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为女儿的第二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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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克轻而易举地推开门，走进去。

    艾谱莉牵着芭芭拉的手，电梯缓缓下行，几秒后电梯门平滑移开，露出后面的属于大人的阴暗世界。

    迪克有很多面对精神类能力的经验，它们总结起 来多数只有一句话，“凭你的意志抵抗它。”

    她死了。

    她们手叠着手，额头抵着额头。艾谱莉的眼睛睁大，里面装满了恐惧和慌乱。

    比起整个地下洞穴，这片小小的实验区又太亮了，亮到艾谱莉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他想大叫，想冲上去分开她们，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眩晕感、呕吐感，天旋地转，那场浪像是打在他的脑海里。

    但那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在这个空间里，他只是一个看客。

    他来不及细想，在他脑袋里翻找检阅的那只手伸出来，变大，把迪克攥在手里。

    她无视了实验台外其他人向她使的眼色，“以你的意见为准，我们会想别的办法，我来想办法。”

    于是失去容身之所的女人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

    他感到一丝微妙的熟悉，他不是第一次搭那艘小船，不是第一次出海，也不是第一次被海浪掀进海里。

    “那我会尽量不说的。”迪克强打起精神，耸耸肩，“求救就太逊啦。”

    她抱起艾谱莉，和她一起走上实验台。达米安和乔纳森都自觉地止住脚步。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布鲁斯只是退开一步，方便迪克在第二处实验台躺下，“你知道暗号，报出暗号，我们会从外部强行中止精神链接。”

    那个声音怯怯，“你好。”

    她狠狠地一头撞开女人，挣脱她的手。那些大片的灰白散落在她身上。

    她的妈妈把自己的灵魂送进艾谱莉的身体里，同样传递给艾谱莉的还有她的灵能力。

    艾谱莉把手翻过来，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

    她没看见女人倒在地上抽搐，她只是下意识钻进房间里，锁上房门，把自己藏起来。

    他被拉进第二个场景里，这是更深处更琐碎的景色，他在这里看到艾谱莉。

    迪克推开柜门，弯腰把她从那个窄小阴暗的地方抱出来。

拉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是必要的，她是这个家里最适合站出来和艾谱莉提起这件事的人，“在那之前，我们去地下做几项检查，好吗？”

    迪克勉强自己笑笑，“你好呀，艾谱莉。”

    “你会讨厌我吗？”她埋在他的肩窝里小声问。

    一只手像一只小蜗牛，畏畏缩缩地从里面伸出来，拽住他的小拇指。

    艾谱莉并非科学意义上的超能力者。她的能力归属于神秘，是继承自妈妈的灵能。

    蝙蝠电脑上闪过一行又一行数字，连接在艾谱莉头顶的装置向他们展示艾谱莉的身体变化。

    “好。”很小声的一声应答。

    更小更年幼的艾谱莉跪坐在地上，她只穿了一件白袍。

    那边艾谱莉已经闭上眼睛，面板上的各项数据显示正常。芭芭拉低声道，“准备就绪。”

    这就是艾谱莉的妈妈为什么一直到今天都迟迟没有出现。

    这个地方像是吸收了所有光源。

    迪克双手抱着头盔，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他只是不自觉地皱着眉，“我来。”

    迪克向她伸手，“要和我一起走吗，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

    艾谱莉拽拽芭芭拉的手，“我需要剃头吗？”她担忧道，“会不会在我的脑子里放什么东西，然后就要剃掉我的头发？”

    她不安地牵住芭芭拉的一根手指，怕影响芭芭拉给她做基础检查的动作又慢吞吞松开，“这个检查要做很久吗？”

    一丝烟雾从女人的眼睛里飘出来，游荡进艾谱莉的眼睛里，那双浅浅的蓝眼睛里滚下眼泪来。她们的影子在光影处连接成一体。

    迪克发现她的目光，冲她安抚地笑笑。

    房间没有锁，确切说，这个房间属于门锁的那个位置只有一个空虚的洞口。

    艾谱莉把头撇回去。

    “但是蝙蝠电脑的屏幕超大，网速也好，真的超爽。”乔纳森低声附和。

    这个场景里一些零散的、连艾谱莉自己都没发现的信息被迪克捕捉、解读。

    不知怎么，所有人进到这片地下空间后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害怕惊醒了洞顶栖息的蝙蝠。

    她深呼吸一口气，“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就不做这个检查。”

    那种感觉让人无法忍受，没有人可以忍受一只手在大脑里翻来覆去地拨弄。

    迪克靠近那条小缝。

    迪克看见女人腐朽的身躯在地板上化作一抔灰。他跨过那捧灰，靠近艾谱莉藏身的房间。

    一只手横插进来，挑走他手里的头盔。

    “我们不待在这里了，”迪克耐心地哄，“好不好。”

