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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的双眼总是漫不经心地耷拉着,仿佛不屑与人对视,又好像春日倦懒,宁愿歪在花丛里酣睡,也不愿回头看一眼来人。

    “……”

    “见过长公主。”

    空灵的女声响起,殿内所有人顿时吓得身形僵住,一动不敢动。

    直到宫人打扫完了,郁灯泠也没有开口。

    面上亦无一丁点妆容,点星般的眸子,浅淡的蛾眉,衬着一点粉的鼻尖和嘴唇,便是绝佳的水墨画。

    送死的姿势,也标准些。

    门外阶下,薄朔雪已经等在了那里。

    太监不敢指望这姑奶奶,也只能求求神佛了。

    又在地板上撒上许多花露,散去异味。

    族人前不久才被长公主处死,他如今面对着长公主,不知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殿下,薄家的小侯爷到了。”

    今日这长公主太奶奶,想玩的便是挂耳。

    美到了极致,也冷淡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楣,他今个儿当值当得好好的,突然之间,长公主就想玩弓。

    郁灯泠眯起一只眼睛,半趴半靠在软枕上,透过手中的弓弦,用另一只眼睛打量着那个太监。

    郁灯泠立刻忘了还跪在那里等死的太监,手指松开,那极名贵的乌松木制成的精致小弓就被扔到了地上,咕噜噜转了几个圈。

    直到薄朔雪浑身湿透,雨都快停了,郁灯泠才轻轻开口道:“进来。”

    扶着?

    “别动。”

    若是那样,他的性命,定然也要摔个粉碎。

    搞不清楚这位从没听说过的薄小侯爷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位小侯爷到底是在雨中淋了多久。

    郁灯泠也没有出声催促,一手支颐静静地看着。

    太监控制不住地全身打摆子。

    太监眼中泪水迷蒙,脑袋被折腾得晕晕乎乎,嘴唇已是乌紫,却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得更标准些。

    侍卫托着她的手肘抬高。

    今年的暑气虽然来得晚,但毕竟已经五月,哪里会冷,这屋里却还烧着炭。

    殿内更加沉寂。

    手酸了好,手酸了好。

    位子被分在外围些的,就悄悄挪着脚尖,想要靠近门外,吸取一点凉气。

    她不说话,门外的侍女就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传唤薄朔雪。

    长公主背后站着的侍卫看着薄小侯爷,微微有些不忍。

    在这位薄家小侯爷的名号出现之前。

    看了一会儿,郁灯泠伸手,食指勾了勾。

    虽然那个年轻公子只是旁系,不如薄朔雪身份贵重,但也是薄朔雪的血脉亲戚,说不定还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日后薄朔雪在朝中一旦封官,他便会成为薄朔雪的左膀右臂。

    瞄了半天,仿佛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郁灯泠还是不满意。

    于是,薄朔雪又在雨里等了好一会儿。

    郁灯泠趴靠着,感兴趣地看着他。

    薄家的小侯爷,薄朔雪,乃是世所罕见的天纵英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若他去参加科考的话,前后百年不会有能跟他比肩的文武状元。

    他的死已然引起了薄家对长公主的愤怒,按常理来说,此时长公主是越避着薄家的人越好。

    灯宵殿的宫人们没什么见识,但侍卫们听到这个名号,却忍不住抬起头来。

    郁灯泠漂亮的双眸阴冷地打量着远处的太监,仿佛已经在盘算,从哪里开始割他的肉比较好。

    “扶着。”

    方才跪在殿里执耳的太监脚软走不动路,已经被人拖了出去。

    救、救命啊,射不准可不可以不要玩弓箭。

    那支箭凭空飞出,然后在软榻三寸远的地方落了下来,还在地上弹了弹。

    郁灯泠勾了两下,见他不动,挑了挑眉。

    哪有人,射箭不准怪靶子?

    他不幸成了靶子,只能向老天祈求,放他这条贱命再活久一点。

    若是箭矢穿过把儿,便叫穿耳。

    可今日,长公主却还要把薄家的小侯爷召进宫来,也不知所为何事。

    “你跪得不好,要是我射歪了,就全怪你。”

    她的对面,大厅已经被清空,除了燃着炭火的暖炉,其它桌椅花瓶全被搬开,只有一个一身紫服的太监,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头上顶着一个瓷壶。

    从郁灯泠的角度,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雪白无暇的衣摆在雨里轻轻晃动,以及同样雪白的长靴。

