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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令窈的视线缓缓上移,从那织锦飞鱼服一路上爬,最终顺着结实有力的胳膊,落到了对方英俊的脸上。

    清晰落入她眼眸中的,是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那手背上青筋挑起,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一把朴实无华的绣春刀。

    他话音落下,名叫楚朽年的锦衣卫千户便开口:“许仵作所言甚是。”

    “我们只要知道,是谁非杀他不可就行了。”

    姜令窈不疑有他,果断服下那颗解毒丸,确实如楚朽年所言并不难吃,微苦之中还有些回甘。

    楚朽年觉得大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冰冷,他心中一凛,道:“不过我有家传解毒丸,可以给乔大人服用一颗,可缓解此刻不适。”

    段南轲似乎很是闲适,即便用绣春刀撑住一个人,却并不显得如何吃力,反而是轻松写意的。

    不远处的顺天府其他人等与锦衣卫们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几位上官回到死者在身边时,皆是面色如常,似并未有何过节。www.yywenxuan.com

    低沉,冰冷,带着让人心中寒战的威压,就如同毒蛇一般,似乎一直在暗处盯着众人,伺机行杀人之事。

    “小乔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否因下冰窖感染风寒?”

    他看了一眼天色,略一思忖,道:“大约会在三更时结束。”

    克制又守礼。

    她仰起头,看众人皆在边上等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客客气气冲姚大人拱手,比了个请的手势:“姚大人哪里的话,若非有顺天府这些得力下官,荣金贵案又如何迅速告破?说到底,还是姚大人御下有术,令人敬佩。”

    段南轲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如何医治,可有后患?”

    听到他的话,姚沅脸上难得有了些喜色。

    此时段南轲的声音,跟前日屏风后面的别无二致。

    姜令窈喃喃道:“不是。”

    他声音虽冷,但字字句句,却还是透着抹不去的关心。

    私底下的时候,还很是逗趣。

    在姚沅身边,许青面色一变:“糟了,那佛塔之内定有异端,我常年验尸,那些微薄毒物沾染不了我,但乔丫头却并非久毒之身,这才中了招。”

    他说着,淡淡道:“陈双喜如何出的房间,我已查清,一会儿可请姚大人去后厢过目,而针对御|用监的匠人审问,也已在两刻前开始,大约……”



    段南轲依旧未曾看向姜令窈,他对姚沅道:“姚大人,徐宝财杀荣金贵一案证据确凿,因此只收监徐宝财,现如今他人还在顺天府大狱,便自不可能是陈双喜案的凶手。”

    锦衣卫破案比顺天府要简单明了,他们往往直接审问嫌疑人和死者熟人。

    姜令窈点点头,道:“关于冰块,我以为它当时应当被卡在佛塔内侧四周的圆环内,那圆环应当是用来固定经匣的,随着时间过去,冰块融化,恰好在陈双喜进入时掉落。”

    “师姐,你可是病了?”沈素凝满脸都是担忧。

    段南轲眸色一沉,他厉声道:“楚朽年,过来看诊,郑峰,拿椅子来。”

    他道:“锦衣卫校尉虽未有仔细查看前院,但他们能进东司房,其能力有目共睹,因此我可以肯定,锦衣卫在酉时初刻时巡逻并未见到现场有异,那么死者和凶手当时一定不再前院,也就是说,死者一定是在酉时初刻至戌时末,这三个半时辰之间身亡。”

    “那咱们便快去吧,”姚沅道,“段大人当真是年轻才俊,实在厉害,难怪陛下委以重任,都是因段大人能为陛下分忧。”

    此刻她终于觉出不妥来,但案情紧张,她便捏了一下沈素凝的手,并未出声打断现场的议论。

    段南轲抬起头,看向姚沅。

    姚沅冲她点点头,这才看向段南轲:“段大人,这就是顺天府所查线索,不知大人那边可有新的线索?”

    在他们身后,姜令窈也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后厢探查,可她刚往前走了半步,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往身边倒去。

    姜令窈眨了眨眼,怪异的感觉席卷上她心房,她只觉得心头微热,一股一股的热浪涌上心海,令她无所适从。

    楚朽年一个激灵,从腰上荷包中取出药盒,递给姜令窈一颗,道:“乔大人,请服用,你放心,放了蜂蜜不难吃。”

    姜令窈点点头,复又有些疑虑。

    姜令窈抚着她的手臂,整个人都头晕目眩,她勉强摇了摇头,然后又低下头去瞧。

    段南轲声音虽冷,但说话有条不紊,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青点头:“应当便是如此,死人并无脉象,吸入**散也无死后症状,我们只能靠乔丫头症状猜测。”

    段南轲微微前凑:“什么?”

    此刻,他只是面容整肃站在那,不给姜令窈多分眼神。

    在她浑浑噩噩的耳边,是沈素凝的惊呼声:“师姐,你怎么了?”

