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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姜饼的话,周围人都用指责的目光看着徐翠翠。在他们看来,姜饼的关心没有错,不该接受徐翠翠的诘问。

    他没有表现得不可置信,因为醒来看见破碎的木偶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就产生了——因为木偶人身上穿着属于孟忍的裤子,旁边还有一件属于孟忍的衣服。

    那是一个没有头的木偶人,等身大小, 它的躯体受到重击, 胸膛许多裂痕, 四肢破碎,木偶人的脑袋静静躺在白色柱子旁边。它面朝着白瑞雪,一双绿色玻璃眼正盯着他。它没有鼻子,嘴巴是一个人用黑色马克笔画的线条,此时是开口向下的倒“U”, 很沮丧的表情。

    他的回答不加思考,没有一丝疑虑,十分笃定。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怔住了。

    郑富白净的面皮写满困惑,他看着白瑞雪,近乎审视。

    他听到郑晶晶和郑富都在低声唤他,他没有理。

    白瑞雪的第一想法——又死人了。

    破碎的木偶人周围许多木屑, 白瑞雪后知后觉,轻轻摸起脸颊上的片状东西,那同样是一片木屑,不知是哪个部位飞出来的。

    徐翠翠蹲在男人身边,她端详着他胸膛受伤的痕迹,“好像是尾巴的形状,一端粗一端细。”

    他把它攥在手心,然后起身朝木偶人的脑袋走去。

    “这是当然的。最好不要移动他。”

    “因为某些原因,他被大怪物一尾巴抽飞了……这样都没被吃掉,果然受到了什么限制。”徐翠翠问:“一共死了几个人?”

    她感到姜饼变了。

    “没什么可怕的。”

    “他就在这里!”

    他仰着脸,闭上眼,回忆着十几年的记忆。

    他捧起那颗木头脑袋,沉甸甸的,大概比一颗真正的人类头颅的分量要重。他与那双绿玻璃眼对视。郑富轻步来到他身边,轻声问:“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木头人?”

    “对付?”

    其实……孟忍也不应该是他在乎的人。

    他听到妈妈备怀关心的语话响在耳边, 关心的对象不是他。

    真皮沙发上的两只黄色玩偶,肩靠肩,面朝大门,它们看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或微笑或惊讶。

    只是认识了两天,孟忍不应该是他在乎的人。

    内心毫无波动, 他的心游离在人群之外,冷静地旁观。

    “她比较喜欢你。其实,我无所谓。”

    郑富不是一个奇怪的人,所以他走了。

    蓝汪汪的光,橘黄色的光,冷暖交织,在绿色眼眸里交汇。

    但是人群也不一定安全,况且咬牙一想,若木头人真是孟忍,要讲点义气,好歹送他一程。

    好奇怪。

    三楼的办公室很安静。

    她想不通,什么情况下,姜饼会将男人可能死去的恐惧转移到自己身上。

    “死了四个人,还有……”秦风目光一扫,低喃:“刚才还有一个木头人,套着衣服,也可能是受害者,不知怎么就变成木头了。”

    ***

    姜饼焦急喊:“有没有药啊?有没有药啊?”

    白瑞雪和郑富抱走木头肢块时,郑晶晶喊住他们,语气惊慌,“不要乱走!”

    ——没有感觉。

    大家神情悲哀,没有医疗手段,要怎么医治他?仿佛回到荒古时代,伤口感染都能杀死人。最后的结局逃不了一死。

    他偏过头, 注视着郑富。郑富脸色青白, 双眼直直地注视一个地方, 他脑中好像在想一个可怕且不敢相信的事,这导致他的眼珠夸张得瞪圆,暴露了藏在眼皮底下的红血丝。

    徐翠翠面无表情,转头打量被撞击掉下来的桌椅,“围墙”塌了一段。

    他朝郑富注视的方向看去, 紧接着他也瞪圆了眼睛,那一刻旁观者的身份微微动摇。

    “……不烧。”

    “我工位上有止痛药!我这就去拿!谁来陪我?”

    “如果……如果这是孟忍。他这样算什么?死了吗?我们要不要把它烧了?”

    郑富放下木头身躯,听到他说:“你走吧。”

    她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孟忍也奇怪。”他的目光划过地毯上的木头脑袋,“他是第一个变成木头人的,真可怕!”

    她的目光仿佛在说,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相依为命的妈妈,他却对她没那么在乎。

    张月皱眉道:“是不是不能移动他呀?免得伤更严重了。”

    他胸膛有一块地方凹陷了。

    “好像是断了肋骨,不知断了几根。这里也没有医生,如果肋骨穿刺肺部怎么办?”

    “你要怎么对付它?”

