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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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次日午后，绣娘还在与李金绫幸福地交谈着，展望未来，希望从此以后，李维汉能像昨天一样爱着李金绫，关心她，护着她。

    今天是厨子特别为他做的，见他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胃口，人也消瘦了，便给他加了几个菜。希望能大人能赏光吃一点，不然他这个大厨再怎么混下去？

    一束火焰霎时照亮了宋源明清秀的脸庞，宋源明捧着火焰，在手里颠着，像玩一团火球，直到火球飘起，飞走，散落的灰烬落在盆中，宋源明惊奇地发现水中依稀有父母模糊的身影，他想跟他们说话，可是一眨眼，他们不见了，那孩子心如刀绞，放声大哭。

    李维汉觊觎这块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李府建设以来，他对它垂涎三尺，它就是紧挨着花园的太子湖。

    但今天绣娘感动了，李维汉的举动让她看到了殷殷爱子之心。

    多少次在梦中，他希望梦见父母，躺在他们的怀里，倾诉自己的不幸，可是他一次也没有梦见他们。每次梦中醒来，他带着失望的眼泪，一直坐到天明。

    宋源明蓦然想起元敏清的法术，一盆清水就可以看到自己想看的人，真是神奇。

    如果把太子湖买下来那就不一样了，京城里，还有谁有这个气魄？

    只见孩子的房顶上窜起一团熊熊烈火，发火了，发火了。

    每次看见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宋源明就想起大海，想起海啸中遇难的父母，肝肠寸断，抽抽噎噎地哭半天。

    母爱通常会在女人心里泛滥，并常常出现错误的理解。那一晚绣娘与李金绫一起一夜不眠，他们彻夜谈着李维汉的转变，品尝着父亲带来的蜜汁。

    我为什么不做一个那样的法术，我已经知道他怎么施法了，我也能施法呀。

    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出乎一切人的意料，很少有人见到如此其乐融融的情景了，那个带李金绫的绣娘不禁热泪盈眶，感动得回过身去，暗暗地擦泪。

    这天，他又做了一个梦，同样没有梦到父母，但是他梦见了大海，自己掉进大海里面去了，他在海浪里挣扎，海浪一个个打来，把他压在水里，让他出不了气，闷得心律失常，一下子醒了。大汗淋漓，喘息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宋源明坐在床上愣了半天神，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地当然是有的，而且还是一块上好的地，绝对不输于那个狮子山。

    下朝回家，下人照例来请示用餐。

    当然，这只是传言，绣娘不相信李维汉会这么做的，他是一国的宰相，怎么会这么做呢？

    绣娘听了身子冷了一半，这与穷人家送童养媳何异，这李大人简直是疯了，居然拿女儿卖钱。

    这时，绣娘拉着李金绫走过来，李维汉看见女儿走来，顿时笑逐颜开，不禁站了起来，朝女儿走了过去。

    说干就干，宋源明拿起脸盆，打来一盆清水，放在那束月光下，又偷偷地进了储物间，取出一卷黄表纸，再到厨房里拿出火石，回到自己的小屋里，轻轻地掩了房门，站在脸盆旁边，合起双手默默地祷告一番。然后，学着元敏清的模样，点燃了黄表纸。

    真是愁死人了。

    可是，一出门，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

    尽管如此，李大丞相还不展颜，尤其这两天更是长吁短叹，愁眉不展。为的是他的平级兼对手左丞相新近购买了一大块地，乃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地——狮子山，站在山顶俯瞰京城，皇宫闾阎，尽在眼底。长江玄武，襟带裙裾。

    这几日，李大丞相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辗转反侧，玉容清减。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

    但是大人还是没有胃口，这让下人们焦急万分。

    见女儿还在恍惚之中，李维汉惊奇地问：“好女儿，你还没有睡醒吗？唉，小孩子，瞌睡真大，不过不要紧，先吃饭，吃了饭，再去睡。想吃什么？这个吗？对，来一只海虾，你最喜欢吃的。”

    只见李维汉拉着女儿坐到桌子旁边，笑容可掬地问她想吃什么？

    当然比李金绫还小的就嫁人的也很多，但那是穷人家的孩子，爹妈养不起送给人家当童养媳。李家是官宦之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境富裕，不存在养不起，为什么要这么早嫁人呢？

    李金绫也被父亲的举动惊呆了，她以为自己在梦中，直愣愣地看着父亲，仿佛不认得他，对于父亲的问话则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当绣娘带着李金绫回去时，她那不争气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因为临走之时，李维汉居然拥抱了一下女儿，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决不能让小人得志。李维汉看了左丞相一眼，心里暗暗地说。