    说起来,段南轲不过是个从四品的镇抚使,而姚沅却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但他就是能如此和和气气,一点上官的架子都无。

    只不过这喘息工夫,沈素凝便已经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她。

    姜令窈眨了眨眼,觉得越发头晕目眩。

    不知道为何,姜令窈有点想笑,虽然人人都惧怕锦衣卫,背地里叫锦衣卫是锦衣狗,但姜令窈这几日相处下来,发现他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姜令窈乖巧低下头,道:“多谢段大人,多谢楚大人,诸位大人不如先去后厢,我略坐会儿便能赶到。”

    他刚刚还嬉皮笑脸,现如今却已淡定自若,通身的威仪十分摄人,简直是喜怒无常的典范了。

    姜令窈也并未看他,她轻咳一声,同姚沅道:“大人,我刚询问过御|用监小公公,也下冰窖看过,凶手应该就是御|用监能得到冰窖钥匙的匠人,而且因为近来他们还在做工,因此时常会来冰窖支领冰块,今日领过冰块的足有十人。”

    待解毒丸下肚,姜令窈立即觉得头脑不那么昏沉了。

    楚朽年一拱手,道:“大人,**散无论是吃进还是吸入,都不需要解毒,只要时间一过自然就好……”

    正是这把刀,稳稳支撑在她身后,让她没有摔倒在地。

    段南轲继续道:“故而锦衣卫调查方向有二,一是陈双喜是怎么出的房间,二是在此时间御|用监都有谁有杀人机会。”

    倒是这一声咳嗽,让段南轲瞥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更冷。

    她顿了顿,目光在段南轲脸上一扫,道:“药很有效,我已经清醒多了。”

    段南轲道:“若是如此,那么陈双喜进入佛塔的时间便一定要控制好,早晚都不行。”

    姜令窈眼睛一亮,此刻头脑重复清明。

    “不是,不是冰窖,”姜令窈磕磕绊绊道,“下冰窖之前,我就觉周身有异。”

    她道:“那么,陈双喜的死就清晰了。”

    这案子折磨得他三日都未好眠,只能祈求上苍,今日一定能结案。

    是段南轲。

    他这一连翻安排极快,快道姚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姜令窈已经被扶着坐在椅子上,一个年轻的锦衣卫蹲在她身边,正在给她把脉。

    姜令窈只觉得喉咙麻痒,她忍不住又咳嗽一声。

    她紧紧闭着眼,以为自己会摔倒在青石板路上,正待咬紧牙关时,却并未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疼痛。

    两个人你恭维我,我恭维你,简直是一团和气。

    他诊脉很仔细,把姜令窈左右手都听过一边,这才起身道:“乔大人所中为**散,此毒可服可燃,若是服用立时便能瘫软在地,不能动弹长达四个时辰,若是燃烬吸入,越早吸入病症越重,亦会四肢无力,头晕脑胀,会忍不住往前栽倒。”

    段南轲虽总是油嘴滑舌,吊儿郎当,但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待见真章时却从不越界。

    一条坚硬的横木适时抵在后腰,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让她整个人靠在那一条支点上,并未摔倒。

    段南轲没有吭声,楚朽年机灵退下,姚沅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突然道:“咦,既然楚大人如此言,那陈双喜是否也中了此毒,也正因此在后背被冰块猛砸之下,他控制不住自己往前栽倒。”

    “也正因已经结案,所以锦衣卫在此处巡逻从一个时辰改为了两个时辰,且也并不如何严密,不过是给魏公公帮个忙,让他可以顺利呈上给太后娘娘的寿礼,让陛下不会因此不愉。”

    她虽头昏脑涨,浑身难受,却并未彻底失去意识。

    他语速很快:“但吸入的药力并不高,大约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好转,手脚也能恢复力气。乔大人这般,应当是吸入少许的尾毒,一直只是头昏脑热,依旧可以行走如常,但刚乔大人下过冰窖,寒气一激,乔大人这才险些晕倒……”

    楚朽年:“……”

    ――――

    但段南轲却顺着方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凶手一定要杀陈双喜,非要他死在这里不可。”

    姜令窈抬头看向他,见他认真看向楚朽年,似是对这个问题颇为在意。

    但他动作再轻松,表情却异常凝重。

    段南轲深褐色的眸子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看她虽有病容,却当真并非风寒之相,而是满头虚汗,瞳孔涣散,有……有中毒之相。

    “前情先不提,总之是他偷偷来到佛塔前,自己进入佛塔内,在吸入**散的同时被冰块猛击,然后直接被立在地上的降魔杵刺死。”

    但很容易出现另一个弊端,那就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段南轲却也没端着皇帝心腹的架子,他脸上的冰冷一瞬化去,就如同春雪消融,倏然之间便春回大地。

    段南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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