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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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连头发也没梳！

    “太好了。”余晓晓就兴奋地从垫子上跳起来，“那你要不要去吃饭？今天的菜谱有很好吃的小炒肉！啊，现在稍微有点晚，但我们应该还能赶得上最后一波——”

    向舒怀叫她：“……余晓晓。”

    “谢谢。”向舒怀接过，在余晓晓亮晶晶的期盼眼神里，故意硬下心肠没有喝，而是放到了一边，“我可能要工作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那是她听到向舒怀母亲过世时的表情。

    可是，她却只看到了那天晚上的余晓晓。

    她吐出一口气，再次推开门。

    这让向舒怀不免感到有点新奇。

    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向舒怀也醒过来。

    她一抬眼，忽然在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像是她对余董说过的那样，余晓晓……很好。只是不该和她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你不需要这样。”

    这时，黑暗中，向舒怀在面前的地上发现了一只小狗。

    “没事没事！”对方摇摇手，很开朗地笑起来，“你忙！易特助和我说了，你们最近都超——级忙的。我在这里画一小会儿，不打扰你，嘿嘿。”

    这个留给她们说清楚的机会，并没有来的太晚。

    她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倚靠着门，只觉得脸颊发烫。

    时间差不多。等把这份合同改完，再去吃饭吧。

    浅黄色、做工有些拙劣，应该是山寨版，但是毛茸茸的，有两只黑豆子一样圆圆的眼睛。在她的梦中像是守护神一样，浑身散发着浅白的光。

    ——直到下一秒，梦里的余晓晓消失不见，她忽然开始失重、迅速地下坠。

    “向舒怀！”余晓晓浑然不觉，开开心心叫她，“我今天带了红枣花茶，你要不要喝？”

    ……鲜少有人觉得她是可怜的小动物。哪怕是最了解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易安宁也没有。

    “嗯？”对方不明所以地投来目光，神情全然开朗，“怎么啦？”

    这一次，她梦到的是那个晚上，在充满烟火气的小广场。

    她决定——等到下次见面，就与余晓晓说清楚吧。

    余晓晓问她——你妈妈呢？

    这么计划着，向舒怀用力揉按着发疼的眉心，一只手捞起床边的毛绒小狗，脚步摇晃地走出休息室。

    “……好。”

    那个吵吵闹闹、幼稚得不行的小孩，一天到晚精力旺盛地到处上蹿下跳，好像永远也不会累。大概就是因为总想到那个人，才会平静不下来的。

    无论是……同情也好，因为从悠的拜托而不得不履行的义务也好，还是对朋友的渴望也好，那都不是应该给她的，向舒怀最清楚，尽管她偶尔也会忘乎所以。

    至于余晓晓，只是因为太单纯、太不喜欢寂寞，才把身旁最近的自己当作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对象，哪怕自己是惹她讨厌的情敌。

    她望着面前的余晓晓，一时忘记了梦里怨魂们的模样。

    向舒怀犹豫了一下，没说出不要来。

    向舒怀后退一步，“砰”地带上了门。

    “姐姐她毕竟在国外，有些过度忧虑；安宁的话，是因为那时我搬出向家大宅，她曾出于担忧邀请我与她同住。为了让她放心，我才说自己搬去的地方有人会照顾我。”

    余晓晓果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是盘腿坐在沙发前，大咧咧地仰起头看着她笑。

    因为她总待在向舒怀办公室的缘故，连房间里也都残留着她身上那种浅浅的、淡奶油面包一样软绵绵的甜香气味。

    而玩具小狗英勇地昂起头，冲黑暗大叫：“汪！”

    ……她总是想到余晓晓。

    她本以为，今天这个梦也是一样。怨魂们将死而复生，两人扭曲狰狞、垂死的脸很快就会浮现在她面前——

    她回答：“她去世得早。”

    “……没有。”向舒怀只得说，“差不多已经做完了。”

    于是黑暗被它吓退。

    她一挪目光，就看到余晓晓正伸长了手、悄摸摸地去够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动作小心翼翼。一见她向自己投来目光，便像是被抓包了一样，露出有点抱歉的笑容来。

    “我。”于是向舒怀开口，声音平常。双手藏在桌面底下，连她自己也没发觉自己掐紧了那道旧疤，“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不过，余晓晓，你不需要这样……”

    那从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她的生母还有继父，在她无数个梦魇里缠绕着她，潜伏着、等待将一切都拖入深渊。

