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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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两人倒了两杯水，李又周拿起画笔和调色盘，继续未完成的画作。

    “连张议员出手都没有用么？”

    “在11区，像我女儿这样的闹市区失踪案，还发生过许多起，只不过，由于11区的刑事案件高发，这些失踪案，最后常常是不了了之，就像朝阳村一样。”

    目前联邦还没有类似朝阳村的机构被判的案例，在某种层面上,朝阳村踩中了联邦法律的灰色地带,加上背后有资/本运作，这也是前世林几何花了很大力气，才将朝阳村彻底消灭的原因。

    谢地主敲开了她的房门。

    照片上的女生看着二十岁左右，戴着红围巾，编着小辫子，眉目间和李又周有几分相似。

    回到酒店,郁棠独自在房间里整理思绪。

    墙壁上挂满了李又周不同时期的画，正如之前所说，李又周偏爱苦难题材，因此她的工作室里挂的画作，多以苦难题材为主。

    她和朝阳村里的女人一样，都是母亲，却又不一样。

    在大多数人眼里，她是批判现实的现代主义画家，是议员的座上宾，可在鲜花着锦的背面，她更是失去女儿的母亲。

    问了谢地主李又周工作室的地址，郁棠这才知道，原来李又周的个人工作室就在酒店附近。

    拘捕村长时，警方在村长家里找到了一本厚厚的名簿。

    这座公寓是近年建成，外面用的是时兴的玻璃幕墙，公寓内部富丽堂皇，而议员张明德，拥有公寓的大半产权。

    因着陈百川的那颗头颅，张明德连夜搬进他的高级公寓，并且出入都会带着好几名身高体壮的保镖。

    如果中间有人退货，这就可以解释这2000名婴儿的由来。

    郁棠选择救常丽丽，除了同情她的遭遇外，还有一个原因,对朝阳村这样的存在,或许11区的司法机关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决不能对常丽丽视若无睹。

    “要不要一起去拜访李又周？”

    倒了半杯果酒，郁棠走到窗边，从这里可以看到酒店附近的高级公寓。

    “我今天去朝阳村，遇到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生，她怀着孩子，和朝阳村的其他女人一样。”

    郁棠拧着眉头，试着在笔记本上梳理朝阳村的发展史。

    名簿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字，记录着朝阳村有史以来出生的孩子和买主的姓名。

    八年前，朝阳村开始发展这条产业链，刚开始只有少数村民参与，随着小部分人的富裕，更多的人开始投入这个产业。

    常伟的那沓照片再次浮在眼前，照片上的人像是被摆放在商店橱窗里，等待被挑选的商品。

    很难得，在这幅画中，郁棠没有看到半点苦难的影子，没有看到技巧，只有满满的温情。

    至于孩子的母亲，则被划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等级后是数字编号,名簿上并没有说明等级划分的标准，但郁棠推测，在朝阳村,甲应当是最贵的，乙次之，丙丁则相对便宜。

    果然是败家小能手谢兰因，郁棠笑而不语。

    “我想买画。”

    如果她能参与调查，拿到陈百川的个人账户明细，或许可以查到张明德和陈百川，甚至是和朝阳村之间的联系。

    “这幅画叫归家，这是我的女儿，不过还没有画完，我觉得这围巾还不够红，我始终没能调出合适的红色，瑶儿她喜欢红色的围巾。”李又周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面前的画。

    “有的东西，非人力能救。”

    “表哥你和李又周是旧识？”郁棠又倒了半杯果酒，仰头一饮而尽。

    两年前，李又周开始朝阳村主题的绘画创作，甚至还得了奖，但这并不影响朝阳村的繁盛。

    郁棠倏地认识到，这个戴着红围巾的女生，是李又周失踪多年的女儿，李会瑶。

    “这幅画是？”

    想要撬动朝阳村，选择常丽丽作为舆论和案件的切入点，都是现下最好的选择。

    只有商品才有退换货的说法，这些人，究竟把生命当什么呢？

    因着常丽丽怀孕的事，常伟和村长都在接受调查，但两人都坚决否认背后有资本运作。

    “朝阳村么？自从……两年前起，我每年会去那里住几个月。”

    郁棠只觉得冷汗涔涔，只是，尽管她怀疑陈百川和张明德与朝阳村的产业链有关，但她还没有掌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李又周垂眸，她轻轻叹气，说：“朝阳村的情况的确如此，世界上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听到朝阳村三个字，谢兰因抬头看了郁棠一眼，眼中波澜微起。

