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混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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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忍坐落他肩头，高高俯视，六楼的车间还有一个活人, 男的，发出轻微的鼾声。

    ……

    孟忍捧着他脸庞, 让他转过头。力道比刚出生的猫还小, 但白瑞雪乖觉, 顺从地转过头。

    孟忍：“……我以为你能接住我。”

    两只眼球突然从眶内脱落，漂浮着，向上升空，升得越来越高。渐渐地，飞到白雾上方，连太阳都看到了，晴天一碧如洗。

    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郑富睁开眼，大口呼气。

    上边哭，下边也哭。

    “我不想报仇了，我想回家……”

    不再试探他是否伤心，“走，去四楼。我刚看到好多人抱着什么东西。一定是吃的！”

    大功告成，白瑞雪欣喜得自以为圆满。

    “还给我！你还给我！！这是我的！！！”

    “你说谎！你小子惯会偷鸡摸狗，以前就不经我同意用我的沐浴露洗衣粉！”

    王照藏好肉，离开六楼，寻找同伴的踪迹。

    瘦弱男人不断否认自己偷拿食物，强壮男人生气地抢走他的包。

    很少有落单的人, 也许他的同伴已遭怪物杀害, 但周遭干净整洁，也许怪物有心隐藏自己的身份，将周围打扫了。

    ——哗哗地。

    郑富双眼无神，目光落在瓷砖缝隙上，黑黑的缝。

    白瑞雪沉思道：“可她是我妈妈，她死了，按理我要找出她死亡的真相，并且为她报仇。”

    冯赠问不出什么，她转头看几个丢失食物的人在那里发疯，不断质问每一个人。

    孟忍没事，木头身躯，皮糙肉厚。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他目光移到死人手边的塑料袋，为不知人间艰苦的孩子轻叹：“既然感到饿，需要食物，为什么不全拿走？”

    扭曲的脸庞上，眉毛耷拉，眼珠一动不动，鼻子是歪的，嘴唇掀开一条黑黑的缝……它像一张褪色的画，在水里浸湿了，又被车轮滚过一遍。

    他最开始是奔跑的，撞到一处建筑物就转变方向，跑着跑着跑不动了，只好走路。等走不动了，只好歇息一下，歇够了继续走。

    孟忍站起来看他眼珠，通透，色泽干净，是上好的墨玉。负面情绪很少，也很浅，不由得让他心满意足。

    郑富抱着膝盖，脸陷进双膝夹缝。

    白丰年没有参与四楼的暴动，也没能目睹，他在醒来那一刻，眼屎都没擦，就被秦风一脸神秘地拉走。

    停在三楼的老板办公室，他惊奇发现，秦风没向他拿钥匙，直接按下把手，门就开了。

    回到四楼，他记得郑晶晶原先躺在郑富身边，但原本是什么姿势，不清楚，他想象，一个母亲守护孩子应该怀抱着的。故而，将皮展开，一条软趴趴的手臂穿过郑富脑袋与肩背的缝隙，而后将纸一样的手指放在郑富另一侧肩上。

    沙发上的男孩仍在睡觉。

    芋头熟了，端出来，吹凉。白瑞雪独自解决一个大芋头，很饱，打着嗝睡觉。

    他怔忡着，忽然伸手向后脑探去。

    “哦。”他知道的。放下土豆。

    等待的间隙，他坐在员工洗菜的小板凳上，捧着脸发呆。

    ……

    他褪去鞋袜，侧躺着，蜷缩着，双手合十枕在脸下

    死亡曾与他擦肩而过。

    两人是室友，早有小摩擦。平时可以不在意，但在此刻，瘦弱男人成为强壮男人的眼中钉。

    睡得很香很香。

    “你说话？你第一个醒来的，睁开眼睛就见到她是瘪的吗？”

    再看向厕所方向，大声道：“你们去哪里了？！”

    郑富一睁眼，看到郑晶晶死后还抱着他一定很感动吧！

    他说：“她怎么忽然死了？”后知后觉，见到郑晶晶皮囊的心情在寂静无人时释放。

    白雾茫茫，宋明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中，他走了好久，有多久？太阳出来了吗？夜晚过去了吗？他抬头望，上面是白色的，低头看，下面是白色的，脚趾都看不清。

    ……

    “你保证没碰过？”

    ……

    郑富不说话。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食物？是不是？！你藏在哪里？！”

    好陌生。

    冯赠感到些许恐慌，女人和小孩是最容易遭到抢夺的。她捂紧自己的食物，扯着郑富的胳膊，小声道：“跟我离开这里！”

    前后左右上下，他已经被雾包围。哪里才是尽头？

    这条信息像毒蛇一般咬住他，他心一凉，记起昨日的抛尸行为。

    “发芽了不能吃。”