    ……不过，那应该只是常人之间，作为玩伴再普通不过的举动罢了。

    向舒怀很快收拾好自己，换了件长袖的上衣，决定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好好睡一觉。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带上了毛绒玩具。反正余晓晓是个笨蛋，或许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要是不带，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漫无边际的黑暗层层席卷，几乎将向舒怀彻底包裹，仿佛窒息般浓厚。

    而自己刚刚连脸也没有洗过，头发蓬乱，甚至怀里还抱着那只毛绒小狗。这绝不是合适待客的状态。

    安宁每天八点半准时来办公室向她汇报工作，除非办公室内有访客。而不需要申请就可以直接进她办公室的只有两个人，要么是在国外的姐姐，要么就是余晓晓。

    只是她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睡眠太少，小憩了一会儿反而更困，一时昏昏沉沉地提不起力气，心绪也安静不下来。

    手腕上陈旧的伤一扯一扯地，又开始隐隐地作痛。好像在提醒向舒怀她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伸出手指，用力按住那块横亘着、已经再没有痕迹的伤疤，掐按得指尖生理性地打颤，指甲浅浅划破了手腕的皮肤，渗出点点血痕。

    ……必须继续说下去。向舒怀勒令自己。

    下一句是——“我都快记不得了。”

    眼睛酸疼得厉害，向舒怀滴了眼药水，强撑着直起身子，试图让自己进入工作状态里。

    *

    一直、一直坠，坠到最深最深的黑暗里，而黑暗中潜伏着她最可怕的记忆。那些记忆就要回来了，就像每个噩梦里一样。

    尤其那个总是被余晓晓抱着搓来搓去的小狗玩偶，简直像是刚从烤面包炉里拿出来的一样。

    ……大概是作息太不规律，精神有些恍惚，她才会这么疏忽的。

    她又在做梦了，向舒怀清楚地知道。

    还有，那张长沙发旁新添置了一张小小的茶几，为了方便来人放手中的东西，或者喝一杯茶……

    向舒怀从没有一天忘记过。

    她继续道——对余晓晓，也对自己的心。

    这些陌生的细节，都让向舒怀感到不安。

    那神情很灿烂。棕色的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小块封存了太阳光芒的琥珀，几乎显得有些刺眼了。

    “……我知道的。”她喃喃，告诉自己，“我知道。”

    向舒怀熬了小半个通宵，到凌晨四五点、天光开始泛亮时实在熬不住，打算去里头休息室的床上躺一会儿。结果一睁眼，就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余晓晓叫她：“向——”

    她不会再错了。那样的错误，一次已经足够了，不会再有。

    ……她才发现自己在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手边的资料散着，电脑还亮着屏幕运行。桌面的一角，就摆着刚刚梦里那只勇敢的毛绒小狗。

    她早该想到的。

    谎话。

    “赵姨说这个对身体特别好。”余晓晓于是伸长了手，将那个保温壶递给她，“而且还提神！正好现在是上午，也不影响睡眠。喏。”

    向舒怀叹了口气，放纵自己向后仰去、陷进柔软而坚韧的办公椅里。

    是那时候她们在广场打气球得到的玩具小狗。

    余晓晓睁大了眼睛，没明白：“啊？”

    “你做完了吗？”余晓晓望着她，笑容开朗，“我是不是打扰你啦？”

    她大概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不知看在向舒怀眼里，那副表情好像看到了路边可怜兮兮的小动物、于是难过地垂下耳朵的小狗一样。

    ……安宁怎么没叫她？

    向舒怀说着，礼貌而克制地泛起微笑，她知道余晓晓这个最讨厌她露出这种神情。

    她说：“你不必等我的。”

    向舒怀叹出一口气。

    那个垫子是什么时候——算了。

    彻头彻尾的谎话。

    她套了件颜色很亮的卡通T恤，在这个沉闷空旷的大办公室里显得格格不入，鲜艳得几乎有点晃眼，耳边别着数位笔一摇一晃。而余晓晓身下坐着的是个很柔软的宽大坐垫，向舒怀一眼看去认出那是会客室里闲置的。

    她得花上些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个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余晓晓。

    以这种状态看方案，恐怕多久也是白搭。

    “我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安宁，或许对你说过什么话，但你不必在意这些。”

    待到后来逐渐看入了神，向舒怀一心扑在合同上，一时忘记了其余人的存在，也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待到终于将最后一则存疑的条款也修订完毕，向舒怀抬起头、动动酸疼的脖颈，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一点钟了。

    ……以及，为了让她的特助真的放心，她

    是余晓晓正趴在茶几上画画，闻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神情一下子开心起来。

    起初坐回办公桌前时，向舒怀还有点不太自在，余光还能瞥见盘腿坐在那里、垂着头画画的余晓晓，略略扭着眉头，认真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