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夜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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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岭竹将人放在床上，三两下扒了外面的衣服，却发现里面的贴身衣衫，也冰得可怕。

    沈岭竹剑眉紧蹙，沉声问道：“有哪里受伤了？”

    这样的千河，比几分钟前透着灰败的千河好看太多。

    沈岭竹用棉签一点点擦去掺杂着碎雪的脏污，接着动作轻柔的给千河上药。

    沈岭竹最终什么都没说，又低下了头，仔细的给千河清理着伤口。

    千河伸出手，有些害怕的握住了沈岭竹的手，“我感觉我应该是被什么怪物抓走的，我腿上就是它的爪印。”

    千河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淡红，下意识将手环胸而抱，吓得哭也忘记了，眼角还噙着泪，眼神却有些羞怯的闪躲着。

    严重的心理疾病。

    沈岭竹动作一顿，想说他娇气，抬眼一看，却见千河微微探起了点身子，被子从他肩膀滑落，露出一点圆润白皙的肩头。

    没有声音，没有光，她像是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角落，在足以让人发疯的死寂和黑暗当中，沈图南崩溃过，痛哭过。

    柔嫩的脸蹭过沈岭竹的掌心，动作温柔又留恋，整个人乖得不可思议。

    可在她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沈图南想起了秦妈妈说过的话：“以后你就叫沈图南吧，从那些糟糕的过往里走出去，不要被困住了，你是个好孩子。”

    “你是怎么伤到的，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沈岭竹将那笔直纤细的小腿塞进被窝里，这才问道：“就从你醒过来开始说。”

    沈岭竹坐在一楼大厅，静静的看着旅店的门，茶几上的三碗面不断的往空中飘着香腾腾的热气，可是没人去动它。

    被困在这里之后，沈图南什么东西都没吃过，她感觉得到自己很饿，可是这点饿诡异的固定在一个阈值，让她不会晕倒。

    而自己则回到了一楼，没有进厨房，而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视线能看到旅店大门的地方。

    沈图南试着摸索过这个空间，空空荡荡的，除了墙什么也摸不到。

    千河微微仰起头，光滑细嫩的脸颊在沈岭竹的手下滑过，犹带湿意和红痕的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沈岭竹，“沈哥，你会保护我吗？”

    沈岭竹的心封闭了，里面的伤口感染化脓，而他的温柔，他的耐心，不过是一层虚假的表皮，因为沈父沈母希望他们的儿子温柔善良。

    她一只手摸着粘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构成的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这种动作，她已经重复了上千次。

    他想在沈岭竹发现真相厌弃他之前，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抓住沈岭竹。

    而他指节的红，身上关节的红，和本身就有的嫩红，就像这被暴雪淹没的雪山之中，悄无声息绽放的雪梅，纯洁又勾人。

    声音很轻很小，像轻轻扫过人手心的猫尾巴，不留一点痕迹。

    他话说得违心，千河被他娇养着，一身皮肉养得白嫩细腻，每一处都好似上好的羊脂玉，颜色莹白，想必摸起来手感也如羊脂玉一样光滑温润。

    他黑着脸，直接上手脱掉了那件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衣服。

    血顺着脚踝蜿蜒而下，淌在地上，带着体温的血融化了一小块积雪，冒起一缕缕小小的白烟。

    他送饭上去的时候，发现小男孩已经死了，林可可还没有醒，沈岭竹没有叫醒林可可，一顿不吃也不会饿死。

    很少有人知道，外表俊美温和，待人有礼，好似书中描写的如玉君子一样的沈岭竹是个病人。

    他从雪坑里拿出衣服，白皙的手被冻得关节通红，一身莹白的皮肉在这漫无边际的雪之中，竟丝毫不显逊色。

    可惜这一幕无人看见，千河很快穿好了衣服，被冻得浑身发冷。

    少年长得很漂亮，哪怕是浑身的脏乱都掩饰不住他的漂亮，脸上还带着血痕，眼神和沈岭竹对上的一瞬间，盈满了水汽，整个人带着破碎的，让人心疼又让人更想欺凌的美感。

    千河哽咽着开口，“沈哥，你快点啊，你手上有茧，握得我好疼。”

    她不想轻易倒在这里，她还有她的人生，也担心着沈岭竹，在一片粘腻之中摸索前行，一刻也不想停歇。

    沈岭竹脸阴沉得可怕，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转身去拿了药箱。

    沈岭竹抚上他的脸，指腹擦过眼尾，带走一串晶莹的泪。

    床上的人气恼的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岭竹，却在翻身时碰到了伤口，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吟。

