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为女儿的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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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克离开房间，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又被人推开，杰森端着一个托盘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他轻飘飘地笑了笑，自嘲道，“反正到下次他们需要站在一起面对危机的时候，冷战就结束了。”

    他故作轻松地一讪，“抱歉啊，打破了你的幻想。我们的家庭氛围貌似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和谐。”

    他们和收养艾谱莉的第一对夫妻不同，他们不会为此抛弃艾谱莉。他们接受了她，连带她的与众不同。

    “这里面的情形很复杂，”杰森耸耸肩，“不全是因为你，所以，别在意。”

    她抿着嘴，但还是向史蒂芬妮露出腼腆的笑容，“我想和你在网上聊天。”

    她想说话，想说的东西很多、很复杂。

    布鲁斯拍了拍她的背，“睡吧，睡醒就会好了。”

    她安定下来，一只手伸过来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偷听别人谈话是不对的，用手戳地毯也很脏。但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艾谱莉，她可以稍微任性一下下。

    或许她应该下楼看看阿福在厨房需不需要她帮忙，她会冲麦片和谷物圈，还会用微波炉。

    艾谱莉想尴尬地向他们问好，嘴唇颤了颤，没说出来。

    在场的三个人都看着她。她小声开口，“我可以说，没关系。”

    “但是你和布鲁斯吵架了。”

    杰森就要关上书房的门，一只手伸进来挡住。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纤细的手，掐住了她的脸。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嘴往喉管里攀爬。

    艾谱莉尝试向他们描述她所处的状态。

    她站起来，悄悄靠近门口。地毯遮掩了她移动的声音，里面的人注意力全放在争论上，没人发现她在纠结要不要推开门进去。

    她指了指楼上，“他们不在客厅，有可能在二楼书房。”

    “你喝的是汽水吗？”艾谱莉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这一觉说不上安宁，艾谱莉不记得梦中发生过什么，她醒来时一身冷汗。

    “我没喝过这个，”艾谱莉说，“你能不能帮我描述一下它是什么味道的？”

    果断、利落的指令在污浊中拨开一片可供喘息的空间。坚定有力的怀抱隔绝出一片安全区。

    艾谱莉左看右看，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她的肚子后知后觉地饿到发软，艾谱莉捡了一块小饼干，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我爸爸呢？”

    她张嘴想说她不在意这个，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习惯了隐瞒这件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坦诚地向其他人展示自己。

    艾谱莉听着听着，里面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她听出来是迪克和布鲁斯在吵架。

    艾谱莉后退一步，想说的话咽进嗓子里。

    迪克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怒火。布鲁斯紧抿嘴唇。只有杰森向她挑起眉毛，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艾谱莉低下头，捏捏自己手里的杯子，“对大人来说，和好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些可爱了，迪克会嫉妒死她的。史蒂芬妮美滋滋地捏捏艾谱莉柔软的脸，“当然可以，艾拉。”

    三双眼睛盯着她。

    杰森一愣，他摇摇手里的瓶子，“你是说这个吗？”

    “不要说话，不要思考，闭上眼睛。”

    艾谱莉眨眨眼睛，她两只手向上握住迪克的手腕，“我好像有点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迪克失笑，“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去帮你倒水？”

    他拧开可乐的瓶盖，咕噜咕噜大灌一口，“我的建议是，不要搭理他们，自己高兴就好。这是来自前辈的经验之谈。”

    他理直气壮地把自己踢出“没发现”的人群。

    暂停的时间里，在各种疑惑的、关心的、慌乱的问询中，一个人快速接近了她。

    艾谱莉很想蹲下去，她希望地毯的绒毛变长一点，再变长一点，直到把自己遮住。

    艾谱莉听话地放松自己，沉入梦境。

    艾谱莉不是故意在门口偷听的。www.banweishuwu.com

    “可能有点吧，”杰森甩了甩可乐瓶，滋滋上涌的气泡从焦褐色的糖水里冲出来，被瓶盖阻拦在自由之外，“大家都在吵架、冷战，然后遇到危机，最后和好，等到哪天又吵架。”

    艾谱莉眼含期待，“可以吗？”

    他把托盘往艾谱莉手边的床头柜一放，向她展示盘里香甜的小饼干和冒着热气的牛奶。

    韦恩庄园不再是安全的地方，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庞大的幻影追上。

    她还在想这件事，眼前书房的门突然打开，差点撞到艾谱莉的头。

    迪克压抑的表情转向慌乱，他急忙解释，“我们不是在讨论你的事情……”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艾谱莉很有可能在外面听完了全程，改口道，“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们的事。”