    改变人的观点，不需要大费周章，有时几句话，就让人另眼相看。

    夜，静极了，像进入了虚空。窗外，月色如水，穿过窗户，在地上投下白晃晃的一个方块，十分耀眼，像月亮下一柱明亮的水波。

    他太想父母了，他深信父母也像他一样想着他。

    “哦，是的了，你在海边长大的，海虾已经吃够了，”李维汉想起了来了，“那就吃一个鸡腿。”李维汉说罢，夹了一根鸡腿放进李金绫的碟子里，顺便把海虾夹回来，自己吃了。

    李大人的失常举止叫在场的下人们大吃一惊：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糊涂了？三纲五常去哪里了？做父亲的怎么能起身迎接女儿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的李大人一向是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女儿前来请安，才嗯一声，说：“吃饭吧。”今天太不寻常了。

    李维汉修建花园时，曾费尽心思挖了一个人工湖，连通了太子湖，但是人工湖确实太猥琐，与太子湖比起来就是汪汪的一个水凼子，让同僚们笑话了几回，李维汉再没有脸领着人来花园里游玩了。

    一想到这里，李维汉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乎流下了热泪。

    可怜的孩子，多么想见父母一面呀，渴望当着他们的面大哭一场。

    但是购买太子湖需要一大笔钱，李维汉盘算了很多遍，搜遍了府里的旮旮旯旯，还是凑不足款项。

    李府是一个很大的宅子，中间叫作府邸，有前后两个大院，府邸两边还有左右两个大园子，左边是花园叫作百花园，右边是菜园，叫作百草园。府邸后面也有一个院子，院子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湖，就是太子湖。花园里有亭台楼榭，奇花异草；菜园里有瓜菜蔬果，肥猪美羊。想赏花抚琴，就去左边，保证性情陶醉，流连忘返；想饕鬄美食，请到右边，杀猪宰羊，采摘蔬果，应有尽有，大快朵颐。想欣赏湖光山色就去后院，那里建有听涛阁。

    可这时，一条消息在李府传开了，李大人要为女儿纳婿。

    哭声惊动了隔壁的壮实妇女，她连忙跑出来，想安慰一下可怜的孩子。

    想到这里，宋源明兴奋得发抖。他知道哪里堆放着黄表纸，哪里有火石，水盆自己屋里就有，只需要打一盆清水，就可以大功告成。

    酒菜端上来了，可是面对满桌山珍海味，李维汉索然无味，食不下咽。

    绣娘是李维汉专门请来教李金绫的针线活，照顾她的起居，饮食，教她的礼仪，关于礼仪这一层，李维汉是再三强调，说这是女孩子最基本，而且是最要紧的东西，决不能马虎。绣娘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对李金绫要求十分严格，训练也十分刻苦。但对于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她深表同情，同时，又对李维汉的冷酷感到气愤。哪有这样的父亲？他可以一连几天对李金绫不闻不问，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若是碰到那天心情好，见到女儿，也只是问一下针线活学得怎么样？礼仪学得怎么样？虎着脸教育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吓得孩子脸色苍白，大气都不敢出。

    李维汉咽不下这口气，不能就这么败了，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必须也弄一块地，让他们瞧瞧。

    最后听说李维汉开出迎娶女儿的条件是聘礼十万两白银。

    宋源明出神地想着，仿佛父母已经来到身边。

    还有比这更令人动容的情景吗？绣娘想不出来，那时她觉得李金绫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有无数次，李维汉站在湖边遐想，如果他的花园装下了太子湖，会是怎样一幅情景：闲暇时节，携酒朋诗侣，泛舟湖上，湖光山色扑面而来，歌窈窕之章，诵明月之诗。何等清雅，何等浪漫，简直是人间天堂。

    绣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金绫还小，这么早就嫁人，是不是太不合人情了？

    宋源明自从住进后院，就再没有见到李金绫了，心里虽然非常挂念，但是被人看着，不让他走出后院一步，可怜他像一个囚犯住在后院，偶尔出去到花园，菜园里走一走，站在人工湖边流泪。

    瞧他得意的劲，真是气煞人也！那样子分明是做给我看的。李维汉不能不这样想，他与那个左丞相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凡是你有的，我就不能无。我有的，他也会想办法得到。不然就像低人一等，就会被人鄙视，就是被人打败了。

    李维汉一直以来倡导节俭，出任官职以来，廉洁奉公，节衣缩食，一件大衣穿了一年又一年，缝缝补补又十年，就是舍不得丢掉，感动得皇上又是赐衣服又是赐金银，还要满朝文武向他学习。平时吃的也是粗食杂粮，山肴野蔌，只有逢年过节才上一点荤腥。

    在京城，太子湖虽然算不上最大的湖，但是景色绝对是第一，精致清秀，小家碧玉。

    李维汉夹了一只海虾放在李金绫的碟子里。

    李金绫这才清醒过来，将海虾扒到一边，说：“爸爸，我不吃海虾。”

    若是他在这里多好，那样就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了。

    而且，绣娘模模糊糊地听说，李金绫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似乎就是后院那个宋源明。李大人怎么就反悔了呢？