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番外（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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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感觉自己的衣领变得湿润，那是滚烫的眼泪。

    那边沉默了一瞬，背景音安静了一些，“他又杀了人？”

    “让一让，谢谢。”赶来的黄昏拨开了人群，打开车门，他看到空荡荡的车里只有惊慌无助的阿尼亚，立刻把她抱了出来。

    “怎么，不想回家了？”琴酒的表情仍然平静，但是上扬的尾音出卖了他愉悦的心情。

    钟塔近在眼前，黄昏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然而琴酒当着他的面，忽然猛地打了方向盘。

    “喂，哪位？”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边终于接听了，伴随着轰隆隆的背景音，“我正在执行任务，有空再聊。”

    “嘟嘟嘟……”

    越来越多回忆像井喷一样钻入脑海，无数个阿尼亚在他的世界里出现：穿着兔子玩偶服的阿尼亚，坐在店里吃三明治的阿尼亚，献宝一样将烤得焦黑的小饼干递给他的阿尼亚，在家里翻箱倒柜玩大冒险的阿尼亚……连车子旁边跑着的孩子，都变成了穿着滑冰鞋的她。

    他们水上的据点已经暴露，仇家们很快都会找上门，得抓紧寻找更隐蔽的新巢穴, 而目前暂时借住在曾经的合作伙伴的酒吧地下。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赶快找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在那里等着我！”

    车速慢了下来，女孩高兴的笑声，还有转动的身影，在琴酒的目光中，渐渐变换了模样——

    巴林特的夜晚不像米花，这里是一种更有年代感的西式风格，到处都是穿着优雅复古的男人女人，还有亮着灯的西餐馆和咖啡厅。

    这家位于核心商业街的酒吧, 上午还挂着休息的牌子，但是此时后门却被打开了。www.yywenxuan.com掀开后厨的门帘，经过几列高大的储物架之后, 一个隐藏其后的通道显现出来。

    他全都想起来了，他怎么会蠢到把阿尼亚送给别人？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一番交涉和布置之后, 大家开始了货物搬运和资产清点，琴酒又和他们开了会，过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阿尼亚纠结地怼着小手指，“唔……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爸爸。”

    她内心激动，哆嗦着打开盖子，然后开始翻找通讯录，找到了“森医生”这个名字。

    阿尼亚从人群中钻了出去，左右看了看，发现不远处黑色的巷子里，一个红色的电话亭隐藏在那里。

    *

    *

    沿着通道到了尽头, 一扇绿色的漆皮铁门横亘眼前, 络腮胡上前敲了敲门，将大脸凑近了猫眼。

    络腮胡堆着笑, 点头哈腰的，“帮我谢谢你们老大，先借住几天, 躲躲风头。”

    看到阿尼亚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目光，琴酒撇过了头，压下内心一瞬间的动摇。

    现在，通讯设备的绿灯正在闪烁，琴酒紧紧地盯着它，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点着。

    阿尼亚忽然一个激灵，“爸爸，手机，给我手机！”

    对于阿尼亚和他的关系，他还保持怀疑，因为如果真如所说，那小东西是自己不惜背离组织也要保护的女儿……那为什么关于他们的一切，他什么也想不起？

    穿着大衣，用竖起的领子遮住侧脸的人们, 鱼贯而入, 领头的是一位银发的高大男人,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粉发小女孩。

    看来琴酒已经逃走了，他也许是嗅到了自己埋伏在四周的同伴——黄昏不是个喜欢吃瘪的人，他暗中调动了WISE的力量，要把这个最新发现的危险人物抓获。

    他将目光强行拽回来，挥散了扰乱心神的视线，目视前方，踩了一脚油门。

    一番对暗号之后，门打开, 两个人高马大的纹身男，一脸不耐烦地把琴酒他们迎了进去。

    “爸爸，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

    没想到阿尼亚却踢蹬着小腿挣扎起来，转身指着那辆保时捷，“爸爸，琴酒爸爸……不见了！”

    被忽然发疯的车子惊到的路人们纷纷围过来查看，嘴里念叨着“这人怎么开车的”，他们不高兴的准备上前和司机理论，却发现驾驶位上空空如也。

    “叮铃铃。”电话亭里黑色的公用电话机震动起来，一阵雾气嘭地腾起，覆盖了整个空间。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衣服下摆被拉了一下，低头一看，刚刚还自顾自玩得开心的阿尼亚，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忽然，有清脆的儿童声音传来，琴酒和阿尼亚都瞬间转头，看向街边。在那里，玻璃橱窗中站着童装模特，一个小女孩正穿着红色的小裙子，在一位男士面前转圈。