    “表哥，怎么了？”

    哪怕这一百五十人马不停蹄地生，也绝不可能在八年时间里生出2000名婴儿，但如果中间有客户选择退货呢？

    不论两人是否承认背后的资本,他们都逃不了制裁，郁棠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李又周的工作室是一处翻新过的废弃仓库，如果不是李又周亲自带两人进去，她几乎要以为这是恐怖片拍摄地。

    “我联系了妇女组织。“

    那被吴彩云退掉的孩子去哪里了呢？

    郁棠倏地想起画展上，李又周画上那个手脚残缺的孩子。

    她和林几何目的一致,她们都想要朝阳村彻底覆灭。

    谢地主和李又周两人说话的间隙，郁棠忽然幽幽地说：“我记得你画的那幅《母亲》，很震撼人心。”

    “你的那幅画取材于朝阳村，那关于朝阳村的情况，你有所了解么？”

    这张合照被摆在照片墙的正中，相册的边框磨损严重，可见主人常常摩挲。

    这两人会不会互为堡垒呢？

    正如村长所说，从前的朝阳村一贫如洗，和周边的村落差不多，男人外出打工，女人在家照顾老人孩子，但是11区发展落后，朝阳村的村民始终在贫困线上挣扎。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李又周声音渐弱，从知名画家的光环里剥离，郁棠只看见她的侧脸与画上的母亲慢慢重合。

    这幅画以第三人的视角作为切入点，画的是女儿回家，母亲张开双手迎接的场景。

    郁棠注意到，墙上除了李又周的画作外，还挂着几张照片，除了她和陈百川、张明德、吴彩云、卢槐等11区名流的照片外，还有李又周和一个陌生女生的合照。

    2000名？

    权限是横在眼前的大石，她没有权限……郁棠拧着眉头，她讨厌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郁棠当然不会拒绝，但这不等于她不好奇李又周和谢地主的关系。

    脸上浮出淡淡的怅惘，李又周说：“我联系过，甚至还请了张议员帮忙，但后来总是不了了之。”

    李又周满身的书卷气陡然收敛，从她刀锋般的笑容里，抖落出满满的嘲讽。

    距离谢地主定好的离开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张明德参与过这件事？郁棠愣了愣。

    她查过张明德的履历，他和陈百川是大学好友，毕业后，一人从政，一人从商，和陈百川的好丈夫形象不同，张明德是个色鬼，桃色新闻缠身，可即便如此，他的政/治地位依然牢固。

    吴彩云和杜大江并没有孩子，但吴彩云却在朝阳村的客户名簿上？

    说这话时的李又周微微侧身，郁棠这才看清李又周笔下的画。

    “你看过我的画？”李又周的脸上浮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哪怕在梦里也没有……所以只能靠画画和她见面，她失踪的时候，穿的也是这样的衣服。”

    在吴彩云的名字后，还备注了两个字：退货。

    郁棠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她的时间明明没有问题，怎么谢地主提前来了？

    会不会是因为最后生出来的孩子有问题，所以有人选择退货？如果退货是真的，那被退货的孩子，现在到哪里去了呢？

    或许，人类的苦难，常常体现在个人的鲜血里。：，，.

    名簿上面并没有张明德和陈百川的名字，但郁棠毫不意外地找到了吴彩云的名字，孩子母亲的名字是甲013。

    谢地主和李又周分明是毫无交集的两人，怎么谢地主突然兴起要去拜访李又周？

    暗暗心惊的同时，郁棠发现，少部分买主的名字后，备注着退换货之类的字样。

    朝阳村村民四百余名，女性村民约两百名，现有适龄生育女性约一百五十人，而名簿上的婴儿共有约2000名。

    郁棠轻抿一口果酒，她想，站在公寓顶楼，能看到的最多的东西，肯定不是11区城南的繁华，而是城北的连片贫民窟。

    以张明德的收入，根本买不起这么贵的公寓，他的那些钱究竟来自何处呢？

    女儿的脖子上围着一条漂亮的红围巾，和照片上的红围巾一模一样。

    据说站在公寓的最顶层，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繁华。

    她之前看过某位知名艺术家对李又周的评论，早期的李又周婚姻美满，家庭和谐，对苦难题材的表达是含蓄克制的，后来丈夫离世，李会瑶失踪，世事无常，李又周对苦难的体会愈发深厚，她的表达方式也愈发尖锐。

    常丽丽是无行为能力人，让她怀孕必然侵犯常丽丽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