    “我马上带你回去，用毯子和热牛奶把你堆起来，好吗？”

    “永远不会。”迪克说。

    女人也穿了一件白袍，跪坐在她对面。她露出袖口的手腕皮肤斑驳，在动作间像年久失修的墙壁一样落下灰白的皮。

    芭芭拉分神看了她一眼，把目光重新放在操作台上，“我们先针对你的能力进行测试。测试结束后我们会采用吸入式麻醉，给你安装心脏监护仪和皮下定位。流程很快，我们一遍结束，好吗？”

    她想说话，但心脏跳动得很快，好像她的大脑深处埋了一颗种子，一鼓一鼓即将挣破她的头皮，长出来。

    “害怕吗？”芭芭拉问，“其实熟悉以后就不会很怕了，达米安还会用蝙蝠电脑打游戏呢。”

    电梯里很亮。

    艾谱莉早就知道芭芭拉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好。”她点头。

    他在衣柜前半跪下来，轻轻敲了敲柜门，“叮咚，叮咚。”那些愤怒消失了，变成酸楚与柔软，让他眼睛发热，“我可以进来吗？”

    布鲁斯拿起连接装置的另一副头盔。精神控制需要有控制的目标和对象，他打算亲身体验艾谱莉的影响力和影响方式。

    当事人在后面发出“嗤”的一声，“说得好像这个家里的其他人没这么干过一样。”

    他望向布鲁斯，“她是我的女儿，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他吸了吸鼻子，“我们去一个大房子，有壁炉、小饼干和牛奶，还有电视、游戏和很多友善的人。”

    和一个女人。

    芭芭拉觉得她又可怜又好笑，“不会的，剃了头发就用不了漂亮的发饰，也梳不了好看的小辫子了。”

    达米安和乔纳森都走在她后面，迪克从另一条路下来，现在正和布鲁斯、杰森站在那个屏幕超大的电脑前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交谈。旁边是忙碌地摆弄仪器的阿福。

    艾谱莉向上张望，洞顶的昏暗中露出许多只亮起的眼睛。它们安静地打量艾谱莉，她不由得握紧芭芭拉的手，朝她紧靠。

    从迪克的角度看不见女人的脸，但他没由来地感觉，那个人就是艾谱莉的妈妈。

    艾谱莉的眼泪越滚越多，大多数滴在白袍的领口上。那些烟雾全部从她的眼睛里钻了进去，只差一丝边角。

    起初一切都是平和的，像一处静谧的海湾。他身下冰冷的实验台变成一叶小舟，载着他向海洋深处进发。

    他确实不认识她。

    她原本想利用艾谱莉的身体获得新生，但艾谱莉早一步掌握了她的能力，她把她从自己的大脑里踢了出去。

    迪克突然意识到，这是某种仪式，而且是不好的仪式。

    “不要热牛奶，要汽水。”艾谱莉不自觉地揪着迪克的衣领，小声嗡嗡，“想喝可乐。”

    怒火在迪克心头烧起来，熊熊燃烧成一片燎原之火，连带那些恶心感一起扭曲了他。

    迪克不知等了多久，等到他开始昏昏欲睡。终于，海面上掀起风浪，海浪越拍越大，越涌越高。迪克静静地等在小舟上，一块巨浪将小舟无情地掀翻，把他吞进海里。

    迪克躺上实验台，他眨眨眼，不去看头顶过亮的灯光，戴上头盔。

    眼前的光更亮了，艾谱莉侧过眼，从芭芭拉和阿福身影的空隙里看到迪克。

    “我好像有点害怕，爸爸。”艾谱莉小声说，“我很害怕。”

    他把她往上抱抱，藏起自己的所有愤怒和失控，只把最温柔最好的一面留给这个女孩。

    藏在衣柜里的小女孩没有动作，迪克安静地等在外面。

    “不会很久的，小a，你睡一觉就过去了。”芭芭拉帮她扣上检测用的头盔，扶着她平躺在实验台上。

    芭芭拉把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同样很粗糙，但那份温度令人十分安心。

    他和小舟平滑轻缓地随波前进，掠过海底窥伺的巨兽与那些庞大的暗影。

    他一扫室内，只有衣柜开了小小的一条缝。

    门缝从里面被拉开一点点，露出两只含着眼泪的眼睛。

    “我好像没有很害怕了。”她的声音不会比一只小猫的猫叫更大，“我们开始吧。”

    他知道了，女人正在侵入艾谱莉的身体，她养了她这么久，是时候收割一具经用的新鲜身体。

    原本不能动作的她突然像是得到了某样开关。那双一直大睁的眼睛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