    “爸爸！”她带着哭腔喊。

    阿尼亚的鼻子不自主地嗅了嗅，眼神瞟向那东西，悄悄咽了口口水。她发现储物盒里还有一个白色的圆柱状物体，好像是那个儿童手机的天线。

    他看到自己一身黑衣站在那里，而穿着新衣服的阿尼亚在店员的簇拥下，开心地转着圈，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络腮胡上前，在她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通讯设备，递给了琴酒。

    “什么？”黄昏没有听懂她的话。

    等到一切安顿下来，楼上隐约传来了客人喧闹的声音,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我知道了。”森鸥外的声音听着有些牙疼，“不登记，又干这些破坏稳定的事，遣返的时间就会提前。”

    二十三点的钟声敲响，琴酒就像故事里丢了鞋子的灰姑娘，忽然消失在她的面前。

    就在这时, 一阵滴滴滴的声音, 大家都互相看了看，最后发现是从还没醒过来的毒蝎身上发出来的。

    哪想到越是这样，阿尼亚就哭得越伤心，起初还只是默默流泪，后来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哭泣起来。

    “他们同意了，晚上会按时碰面。”

    车子继续往前，远处的钟楼已经能看见了，时间指向了二十二点五十分。

    “明天24点，如果你还不能接受我的提议，完成穿越者登记，就会被自动清除……”

    不过就算对方发现了异常，为什么连阿尼亚都顾不上带走……这不像对方强势的作风。

    半晌之后，琴酒只是吩咐基安蒂，“带她去吃晚饭。”

    她大步跑过去，黄昏紧紧跟在后面。

    车子向左九十度大转弯，接着一头撞向了街边的路灯柱！

    “我在，我在。”黄昏用外套将她裹住，准备将她带离这里。

    “到时候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刚出炉的热花生，香喷喷的热气立刻飘满整个车子，他把包装袋往后递，却被推开了。

    “怎么了？别怕，我来带你回家了。”他以为阿尼亚是受了惊吓，连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只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后座，此刻一脸迷茫地瞪着碧绿的大眼睛。

    这个儿童手机，琴酒还没有还给她，估计还想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信息。其实里面上锁的相簿里有他们的合影，阿尼亚本来想告诉他密码，但是现在她正在生气，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她已经想起了在酒厂的一切，包括最后的不辞而别。过了这么久，她现在只想抓住眼前人，再也不分别。

    她用来自异世界的手机，拨通了异世界的号码，空洞的电波一声比一声漫长，她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接着，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只黑色的皮鞋先伸了出来，森鸥外一脸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阿尼亚眼前。

    在最后的一瞬间，琴酒踩下了刹车。

    男士，或者说她的爸爸，一脸慈爱地望着她，点头，“好看好看，我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昨天夜里，有坏蛋们偷袭，爸爸就……”

    琴酒也不再坚持，把花生放到了前后排中间的储物盒里。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干出这种讨好人质的事情……好像碰到了阿尼亚，他总是容易表现失常。

    阿尼亚想起来这个世界还没有这种现代通讯设备，于是连忙挣扎着下了地，她从开着的车门钻进去，将小手伸进座位中间的储物盒摸索，然后拽出了一个白色的儿童手机。

    “森叔叔，我是阿尼亚！”阿尼亚连忙叫住他，“琴酒爸爸不见了，怎么办呀！”

    有卖烤花生的小贩在街头吆喝，阿尼亚的耳朵动了动，头转过去之后，眼睛就移不开了。

    他不会轻信别人的话，只会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劳埃德福杰那边已经给了答复，他要是临时反悔，不仅会失去逆风翻盘的机会，而且会让他失去信誉——这是做这一行的大忌。

    风吹起，一张小小的纸片刮到了空中，飘了下来，阿尼亚迷迷糊糊地接住了，泪眼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了一行字。

    他记得自己的杀手身份，记得在组织的生活，记得基安蒂和科恩，甚至记得死在自己手下的倒霉蛋。

    “哼！”阿尼亚表示别用食物贿赂，草莓牛奶正在生气，给花生也不行！

    琴酒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她的目光，踩了刹车，摇下了窗户，和商贩买了一份。

    [小小的穿越者，你好。如果最后的最后，你想了解世界穿梭的秘密，欢迎来找我。]

    可是，为什么关于阿尼亚，他没有任何记忆？

    晚十点，黑色的保时捷穿行在街巷，琴酒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向后面。

    这时，外出的科恩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过来，“老大，森医生的办公室和住所都去过了，没有人。”

    琴酒来回走了两步，情绪开始变得烦躁，森鸥外的话还犹在耳边，但当时他只当做胡言乱语——

    阿尼亚抱着胳膊坐在后排，嘴巴撅得能挂一个奶瓶，显然这小家伙正在生闷气，不准备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