    谁都能看出,长公主是在故意为难这位薄小侯爷。

    跪在地上的太监还死死闭着眼,不知道自己已经捡回了一条命,脸上涕泗横流,身下的衣摆也湿了一片。

    看清了人,薄朔雪才微微低头,行了一礼。

    郁灯泠终于拉开弓弦。

    郁灯泠双眼一亮。

    太监全身发抖,瑟缩着不敢抬头,但又不得不把脖子挺直,否则那瓷壶就要掉下来,摔个粉碎。

    “再往下。”郁灯泠不满。

    宫女太监都穿上了最薄的宫衫,但还是抵御不住红炉热气,出了一脸一脖子的汗。

    郁灯泠这才满意了些,又眯起一只眼睛,用右眼随便瞄了瞄瓷壶。

    空旷的殿内暖香阵阵,即便外面正落着大雨,站在殿内却是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只有幽香拂面,充盈得快要喘不过气来。www.qiweishuwu.com

    她举起弓,又放下,手腕无力地耷拉下去,下巴压进了软枕里,水墨似的乌眸轻敛着,面无表情道:“手酸了。”

    冷冷的两个字,咬字很轻,听在太监耳里却重逾千钧。

    太监流了一脑门的汗,仿佛那支箭已经瞄准了他的脑门。

    郁灯泠再次拉开弓,手指一松。

    好在,他已经有继承的爵位,不会跑去给那些寒窗学子们增添压力。

    他微微抬着下颌,即便眼前面对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也仍旧保有他与生俱来的倨傲。

    下人忙不迭地把长公主那把御赐的乌松木小弓送上,长公主却点了他,要他“执耳”。

    “过来。”

    太监紧张得不断急促吸气,仿佛那支箭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侍卫又兢兢业业地帮她放低手腕。

    雨水从衣袖上垂落下来,在地面溅开,渐渐聚成了一小滩水。

    郁灯泠盯着半道而卒的那支箭,眼神很不满意。

    “往上。”郁灯泠吩咐。

    谁射箭还要人扶着?

    手都酸了,这位贵主儿应当不会再想着射箭玩了吧。

    侍卫不敢违抗,当真从廊柱后面走出,用崭新的布巾将自己的手包缠仔细,不露出一丝肌肤,才上前托着郁灯泠的手肘。

    若是挂在把儿上,便叫挂耳。

    薄朔雪拾级而上,轻撩衣摆跨过门槛,出现在殿内。

    殿内一片死寂。

    能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人极少,或者应该说是,没有。

    还差一点点,就快要想到的时候。

    傲梅凌寒千秋月,万里风色少年郎。

    他是如今薄家唯一有资格承爵的人。

    跪在地上的太监一阵激动。

    正中央的上首摆着一张软榻,上面卧坐着一名矜贵女子。

    她毫不在意,只望着门外轻快道:“快宣。”

    太监心中一松,正要膝行几步顺势跪上去求饶,就见长公主扭过了头。

    这分明是唤狗的动作。

    多花一分力气都懒得。

    附近的宫人都闻到了一阵尿骚味,身子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这位长公主向来久居深宫,什么时候学过骑射,又有哪个人听过她还会射箭啊。

    “啧。”郁灯泠又不满,放开手,懒懒斥道,“跪歪了。”

    郁灯泠冷冷的眼睛瞥着身后,满是嫌弃和不耐。

    既然不满意,便要迁怒。

    而就在前不久,薄家另一个年轻子弟刚被长公主赐死。

    薄朔雪放在身侧的双拳轻轻握紧,深

    他是乘轿进来的,没有执伞。淅淅沥沥的雨浇在他身上,衣摆很快就湿了。

    又是凭什么能让长公主殿下展颜。

    所谓执耳,就是把一个带把儿的器具顶在头上,让人当做靶子来射箭。

    这样一张脸若是染上怒色,哪怕只是薄怒,也有着摄人心魄的威慑力。

    各有各的讲究。

    她一身素衣,素得不能再素,裙摆上连暗绣都找不到,长发也散落下来披在肩上,乌黑的发丝迤逦着到处都是。

    太监面若死灰,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太监喉中忍不住呜咽起来,当场等死。

    郁灯泠趴在软枕上,姿态慵懒缱绻,最适合拿一本闲书,或者捻一枝桃花。

    果然,郁灯泠像模像样地摆弄了一会儿弓箭,就喊着累。

    但她手中,却是锋利得随时能夺人性命的弓/箭。

    薄朔雪眸光微垂,看到这个动作,身子便是一僵。

    一时之间,殿内所有下人都在心里犯着嘀咕。

    门外的侍女走进来,在门口福了福身。

    薄朔雪名满京城,不仅仅是靠的无边才华,更有这无双风姿的缘故。

    郁灯泠有些不耐,蹙眉轻斥道:“说了,别动。”

    宫人们打理地板时,薄朔雪不得不在门外等着。

    他身后留下一道湿痕,其余太监纷纷拿着墩布死命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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