    一只小小的纯色小鹿从天而降，厚厚的积雪让它免于疼痛，可从三楼跳下来，也让它咕噜咕噜的往前滚了两圈。

    他伸出手，指甲在一瞬间变得锋利尖锐，像是猫猫的爪子，在沈岭竹面前有一点痛就要掉眼泪的人，面无表情的用爪子划破了自己的脚踝。

    “等我醒过来，我就在一片雪地里，”千河委屈的瘪了瘪嘴，“雪下得太大了，我醒过来的时候，我都快被埋在雪里了。”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当中，一个扎着马尾，个子高挑的女生紧紧靠着墙壁行走，徒劳的开始思索出去的办法。www.juyuanshu.com

    那些过往的记忆蜂拥着朝她袭来，幽暗的环境让她越加恐惧。

    千河抓起一把冷得瘆人的雪，直接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等到血不流了，他才用干净的积雪盖住了这些血迹。

    沈图南看不见，所以她也不会知道，在这浓郁的黑之中，无数只血红的眼睛密密麻麻的挤在这里，墙壁上，天花板上，地上，所有的眼睛都牢牢注视着她。

    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少年，取代了那头鹿，出现在了原地。

    沈岭竹将人塞进温暖的被窝，将空调暖气开大，这才略带取笑的说道：“小鸡崽子一样，谁看你。”

    沈图南后来学到逍遥游的时候，看到了这两个字，图南：志向远大。

    好在伤口虽然长，但不算深，包扎一下，便没什么大碍。

    沈岭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沈岭竹大步走去，一个冰冷的人直直的撞进了他怀里。

    她被困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天了，最开始还尝试在心里算着时间，可一点光亮都看不见的环境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当中，她无从判断时间的流逝。

    小鹿晕头晕脑的站起来，悄悄摸摸的溜到了旅店正后面。

    温热的大手握上了细白的脚踝，冰得有些麻木的脚被掌心这么一握，千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喟。

    “沈哥...”带着哭腔的两个字刚一出口，千河就泣不成声，“我好疼啊。”

    沈图南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视线没有焦点，明明是周围黑暗，她却觉得是她瞎了。

    莹白的小腿在脚踝处出现了一抹扎眼的纯白，沈岭竹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沈哥！”千河又气又恼，眼中波光粼粼的，漂亮又鲜活。

    一如沈岭竹的表情。

    壁炉的柴火已经烧完了，没有人填柴，没有开空调，旅店的大门还敞开着，整个一楼森冷无比。

    像是为了安抚小声倒吸冷气的千河，他略带薄茧的拇指反复在伤口的上方微微摩挲，很轻很慢，可在反复的摩挲之下，也让那小块皮肤慢慢红了起来。

    怀里的人浑身冰冷，发白的脸色，泛青的唇色，以及冰得瘆人的衣服，沈岭竹抱着人，温度更像是抱着一块冰。

    裤腿很长，但也遮不住那双在雪地里的脚，他没穿鞋子，一双白皙的脚被冻得通红，就那么怯生生的踩在雪里。

    可手却在想离开时被按住了，千河的手心按在沈岭竹的手背上，不让温热的大手离开。

    也不知在说伤口疼，还是说些别的。

    千河却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千河靠在他怀里，咬着唇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极其不安的攥紧了沈岭竹的衣袖。

    沈图南放心不下他，才会毕业没多久就去了沈岭竹开的旅店做掌厨。

    而且，沈图南很担心沈岭竹，她被困在这里，是因为她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可那就足够让她对她哥放心不下。

    突然，一个衣服凌乱，身上有些脏兮兮的少年，走进了沈岭竹的视线。

    “好了，自己在被子里把裤子脱了扔出来。”

    她哥，极其符合这些人的挑选标准。

    一只细白的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没了裤子的遮挡，那被爪子抓伤的足有七八厘米长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里是一片极致的黑，而在暴雪肆虐之下的山头，则是一片极致的白。

    缠上绷带就完成了最后一步，整个过程他的手都放得很轻，极力避免让千河疼。

    沈岭竹心顿时提起来了，“哪里疼，是受伤了吗？”

    它的蹄子在一个角落使劲刨着，冰冰凉凉的雪冻得它直打颤，可刨着刨着，那只纤细的鹿蹄，却变成了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而说着疼的人，此刻已经哭了，红润的唇被洁白的牙齿咬着上唇，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泪一滴一滴的滑落，脸上还有些残留的红，看上去潮红一片。

    没等千河说话，他直接打横抱起了人，大步流星的朝着三楼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手却丝毫没晃，将人抱得稳稳的。

    他说着说着，泪水又扑簌簌的往下掉，红着眼睛看沈岭竹，“沈哥，我好害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些痛苦的记忆不会消散，在这噩梦一般的幽暗当中沈图南还是会哭，可她不想放弃，她不能倒在这里，那样秦妈妈恐怕会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