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复活的小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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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忍转了转眼珠，然后屈膝一跳，落在沙发扶手上，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男孩没有呼吸，毫无生气，一张脸苍白得似乎是透明的。

    记忆潮水般涌入，全都想起来了——昨晚，他在找白瑞雪，中途昏了过去。

    白丰年凝视着男孩苍白的脸，他的胸膛已不再起伏。脑海里的画面一幅幅闪过，那些死去的人，一旦经人触摸，立即像一只漏气的皮球，变成一张扁扁的、丑陋的、可怖的皱巴巴的皮囊。

    三楼，老板办公室内。

    白丰年慢慢收回手，连男孩的一根头发都不敢触碰。

    他悄悄来到女人的藏身地点，耐心等待。女人蜷缩着身体，一动未动，面罩底下发出一声轻微不可闻的鼾声。她睡着了。秦风扭开玻璃罐，将白雾放出，叫女人睡得不省人事。

    “咔哒。”门重新锁上，藏在柜子里的小木偶人轻轻一叹，它正坐在一颗星星糖果上暗自发愁，自己变那么小，糖果却那么大，然

    他轻轻走近，近了，近在眼前了。

    一小团的白雾就像一朵洁白的云，在秦风身边飘着。秦风一手拿面具一手拿空罐子，来到楼梯间的窗户前，打开窗，全部丢了出去。落地没有一点声音，静悄悄地，白雾飘出了窗。

    他挤出一个笑，有点勉强，有点难看。

    它脸上的线条嘴变成一个“o”形。

    它打破了一室寂静，宣告着，它活过来了！

    他突然感觉不对，旁边就是一扇窗。那他现在躺在哪里？

    它口中发出熟睡后醒来的慵懒□□。

    蓝色玻璃窗映着一个小小的木偶人，它穿戴整齐，上衣、下裤、鞋子、帽子一个不落。红色的针织线帽上有一朵黄色的绒线花，此刻被它的手掐住根茎，花朵挣扎着左摇右晃。

    ——他已确定一条规则：不能往窗户丢东西。

    必须解决这个防毒面具。

    但是……

    全都是疑问。

    他低头看白丰年。泪早干了, 黏在脸上, 有点脆弱。他竟情不自禁想去碰一碰, 双手没空, 只好低着下巴，在男人脸上蹭一蹭。再抬起下巴时, 目光变得复杂。

    一旦被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发现他的存在，他的身份就很容易推断出来了。

    秦风驻足良久, 待到胳膊酸痛，站得精疲力尽，才终于决定告别眼前要睡到地老天荒的男孩。

    一个疑问飘了上来——谁锁住门，还将钥匙放进他口袋里？

    秦风凝视片刻，放下白丰年。最高上司的办公室的门钥匙只有两把，老板随身携带其中一把钥匙，另一把钥匙，似乎在行政部。

    彻底关上了门。

    秦风看一眼钥匙，蹲在白丰年身前，钥匙塞入他口袋中。

    白瑞雪死了。

    一伸手就能抚摸男孩乌黑细软的头发。

    ***

    秦风安置好白丰年，小心尾随女人。她已经卸下警惕心，脚步声放肆起来。这栋大楼只有她一个意识清醒的活人，她十分确认这一点。

    它的身体忽然僵住，慢慢地转过身，它瞪着玻璃窗。

    他一只手拿起罐身，稍一用力，顺利脱离徐翠翠的桎梏。

    不管给他钥匙的人是谁，他已知道对方的用意了。

    小木偶人在沙发上徘徊，它背着手，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它头顶的小黄花弯下腰，弯成一个问号的模样。

    “这是什么？！”它抓起头顶的花。

    她抱得很紧，拢在胸前。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在楼梯上，他忽然听到一点动静，是人类发出的脚步声，很轻，踮着脚尖。那人提着气，亦吊着胆，如同一名初出茅庐的小偷。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一个物体被带出来，落到地上。他没有管，坚持先看时间。

    夜晚时期的小怪物很活跃，人类肉眼看不见的小怪物正在冲击罐身，发出噗噗的声音。它们穿破白雾，不断撞击玻璃，一进一出，产生了一种波动。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最好的路线，是将知情人全部灭口。

    白丰年轻轻推开门，室内一览无余，一眼就望见沙发上的人，他抱着海绵宝宝，是让人会心一笑的睡姿。

    秦风无声一叹，实在不能下手。不如赌一下白丰年的信任有多深。

    白丰年醒得比昨天早，他形成习惯，不会再去看天色，那判断不出白天还是黑夜。灯光一如既往地亮，窗外的白雾阻止阳光的射入，已有好几天没有看见太阳了。

    白丰年退出去，轻轻关门，然后上锁。

    ——保持原来的模样，这是最好的结果。

    站立在桌上的小木偶脸上挂着“U”字型的微笑，它眼中流光溢彩，一道碧绿的光芒在玻璃眼中旋转。片刻，光芒离开眼珠，朝着木偶人身躯上所有的裂痕出发，随着它的游走，裂痕正在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变得完美无缺。