    房间沉闷的气氛借由开门这个动作扩散开来，像是一团融化中的黄油顺着门缝涌出来。

    熟悉的恐惧与被支配的无力操控了她，喉咙里的腥甜味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杰森不敢置信，他手里只是最常见、最平平无奇的一瓶可乐，一个小便利店的货架上起码会摆二十瓶，“你没喝过吗？”

    迪克轻声问，“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没有。”

    她自己也没太搞懂她能做到哪些事情，她会的都是一些很玄妙的东西。

    他往沙发上一坐，两只脚就翘起来搭在茶几上，“不过你肯定能赶上晚餐，不尝尝阿福的手艺，到世界末日那天你绝对要后悔。”

    但疲倦裹挟了她的精神，她的精力被某种东西全部抽走。睁开眼睛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一个人堵住了她的喉咙，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因为艾谱莉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听话的小孩要学会沉默。

    阿福在准备午餐，艾谱莉把史蒂芬妮送到门口。

    他抽回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帮你倒水。”

    她一只手扣着门框，不好意思地和史蒂芬妮说，“我能知道你的脸书账号吗？”

    门缝里偶尔漏出来几个词，艾谱莉脚下一转。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孩，迅速弄懂了里面谈话的内容。

    “阿福托我送上来的，你睡过了午餐，小公主。超可惜，阿福可是做了一桌好菜。”

    她原本和史蒂芬妮在客厅看《瓢虫少女》。但史蒂芬妮赶在午餐前就要离开，她有很多事要做，不能长留在庄园。

    杰森瞪了迪克和布鲁斯一眼，“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一个小孩蹲在门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跑啦，”杰森悠哉悠哉地答道，“旁边是他托我给你送上来的水。他们就是有这个毛病，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喜欢当逃兵。”

    她想要迪克的脸书账号，还有杰森和布鲁斯的。她不知道阿福用不用脸书，如果有的话，她也想加上阿福的好友。

    迷雾从脑海深处一点点涌上来。艾谱莉费力地扯了扯布鲁斯的衬衣。

    她已经听出来了，里面的三个人并没有因为艾谱莉是超能力者而讨厌她。

    杰森嗤笑一声，“我就知道我们会搞砸的。”他的大手揉揉艾谱莉的头，“去找阿福吧，小妞儿，等愚蠢的大人们弄出一个结果，再来和你解释。”

    书房大门断断续续飘出来人说话的声音，艾谱莉停住脚步，犹豫自己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大人谈话。

    那只手悄无声息地退去了，只剩下残留在口腔中的不适感。

    布鲁斯半跪在艾谱莉面前，用手托住艾谱莉的下巴。他迅速护住艾谱莉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修女只给我们喝过那种用大瓶子里的液体兑水兑出来的，没喝过这种瓶装的。”艾谱莉用手比划，“它们的味道会有不

    “现在我就是你的第一个好友。”史蒂芬妮满意道，她含笑看着艾谱莉，“你想不想要其他人的脸书账号？”

    她和艾谱莉加上脸书，艾谱莉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多出一个紫色小花的头像。

    他们似乎正在讨论艾谱莉的能力。艾谱莉呼吸不自觉放轻，她紧张地咬住嘴唇，慢慢又恢复过来。

    她张开嘴，说不出话。

    说完，他马上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地扶着额头，“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问题。”

    他想转移话题，把艾谱莉的注意力引到另一个方面上，“阿福在厨房准备午餐，你要去看看吗，我们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艾谱莉灵活地钻进房间，她小巧又敏捷，一下就从杰森的胳膊下面钻进来。

    艾谱莉在门口向离开的史蒂芬妮挥手，她等到史蒂芬妮的身影被大宅外的树影吞没才关上门，小跑上楼。

    她的脚尖蹭着地毯上的毛，声音低低，“你们是在讨论我的事情，我知道。”

    迪克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是有一些意见不合罢了。”

    小女孩的脸从他的手掌后面探出来，“我没有很想喝水了，你生气了吗？”

    “不可以，”史蒂芬妮轻轻弹她的脑门，笑道，“你要自己去找他们要。”

    大人的体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们以为艾谱莉不在的时候会争吵，会怒气冲冲。等到艾谱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又立刻开始维护虚假的和平。

    发现自己不在海文那间窄小的卧室里，艾谱莉心头一跳，随后她想起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她爸爸的家，位于哥谭的韦恩庄园。

    布鲁斯尽力把声音维持在一个温和的范畴内，“出去吧，”他对艾谱莉说，“我们暂时有一点分歧。”

    艾谱莉像一颗长在地上的小毛球蹲在地上，拨弄地毯上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