    母子情深。郑富哭了出来。

    接着，他又戳了戳秦风。

    肩带滑到了手臂上，孟忍一路掉下去，白瑞雪伸出手，孟忍擦过他手指，落在地上。

    但白丰年看到太多改变。

    一个强壮男人扯着一个瘦弱男人的衣领，脸色狰狞，被愤怒点燃了理智。

    回头望向一地皮囊，远远一看，像廉价的垃圾袋，被打架的男人用力一踩。他木然的脸突然抽搐。

    死人没有权利，孟忍直接打开袋子，里面是分装的米面，生芋头，冒出绿芽的土豆，怏怏的胡萝卜……

    他一边叫，一边蹬着腿后退，那张画黏着他不放，跟着他，贴着他，抱着他……

    现在，走到哪里了？

    “你醒来就是这样了？”

    他继续说：“为什么要跳楼？为什么是假的？原来的世界在哪里？”

    他弯着腰，对地上的皮干呕几下, 擦擦嘴角的涎水，委屈道：“真的好难受！”

    孟忍拽着他的肩带，挂在半空中，“想不通是不是？那就不要想了。”

    哪里是家的方向？

    白瑞雪：“……我也以为我能接住你。”

    地上很干净，也许他们没有死，短暂地离开了。

    郑富被她拉扯着。

    它的触感很奇怪，失去弹性和温度，已经不像人的肌肤。纸一样。

    王照站起来，大口喘气。可是……可是尸体呢？就算违反规则被小怪物吃空，还剩一张皮呢？就算是大怪物，也有吃剩的残渣呢？

    他被一条毒蛇勒住脖子，它张开嘴，獠牙滴着粘液，向他俯冲过去——

    身边没有人回答，他打开手臂，去推——没推到。他睁开眼，四周只有他一人，同伴不见踪影。

    “六楼确实是会死人的程度，但他不是人。”孟忍想着宋明跳楼前的发言，神经兮兮的，怪物还会得神经病吗？

    “不是不是，我没偷！！”

    有人趁着混乱，偷偷捡走死人手边的塑料袋，然而黄雀在后，立马有另一人抢走了。

    他松开手, 皮掉在地上, 声音很轻。

    他立时跳起来，扑到藏肉的塑料箱子前，手臂伸进去，像游泳一般的姿势，不断拽出来好多衣服。看到那些肉，他怔忡道：“他们没有拿走……”

    他又说：“我糊涂了。怪物是她？或是那个男人？”

    白瑞雪想到跳楼的宋明，“他跳了楼，会死吗？”

    “你死了，她都没想找你。贴什么冷屁股？”

    他摸到一张人脸，有鼻子有眼。

    白瑞雪捧起芋头，点点头。

    临走时，白瑞雪捡起那张皮。

    秦风不动如山，眼皮下的眼珠没有半点动静，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才掀开眼帘。

    一觉醒来，王照迷迷糊糊问：“几点？”

    他们遭遇不测了？

    白瑞雪来到孟忍身边，蹲下来，拿起一颗土豆观察长芽情况。

    白瑞雪捡起地上的皮, 抖开看，熟悉又陌生的五官映入眼帘，眉毛耷拉着，眼珠不会转, 厚厚的嘴唇微张……这是郑晶晶的皮。m.boyishuwu.com

    “一点荤腥都没有。”他喃喃道，想起早上听到的声音，肉类都被人偷走了？都是蠢人，居然没有追回来。

    他坐了起来，身边有什么东西黏着他，一件衣服？一张纸？

    白瑞雪盯着地上堆叠褶皱的软趴趴的皮，一只手摸上自己肚子，说：“饿, 难受, 想吐。”胃里没有一点食物，开始反酸。

    “好的。我们撤退。”

    孟忍早已跳下他的肩，他看到一个死人，死人手边是一袋东西。

    孟忍问他在想什么。

    郑富做了一个噩梦。

    他回头，摊在箱子前，环顾四周，先小声：“奎子？老周？二条？”

    小木偶人指着生芋头，“等一下烤芋头，你会吗？”

    无人回答。空气安静得令人可怕。

    上边的眼泪无味无色，下边的眼泪腥臭淡黄。

    孟忍侧头, 见白瑞雪好看的眉皱着, 问：“你现在还饿吗？”

    他转过头。

    他扒着男人的腿，却被男人一脚踢在胸口。

    白瑞雪犹豫起来，脚步轻轻地，凑到昏睡的白丰年身前。他正躺在秦风大腿上。白瑞雪伸出食指戳了戳白丰年的脸，戳出一个洞，手指移开，肌肤回弹。他放下心，是活人特有的肌肤弹性。

    脚踢到什么东西，手掌摸索着，原来是一张公园里常见的长椅。他坐下来，理智告诉他走不出去，更是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郑富呆呆地，望着这张脸透露出来的三分熟悉，猛然一声尖叫。

    小木偶人再次跳上肩头，白瑞雪捧着芋头到食堂，第一次操作食堂厨具，生涩地开火，发现烤芋头比较难，只好蒸了它。

    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