燕微雨,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燕熙不知等了多久,马蹄声锲而不舍地响着,燕熙等得有点急,看了眼天色说:“梦泽,天要黑了。”

    屋里留的夜烛摇曳出暧昧的光,燕熙重伤后绽出多情的笑,笑的底色还是苍白的,在顾盼间门染上了月神独有的魅惑,他再一次表白:“我好爱你呀,宋梦泽。”

    他不甘心。

    宋北溟熬了大半夜,刚睡着,这微小的动静叫他一骨碌惊醒,他双臂撑在燕熙两侧,看到燕熙恢复清明的双眼。

    “那是你运气好。”宋北溟竟然少有的脸红了,说,“赶上我那时年少心善,还有不切实际的恻隐之心。若你遇到的是之后的我,我可不管你有没有罪,只要我认为你有罪,我就会杀了你。”

    没有人能够控制燕微雨。

    垂幔遮住了大半的光,正屋里火龙烧得如同春天,宋北溟在燕熙的吐息里僵住了身形,撑身注视着身下的人。

    醒着的时候是宋北溟在唤他,睡着了是宋北溟在抱他,他的恶梦都被宋北溟赶跑了,宋北溟主宰了他的一切。

    悲风抬起,刀鞘上古朴的纹路像是有神秘的力量。

    宋北溟微微一怔,想到五年前两次要杀燕熙,坦荡地问:“那我杀你了吗?”

    燕熙仰头,缓缓地够到了宋北溟的唇。

    “不会的。”燕熙在梦里把他和宋北溟的纠葛理明白了,“那之后,你身上就有了枯,我身上也有了荣,枯荣注定要纠缠,你会被我吸引,会喜欢我,会爱我,你不舍得杀我。”

    宋北溟看燕熙眼角没有泪,他心绪松开了些。

    外头望安已经起身,在细声张罗着侍从们备药备饭;内院那头的院门打开,小夏先生由都越送进来,轻手轻脚地敲周慈的屋门。

    燕熙望着那折柳,沮丧的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有一条河。”

    宋北溟轻松使力,便把燕熙拉上了马背。

    他比上回病得还要厉害,待他终于退烧之时,人已经瘦得只剩下薄薄一层,抬手时指节发白,仿佛一碰就要碎。

    燕熙在河风里喊:“梦泽?”

    宋北溟俯身,拨开燕熙又湿了的发,试了试额温,燕熙似乎退了些热,他很轻地问:“又做梦了?”

    在这一刻,东方破晓,西境刮了七日的大风止住了。

    “不……要……了。”燕熙喉咙烧得难受,还是哽咽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他汗涔涔地在梦里醒来,一扭头就碰到了宋北溟的脸。

    燕熙说:“我梦到你要杀我。”

    他一个时辰前才喂过药,这会没什么要喂的,可他还是不放心,抹了一把脸,起身要去端水,燕熙轻轻地拉住他衣角。

    用没伤的手指轻轻地勾宋北溟的手指。

    燕熙扫视一圈,发现这条河除了水深不见底之外平平无奇,岸边的是清一色的柳树,有的柳枝垂在水里。他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条新折的柳枝,想到它的含义,像是被烫到般,松了手,那柳枝掉进河里,随着水波荡远了。

    宋北溟天天盯着燕熙,燕熙细微的好转他也能一眼瞧出,这会看燕熙的唇终于有了浅淡的色泽,他贴着面,细瞧着人问:“你都梦了什么?”

    更远的地方,隔壁的办差大院里,紫鸢这夜里开始睡得好了,卫持风一早来送药送水,开门的是韩语琴。

    他曾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逼迫燕熙,他隐隐有某种感知,恍若月神一般的太子殿下是人间门的俗事凡情束缚不了的。

    -

    他抬手间门摸到脸上一片湿泪,他不知自己何时哭了,破涕为笑道:“我是高兴哭的,你来杀我,我很高兴。”

    悲风没有出鞘,而是停在燕熙身前,宋北溟说:“这里危险,我不能趁人之危,先带你离开,我再杀你。”

    他这次有足够的理由为燕熙受伤的事生气,他甚至想过要燕熙写下文书保证不再犯。

    他怔怔地望着宋北溟,想说什么,可他没有力气说出来,只能无声地哭。

    周慈早就醒了,在里头小声应话,快步开门。

    可宋北溟即便那么不甘心,也不舍得去为难燕熙。

    可当这个人睁开眼睛时,他只想拥抱他。

    燕熙没力气,也动不了,只能轻轻地眨了眨眼,缓慢地说:“昨夜已经不做梦了。”

    他不时地往身后看,耳边一直萦绕着马蹄声,那是北风惊雪的蹄声,忽远忽近地围着他转,像是找不到来他这里的路。

    “我来了。”宋北溟的声音忽然很近。

    他在这天的黎明醒来,很轻地勾住了宋北溟搭在他身旁的手指。

    燕熙这回的梦里只有宋北溟。

    燕熙回头,看到河尽头隐隐露出一角白帆,是他等的船来了么?

    燕熙闻着宋北溟的气息,“枯”似乎比从前浓郁,燕熙一边的手被固定住,他身子动不了,侧脸贴在宋北溟手心,虚弱地点头。

    他们细声交谈着,说要给主子报说紫鸢好转了,好让主子放心。

    “你明明身居高位,还要装作弱小无助。”宋北溟皱着眉说,“你的眼睛说要杀我,却还在向我示弱。你是一个奇怪又难以对付的人。”

    北风惊雪怒嘶仰蹄,在遽然变急的河风里,把燕熙带走了。

    -

    燕熙唇角微翘,他闻着宋北溟的味道,缓缓地松了因疼痛而微拧的眉宇,轻轻吐息说:“我爱你,宋北溟。”

    陷在爱中的他感到了孤独。

    竹宅在清晨里醒来。

    宋北溟在夜里也睡不实,燕熙一动,他就坐起来。夜深了,屋子里也留了盏灯,远远地搁着,轻微能视物。

    燕熙苍白的脸上,漆黑的眼睛是唯一的颜色。

    他已经还不起了。

    燕熙的狠决和脆弱都那么鲜明,让人沉迷,却无法拥有。

    ,就是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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