    男孩的面容是婴儿般的纯净, 他酣睡着，嘴角似乎一抹甜笑，之前做着美梦？看来这是一个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梦。www.boaoshuwu.com

    “噗噗噗！”随着秦风的接近，糖罐发出声音。

    “缘分”实在曼妙。

    白丰年对白瑞雪一见如故, 白瑞雪情感淡漠仿佛是透明的, 他便将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一半分配给白瑞雪，替他难过伤心。

    待寒意散去，他突然笑了。他感知到了什么。

    秦风抱着白丰年慢慢走到门口，回头一看，那一盏温馨的灯静静矗立，暖调色的光洒在沙发上，男孩乌墨的发丝染上一层蜜色。没有风，一切事物都静止不动，静谧得有些温柔。

    这可不太好。秦风心想，这个防毒面具相当于一颗定时炸弹，之后的夜晚，他都不能再安心游荡在这栋楼里。

    他静止不动，像一张美丽的画卷。谁也不忍心触碰他。

    秦风在楼梯转角处往上面一探，那人正站在四楼玻璃门前，背影窈窕纤细，毫无疑问是一名女性。她头上戴着防毒面具，这是她至今清醒的原因。

    他摸着后脑，没有碰撞过的痕迹，也不痛。昨晚昏过去是什么姿势？他想不通，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开哪里的门？谁放进他口袋的？

    她犹豫一阵就出来了。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跑出来想看到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利用这个难得清醒的机会有点可惜。所以她就出来了。没有想象中的感觉，没有人知道她在夜晚是自由的，她也不会告诉别人。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她懂，只是遗憾不能炫耀。

    女人在玻璃门前徘徊一阵就走了。

    如果可以，不被人打扰。不会一触即破，变成一张薄薄的人皮，连五官都看不出原本的漂亮。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里就是白瑞雪沉眠的地方。

    “唔——”

    然后，他上前解开女人的防毒面具。

    他站起来，朝三楼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跑得像一阵风。

    小木偶人歪了歪头，跺了跺脚，然后用力伸了一个懒腰。

    秦风关上窗户，身体忽然一抖，一股寒意笼罩全身。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遮挡了部分灯光，男孩头发表面的一层金光不见了。

    两名知情人, 剩下一心信任他的白丰年。

    郑晶晶对郑富一见如故, 将亲生子抛之脑后，不问下落, 不问生死，全忘得干干净净，仿佛刚灌下一碗孟婆汤。

    秦风对白丰年一见如故。自己的事再清楚不过。星期六的早上仿佛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早上，当遇见那双晶亮得好像落进星星的眼睛, 他心中微微悸动, 好奇怪的感觉，索性当作无事发生, 强装镇定。

    “咔哒！”锁开了。

    他很快找回来钥匙，插进门锁里，用力一扭，彻底锁紧了。除了手握钥匙的人，谁也不能进去了。

    他握住办公室的门把手，往下一按，没有按动。门已落锁。他下意识拿出钥匙，他从来没有见过领导办公室的钥匙，不知匹不匹配，不管了，一试就知道。

    白丰年紧紧攥紧手中的钥匙，坚硬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乌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一刻，他的神态与白瑞雪过分相似起来。

    确认她的藏身点后，秦风回到四楼，准备取出那一罐子白雾。徐翠翠昏睡前还在观察白雾，意识陷入黑暗前，双手紧抱糖罐，防止它跌下地，碎了。

    白丰年正对白瑞雪说话，白瑞雪没有回应，他静静闭着眼。

    她来到六楼。这是很少有人涉及的车间，星期六的夜晚死了许多人，六楼最多，几乎死绝，唯二的幸存者不敢再踏入，不吉利。

    今晚，她的意识一直清醒，她看到白雾出现也看到白雾潮水般退去。

    秦风收回目光，长腿一勾门板，轻轻合拢。

    他没有固执地寻求答案。

    灯光营造温馨的氛围，忽然，一点冷光搅浑了暖橘色的结界。

    “你这样就很好，很可爱，很漂亮，很帅气……我会再来看你的。”

    四点五十分。

    ——不希望有人打扰到白瑞雪的沉睡。

    秦风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弹，罐子的小东西顿时冷静了。

    他见过宋明的收尸手法，很轻柔，很整洁，却不端庄。谁甘愿做一件衣服？

    秦风当机立断，立马躲了起来。觉醒的同类就只剩下他一人，为什么在全体人类都陷入昏迷的情况下，还有一个人在外游走？

    此刻，女人双手贴着玻璃门向里张望，但是桌椅组成的“围墙”隔绝她大部分的视线，她看不清楚今晚有没有死者。

    脚步声来自上方，近了，然后停住了。

    随后，他抱起白丰年离开了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