    他凝视那两只绿色的玻璃眼。窗帘拉开着,外面的雾比云层还厚,不知太阳有没有升起来。微微的天光穿透玻璃窗,带着玻璃本身的蓝色。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台灯,橘黄色的光芒,因前天晚上睡觉白光太刺眼,换成适合入眠的光,这盏灯忘了关。

    “他就在这里?”郑富朝周围看了一圈,目光回到白瑞雪手中的木头脑袋,重复道:“他就在这里?”

    白瑞雪在一阵喧闹声惊醒, 他感到脸颊上有东西,目光放在天花板上,难道墙体剥落下来?目之所及,没有斑驳的痕迹。m.ruxueshu.com嵌在天花板上的灯光让他感到眩晕。

    白瑞雪不知“奇怪”算褒义词还是贬义词,他不在乎郑富,他的言语对他不能产生影响。

    “是的。”

    冯赠抱臂,眯眼打量姜饼恐慌的神情,那模样,仿佛躺在地上的是她相依为命的儿子。不,描述不太准确,姜饼的恐惧一半针对男人,一半针对自己。

    跟姜饼不熟的人,以为她跟他交情莫逆。

    妈妈在削水果,一不小心,刀刃偏斜,削掉一片薄薄的肉,血迫不及待窜出来,血流不止。

    徐翠翠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自下而上盯着姜饼,见她神情不作伪,诧异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么紧张他?”

    白瑞雪回过头,认真地说:“没有乱走,等一下郑富就会过来陪您。”

    她一怔,止不住心虚,想说说眼缘的道理,白瑞雪却已背对着她。他胃口向来小,饭吃得少,人就长得慢,肩背单薄,向上延伸出一节纤细的脖颈,白白的,仿佛是没长成的藕。

    “对了,我醒来就没有看到孟忍,他去哪儿了?”

    “什么叫我会陪她?没道理。你才是她儿子。”

    妈妈笑着对他说生日快乐,她的眼底映着烛光,暖色的光芒是流动的。

    “怎么样?”姜饼拨开人群,硬是杀进包围圈,眼神惊惶瞪着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男人。“他怎么样了?”

    “那个,”郑晶晶举起手,“我孩子和小富刚刚收走了那些木头。”

    郑富踌躇,他怕,不想离开人群。

    “帮我收拾一下,带他回三楼的办公室。”白瑞雪说道,他不想木偶人遭别人翻来覆去地研究。

    这片空间的喧闹声不是为木偶人产生的, 尽管一些人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一只木偶人。他们暂时不会想到木偶人是活人变的。他们的注意全集中在一个倒在“围墙”下, 昏迷不醒, 生死不明的男人身上。

    白瑞雪跪坐在地毯上,卷起的衣摆放下,木头脑袋咕噜咕噜滚下去。他拍着衣服上的木头碎屑。

    有人解开男人的衣服,发现他麦色胸膛上有一大块淤青,青到发紫,边缘紫到发黑。他正在缓慢呼吸,胸膛小幅度地起伏,随着一起一伏,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脸上遍布痛苦的神色。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你不走,一个人待在这里?”

    秦风和白丰年正将没醒的人唤醒,不过这般喧哗,能醒来的人都醒了,没醒的人大概率死了。

    秦风刚触碰一个人,他便漏气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人皮。这让旁边的郑晶晶吓得不住安抚过于激荡的心脏。

    对面站着一位黑色大波浪的成熟女人,几日不能好好清洗自身,她的头发已多了一道油光。冯赠冰冷的目光正审视着姜饼。

    “小富, 你没事吧?”

    郑富回头,对上两只眼睛,感到一股邪气,它盯着他似的,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赶快转回头。

    “你不害怕?”

    楼梯上,郑富抱着重重的木头身躯,两条断开的木头胳膊放在上面,两条将断不断的腿在半空中微微摇晃。

    她伤害了被规则保护的人,如果男人死了,她也会死的。

    木头脑袋上两只玻璃眼晶亮晶亮,好像还活着。

    孟忍……变成了木偶人。

    “啊?”姜饼本来就急得满头大汗,被徐翠翠盯着,鼻头都湿了。她很快反过来攻击徐翠翠,道德指责:“这是一条人命!就算我跟他不熟又怎样?难道要像你这般冷血?!”

    白瑞雪不说话,凝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而姜饼也不是一个好心人,没有利益相关时,她的善意少得可伶。

    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威赫力,肤白美丽的少年不为所动,他垂着眼,乌黑的眼睫静静保持一个弧度。他正观察木偶人身躯上的伤口,有爪印划痕,入木三分。他轻轻抚摸这些怪物留下的痕迹。

    她也知道,受伤昏迷不醒的男人跟姜饼并不相识。

    郑富泄气道:“你真奇怪。”

    白瑞雪掀了衣服,兜起木头碎片,另外还兜着一个木头脑袋,左边肩膀挂着孟忍的衣服。

    她不想死!

    ——没有感觉。

    “我那里只有感冒科灵。”

    而萍水相逢的孟忍和白丰年,不想承认,确有几分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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